我從雅間走出來時,雲兒及邱章還有張楓震都站在門口。他們都用異樣的眼神看着我,張楓震更是饒有趣味地望着我。想必剛纔我跟錢煜祺的對話他們都一字不漏地聽進去了。也許作爲一個大家閨秀說出那些言辭,對他們來說是聞所未聞的吧!想來,這個錢煜祺還是有些定力的,聽到我那一番話居然沒被我嚇跑!
回去的路上,雲兒忍不住開口問道:“姐!你難道沒覺得樑王對你不一般?”
“也許吧!”我輕聲答道。只是再不一樣又怎麼樣,他如果真是同性戀的話,那是不可能改變的,同性戀是由基因決定的,不會因爲某個異性而改變性取向。
“那你還答應他那些要求!”邱章急急道。
“大哥,在那種情況下,我有其它選擇嗎?”我白了他一眼。
雲兒拉着我的手:“對不起!姐,我知道你都是爲了我!”
我握了握她的手:“誰讓我是你姐姐的!好啦!我自有我的打算!錢煜祺也答應過不會爲難我的!”
“你不怕他說話不算數?我看他對你可……”雲兒輕聲說。
“不怕!”我眼珠子一轉笑道:“因爲…他打不過我!”聽我這麼一說,別說雲兒、連邱章都笑了起來。
接下去的一個月我就在聽平樂公主及二孃給我傳授爲人妻應該遵循的禮儀規矩,甚至還有房中秘事!
偶爾我還會溜出去玩,不過只能偷偷摸摸的,一旦被平樂公主知道定是要責罰的,後來被爹知道了,他對平樂公主說:“月兒在家的日子也有限了,你別拘着她。”他這麼一說,我就能大明大方地從正門進出了。公主只是強調不可以一個人出去,一定要帶上丫頭。
自從公主答應我可以出去玩後,幾乎每次出門我都能與錢煜祺偶遇。開始幾次我還沒當回事,後來次數多了,我忍不住問道:“錢煜祺,你不是一直派人監視我吧?不然怎麼會這麼巧,每次都能遇上你!”
錢煜祺不置可否地一笑也沒回答我,不過說實話,跟他一起逛街真的很開心。他是個很好的玩伴兼導遊,對東都也很熟。什麼地方有好玩的東西,什麼地方的小吃好吃,哪家店的東西好他都知道。他還很會講冷笑話,有時還會告訴我戰場上的一些趣事。這半個月來我們成了很好的朋友,他還送了我許多禮物。我感到有一種情愫在我們之間慢慢產生。
這東都城還真不大,沒逛幾次,所有好玩的地方几乎就被我們逛遍了。我問這段時間一直陪着我玩的冬梅、紅霞還有什麼地方可玩的。
冬梅笑了:“奴婢覺得北郊的景山很不錯,現在正是楓葉紅的時節,景山應該是最美的時候。要不奴婢陪您去?”
我一聽眼都亮了,趕忙說:“好!我們換男裝騎馬去。”其實我換男裝主要還是想躲避錢煜祺的那些耳目。雖然跟他一起玩也很開心,可我不願意陷得太深,尤其不願意跟他這種有同性戀嫌疑的人不清不楚!一聽這話,娟兒及紅霞撅起了嘴。
我笑了:“等到你們跟冬梅一樣會騎馬了,我也帶你們去。”她們二人轉身給我們拿男裝,但仍撅着嘴不說話。
我們兩人換上男裝,出了府騎着馬朝北郊馳去。不一會兒就出了城門。出了城門大約半個時辰,我與冬梅發現道路兩邊有越來越多流民。看打扮不像中原人。我奇怪地問冬梅:“這兒是流民的集居地嗎?”
“不是啊!看他們的裝扮像衛喇特人。”冬梅輕聲說道。
衛喇特人?這我可知道,他們是集居在周朝最北面杜爾伯特草原的遊牧民族,以驍勇善戰著稱。五年前臣服大周。只是杜樂伯特草原離東都相隔這麼遠,他們怎麼可能到東都來呢?忽然一個三十多歲目光炯炯的漢子攔在我們馬前,我們嚇了一跳,趕快勒住繮繩。他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漢話說道:“這位公子,在下叫阿古拉,我們的孩子病了,求你帶我們進城,好給孩子看病!”
他身邊站着一個大嬸,懷裡抱着一個十歲的小孩。我翻身下馬,對他說:“我就是大夫,讓我看看吧!”阿古拉用衛喇特語跟那個大嬸說着什麼,看的出他很尊重那個大嬸,大嬸疑惑地看了看我,然後朝我招招手讓我過去。
我給孩子號了號脈,眉頭皺了起來,不悅地看着大嬸:“你給孩子吃人蔘啦?”我想起她不懂漢話,正想讓阿古拉翻譯,大嬸朝我點了點頭。
我瞪了她一眼:“這麼小的孩子還沒發育完全,不能食用補品!這還不算,你還把人蔘跟兔肉讓他一起吃?”
這時阿古拉說話了:“是我抓了一隻兔子,想着赤那好久沒吃到肉了。烤着給他吃了些。有什麼問題嗎?”
“人蔘跟兔肉同食是要中毒的!”我白他一眼,又問道:“有紙筆嗎?”
阿古拉搖了搖頭,忽然他像想起了什麼似的,一躍而起,朝前面飛奔而去。看得出他的身手十分矯捷。
一會兒他拖了一個風流倜儻、劍眉星目的青年男子過來:“關公子有紙筆!”我接過紙筆開了個藥方,交給冬梅:“你趕快進城去藥鋪抓藥。要快!”冬梅應了趕忙騎馬離去。
我自言自語道:“可惜我的金針沒帶來,不然先給赤那紮上幾針也可以先緩解一點毒性。”
關公子從懷裡拿出一個小包袱:“這個行嗎?”
我打開一看,真的是金針!可這金針他怎麼有的?我顧不上多問他,先解開孩子的衣裳,拿起金針朝孩子身上幾大要穴扎去。
過了一會兒,一直昏睡的孩子終於睜開了眼,那大嬸操着一口流利的漢話說道:“謝謝!謝謝公子!公子真是我們的救命恩人!如果赤那有個三長兩短,我真不知該怎麼辦了?敢問恩公高姓大名?”
“在下上官月!大嬸言重了。不過是舉手之勞。現在赤那體內的毒性還只是暫時被抑制住,等下我的丫…書童藥買來後,你們給他服下,才能完全解了他體內的毒。”我朝大嬸一笑。旁邊的關公子撲哧一聲笑了起來。我朝他翻了一個白眼。
聽到我叫她大嬸,她明顯的一怔,笑道:“叫我娜布其吧!”
“你們是衛喇特人嗎?怎麼到東都來啦?”我奇怪地問道。
“哎!有活路,誰願意離鄉背景啊!我們衛喇特這幾年一直大災不斷!先是兩年大旱,土剌河的水都乾枯了。好不容易今年雨水多了,草長得好了,又來了蝗蟲。這下牛羊都餓死了,我們只能到中原來討生活!”阿古拉在旁邊說。
聽到他這麼說,我感慨道:“從杜爾伯特草原到東都這一路你們吃了不少苦吧?”
娜布其眼圈一紅:“還好!只是可恨那個狗皇帝,不讓我們進城!”
聽到她這話,我與關公子都嚇了一跳,關公子趕忙說:“可敦,這話可不能亂講。就算爲了臺吉你也得忍住啊!”
我在一旁聽得莫名其妙,什麼可敦、臺吉的?大嬸不是叫娜布其嗎?正巧冬梅來了,阿古拉接過藥,準備去煎,我走到阿古拉身邊告訴他煎藥要注意的事項。阿古拉退下去後,關公子走到我身邊問道:“上官智是你什麼人?”
我白他一眼,“你叫關敬文,關戚欒是你爹對不對?”從他拿出金針起我就認出他了。因爲我們玄機派的金針跟一般鍼灸不一樣,我們的針尾處帶個小鉤,這樣螫針時對穴位刺激更深些。可是螫針的手法卻十分講究,不然病者就會有性命之憂。而這種金針現在能螫針據我所知的只有小師叔、我還有二師伯的兒子關敬文。
他朝我一拱手,“是!你是邱傲月吧?大師伯的女兒!”
“這會子倒挺聰明,怎麼剛纔就沒看出赤那是中毒呢!”我白他一眼。
“是我學藝不精!其實看是看出來了,可是不知道是中的什麼毒!所以也不敢貿然開藥,只好讓他們進城醫治。誰知道守門的不讓他們進去!幸虧遇到你!”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說。
然後他咧嘴一笑:“開始我還以爲你真是個俊俏的小公子,不過見你剛纔的施針手法分明是玄機派的真傳,而我從沒聽說過玄機派有個叫上官月的弟子,倒是聽爹說過我有個醫術高明的小師妹月兒。還有你剛纔說丫…書童,是想說丫鬟吧。這樣一聯想就猜出來了!”
“你怎麼在這兒?你們關家的封地不是在青城嗎?” 我問道。
“青城那是晉王的封地,現任晉王是我大堂兄,而我不過是個族中無所事事的閒人,自然是四處遊歷啦!正好路過此處就看看囉!”他輕描淡寫的說道。
此時阿古拉藥煎好了,給赤那服下後,赤那輕聲對娜布其說了句什麼,娜布其的眼圈又紅了。
娜布其擡眼看着關敬文:“關公子,昨天我說的買賣,你究竟肯不肯答應!”
“這……”關敬文猶豫着,“可敦,在下只是一介布衣,實在不敢得罪官府啊!”
我不解地看着關敬文,他們這是唱的哪一齣啊?關敬文拉着我到遠處坐下,輕聲說:“五年前因衛喇特可汗去世,由其妻娜布其可敦帶着四歲的小世子赤那臺吉繼位。他們沒有能力與大周抗衡,只能投降大周。當今皇上還是睿王爺時多次與衛喇特人征戰,他身邊的多位大將都死於衛喇特人手裡,尤其是一個叫蔡青的愛…將死後,皇上發誓一定要爲他殺盡衛喇特人。兩年前杜爾伯特草原乾旱,正逢新皇登基,皇上就是不撥救濟糧。今年又逢蝗災,皇上仍是不管衛喇特人,也不肯撥糧。所以衛喇特可敦帶着族人來東都找皇上討說法。現在皇上居然不准他們進城。”原來娜布其居然是頭人的妻子。而我一不小心居然救了個小世子。
“那不是逼着他們造反嗎?”我低聲說。
“我看皇上就是這個想法。所以可敦要我給他們去買糧,你說我敢嗎?”關敬文說。
我點了點頭,這事倒真是難管!“現在他們沒飯吃了嗎?”
“他們已經斷糧好幾天了,我只能每天偷偷帶點糧食出來給分給他們,可是對他們來說只是杯水車薪啊!他們此次來了數萬人之衆,我帶的這些糧食不夠他們吃一頓的!”
“哎!”我長嘆了一口氣。走到娜布其可敦身邊,“可敦,關公子也有自己的難處,朝廷的事的確不是我們平民百姓能管的,不過從明天起,我會跟關公子一起來給你們送些吃的來,總能緩解一些吧!”
娜布其道了聲謝謝。此時赤那已經完全好了。娜布其讓他給我下跪,又說了好多感謝我的話。我跟關敬文跟他們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