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阿里就來敲我門, 今日阿里身着一聲藕荷色長衫,襯得他越發英武不凡,我睡眼惺忪地打開門:“這麼早就要出發嗎?”
阿里連忙擺手:“不急, 在瀘西時就聽說漢人的早市很熱鬧, 想讓你帶我去參觀一下。”
“阿里, 看來你也失憶了!不知道我什麼都不記得了嗎?”我白他一眼!我帶他參觀?我自己還想讓人帶我參觀呢。
“你只是不記得自己家了, 可你沒忘記怎麼說話、怎麼穿衣啊, 這介紹風土人情不就像吃飯穿衣一樣自然的事嗎,逛逛集市說不定對你恢復記憶有幫助呢,一起去吧!”他不顧我的白眼, 拉起我就走。
到了集市,我推了推阿里:“你帶銀子了嗎?”
“帶了!”他從懷裡取出一個精美的蠟染荷包遞給我。
我取出五文, 走到集市中寫着“洗面湯”的一間攤檔前, “老闆, 給我來份洗臉、漱口水!”
等我洗好臉、漱完口,見阿里好奇的眼光, 我介紹道:“有些百姓家不想清早點竈燒水,就會來街上洗臉、漱口。”等到我說完才反應過來,這些我是怎麼知道的?顯然我對這一切十分熟悉!這是我這具原身的記憶嗎?
阿里指着街上許多的早點鋪子上寫的“灌肺”問:“這又是什麼東西?”
“灌肺是一種用豬肺或羊肺及核桃仁、松子仁、杏仁等多種配料灌製而成的點心,清香濃郁,鹹鮮可口, 對肺虛咳喘、腸燥便秘者有一定的食療功效。跟粥一起食用可好吃了。你要試試嗎?”我脫口而出說出了這一番話, 然後我就目瞪口呆地傻站在那兒, 這一次我分明感到那不是別人的記憶, 而是出於我的本能, 對於這一切我真的十分熟悉。
直到阿里把我拉進粥鋪笑道:“我說的吧,逛逛集市對你恢復記憶有幫助的。”我纔回過神來。
吃完早點, 阿里高聲叫道:“老闆,結賬!”
“二位,八十文!謝謝!”那個胖乎乎的老闆笑嘻嘻地說。
阿里拿出錢袋正欲付錢,我一把拽住他瞪着老闆:“老闆,你也太不厚道了。看我們不是本地人蒙我們是吧?一碗粥加灌肺不是隻要二十文一個人嗎?你怎麼翻倍收我們啊!”
老闆趕忙鞠躬:“對不住,算錯了!對不住了。”
“算錯了?你怎麼不會少算啊?錯進不錯出的!那是被我發現了,要是我朋友一個人來,不就被你蒙了嗎?”我還要理論,阿里扔下四十文銅錢拉起我就走。
走了很遠他纔開懷大笑起來:“哈哈!我還是頭一次見女子像你這麼潑辣的,別說是你們漢家女子,就連我們苗家女子也沒你這麼厲害的。現在我相信你不是禮親王的家眷了。禮親王好歹也是皇叔,怎麼能出你這麼小家子氣的小姐!”
“說什麼呢!我是替你在省銀子。”我瞪着他。
“我不缺那幾十文銅錢。”他笑嘻嘻地說。
“算我多事!不過你如果錢多的沒地方用,不妨去接濟那些窮人,也比被他騙的去好!”我轉身往客棧方向走去。
阿里一個魚躍躍到我面前,嬉皮笑臉地望着我:“又生氣啦?”
“我哪敢生氣啊?小王爺願做散財童子,偏偏我這個不識好歹的要攔着,真沒趣!”我撅着嘴諷刺道。
他呵呵一笑:“好了,逗你呢!你也太容易生氣了吧!我發現你這個人脾氣挺大的,看來一定是被你家人寵壞了。”
這話怎麼那麼熟悉,依稀彷彿一個悅耳的男聲在我腦中浮現:“真惱了?逗你呢!脾氣這麼大!唉,都是朕寵的,月兒,你說朕這算不算自作自受啊?”朕?這是哪部電視劇中的對白嗎?爲什麼會在我的記憶中留下這麼深刻的記憶?
不遠處的城牆邊圍着一羣人,我們好奇地擠進去,原來是皇榜,懸賞緝拿禮親王的家眷,有發現者報官後有一百兩銀子獎賞呢。我還想細看,阿里拉着我就快步往客棧趕。一回到客棧,他就要我跟他們一樣換上苗裝,我問他爲什麼讓我換苗裝,他直截了當地答道:“我知道你是真的失憶了!我也不瞞你,我還懷疑你是禮親王的家人,因爲那天欲害你的那個車伕明顯是個宦官,所以應該是皇宮內的人想害你。現在皇榜又在懸賞禮親王的家人,換成你會怎麼想?”
原來是這樣!從我剛纔的記憶來看,我在這兒應該已經生活了一段日子了。也許我還真是那個什麼禮親王的什麼親戚。“既然你那麼肯定我是禮親王的家眷,爲什麼還要幫我?”我問。
“陛下下旨禮親王的所有家眷一經發現送回東都一律凌遲處死。可我覺得就算你是禮親王的家眷,父兄謀逆也不該遷怒與你啊。”阿里輕聲說。
“凌遲?是不是拿刀把活人身上的肉一塊一塊地割下來?”我吃驚地問。
他神色莊重地點了點頭:“禮親王再十惡不赦也不該這麼對你們這些女眷!陛下這麼做過了。”看不出這孩子還挺有正義感的。那個皇上也真夠兇狠的,滅門就滅門嘛,幹嗎還要把人家家人凌遲處死。
我換上苗裝,苗裝不似漢服那麼複雜,穿着十分簡便,色彩也十分豔麗,上身是件滿襟繡花衣,下着百褶裙,頭包赭色花帕。其他都還好,就是裙子長了些,我把腰上那截折了一下再用帶子綁好,一走出房門,我驚異地發現阿里也跟我一樣裝束,我瞪大了眼睛問:“阿里,你怎麼穿女裝啊?”
他呵呵笑了起來:“是你穿男裝纔對!怎麼,我的衣服還合身嗎?”
“裙子長了些!你說什麼,這是你的衣服?”我不敢相信地往身上看。直到他跟我解釋這就是苗族的男裝,我才明白過來,原來苗裝男女差別很小,不過他這副古怪的樣子還是讓我笑得直不起腰來。
接下來的一個月,我們停停走走,這個阿里就是個好奇寶寶,到了一個地方有什麼新奇的玩意都要停留個幾天,這一個月我還有一個驚人的發現,那就是我不僅對這兒的一切打心底裡熟悉,而且還會行醫,醫術居然還很不錯,一路走過來我還醫治過不少人。我還給自己號了脈,我體內根本沒有任何毒素殘留,身體各項機能也一切正常。我就不明白,爲什麼會想不起怎麼會對這兒這麼熟悉的。
一路上每到一個關卡我們都會遇到官兵查欽犯,不過因爲我們身着苗裝,很順利地就通過了檢查,又過了二個月我們纔到了湘西。
阿里跟湘西王說,我跟家人失散了,所以帶我會苗疆。聽完這一切,湘西王一家對於我的到來再沒有異議,相反他們對我非常熱情,這是一個大家庭,阿里一共有三個弟弟、一個妹妹。聽說阿里還有兩個姐姐,不過他的兩個姐姐都已經出嫁,我沒見着。
我們到的當天正是是苗族的傳統鼓會,苗族人歡聚鼓場,擊節敲鼓,翩翩起舞,縱情歡樂。當晚湘西王親自端起酒杯請我飲牛角酒。這一路上,阿里跟我喝過幾次酒,知道我的酒量,見他父王請我飲酒,趕緊起身用苗語說什麼,這幾個月的相處阿里也教了我一些簡單的苗語,所以他的話我大致能聽懂,我知道他在說我酒量很淺之類的話。不過具體的就不是很聽得明白了,阿里的話音剛落,他的幾個兄弟都鬨堂大笑起來,然後用苗語說着什麼,阿里臉紅紅的,湘西王的目光也一直在我跟阿里的身上打轉。我知道他們一定在笑話我。可我不知道他們有什麼可笑的,阿里又沒有說謊,其實本來我的酒量挺好的,可這具身子不知怎麼回事,酒量淺的簡直是不可思議。只是淺淺的一杯酒就上臉,再多喝一杯鐵定就醉了。我記得在路上第一次喝醉酒醒來的第二天,阿里一直神情閃爍不定,好像我酒後對他做了什麼似的。我再三追問他就是說沒什麼,可看他那表情分明是有什麼。但是他就是什麼也不說,只是從那以後他再也不許喝酒。
湘西王笑望着我:“齊姑娘,我們苗人十分注重禮儀,客人來訪一定要讓他吃飽喝足,不過我們也不勉強客人,齊姑娘請隨意。”
第二天阿里就帶我到大祭司那兒讓他給我看看可有法子治我的失憶症,他一見我就說什麼我這失憶症到時自能不治而愈。只是現在時侯未到。一看就是個騙人的江湖術士,不過既然他是苗寨的大祭司,想必在此地很有些權勢,我當然不會傻乎乎地去說他什麼,只是對他態度十分冷淡罷了。阿里偷偷拉了拉我的衣角示意我給大祭司行禮,我裝模作樣的不理他。誰知被那個大祭司看見了,他說了句讓我大驚失色的話:“少主,萬萬不可!本祭司可當不起齊姑娘的行禮,這世上能當得起她這一禮不過就一人罷了。”他這話是什麼意思?回湘西王府的路上我們都沉默着。
最後還是我忍不住開口道:“阿里,你說大祭司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這世上只有一個人當得起我的行禮?他在胡說什麼啊?”
“大祭司所說向來都很靈驗,絕不會胡說。其實那已經很明白了,你一定是個公主或郡主,地位尊貴。所以只有皇上才當得起你的禮。現在幾乎可以肯定你是禮親王的女兒了。”阿里壓低嗓子說。
“啊?那我豈不是欽犯!我在這兒會不會連累你們啊!”我也壓低聲音問。
阿里自信地一笑:“欽犯又怎麼樣?只要你在苗寨不出去就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