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曾經設想過千機之門,少昊長大之處,會是怎樣一個地方。那是在平原之上,爲了方便信息交互,還是在山洞之中,足夠隱秘難覓。無論是何處,那裡必定是集宇宙之騷氣,收天地之淫華,否則不足以生成他這種小便都澆不死的怪胎。
然而真正得見的時候才收住心頭的遐想。
那是一片白色,如雲海一般的白色,漫天飛舞的白色蓬蒿,紛亂了他的思緒,收攏了他的遐想。已經改爲滑翔的裂天鳥劃過一團又一團“雲海”,零隻感覺自己也隨之碎了,醉了,找不着方向,也沒有了方向。
“這裡是蓬山,山上遍植蓬草,每年春秋之季都有這如煙似海的飛蓬飄滿整個山頭;而冬天這裡又是皚皚白雪,所以蓬山之上只有夏天才有其他顏色……”見着零陶醉的樣子少昊笑着解釋道,一路上兩人插科打諢,笑笑鬧鬧一陣,他的臉上早已沒有了愁緒,轉之以最快樂,最陽光的笑容。
“蓬山。”零思忖着這個簡簡單單的名字,“身亂如蓬草,且盡手中杯!”
“好一個且盡手中杯!”少昊朗朗一笑,雙手握持裂天鳥上的控制盤,“今夜天心月圓,自當浮一大白,下去嘍!”
零微微一笑,一拉手中操縱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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紛亂如雪的飛蓬中,是零星散落的十幾座天藍色建築。它們或是依附山勢而建,或是傍靠水泉而造,與周圍環境緊密貼附在一起,暗合了古人“天人合一”的哲學思想。
這十幾座天藍色建築不是其他,正是大荒第一情報機構,千機門總部所在!
千機門門主不日前遭刺,門主夫人以身相救,擋下了那致命的一刺,也因此玉殞香消,魂散在蓬山之上。所以原本車鳥奔走的千機門總部,此刻都飄飛着嘩嘩作響的聚魂幡,進進出出的人們也是身着麻衣素布,一臉悲慼。
下得裂天鳥,早有門中弟子前來相迎,少昊和零將鳥交予他們後便接來麻衣披上,雖然那死去的人對於他們來說一個痛恨莫名,一個未曾得見,但死者爲大的古訓還是讓他們收斂住了笑容,隨着前來拜別的人一起登山。
零是第一次參加葬禮,見着周圍人一邊走着一邊哭,也不由感到壓抑。目光再向後則是僕人挑擡着一擔擔祭禮,又有些哭笑不得。想來千機門聞名遐邇,所以託着辦事的人也額外多,而門主夫人的死剛好是送禮的良機,所以一個個各懷鬼胎迎了上來。
“你爲什麼不哭?”少昊隨着零快步穿過一堆又一堆人,突然問道。
“我爲什麼要哭?”
“因爲人死了,你不應該悲傷嗎?”
“悲傷從何而來,我又不認識她。”零很直接的說道。
“對,你不認識她!”少昊聲音一下子高了起來,引得周圍哭哭啼啼的人都擡起頭來望向這邊,“但他們裡面又有幾個見過她,認識她?又有幾個人知道她叫什麼,故鄉何處!他們來拜的究竟是一個死人,還是一個頭銜?”
少昊的話如一勺沸油澆進鍋中,四周的人聞言臉上各異,指點着兩人議論紛紛,似是說着這是哪家小子,口出狂言如此。
“少主!”四名千機門弟子原本負責接待客人,見得這裡有異響便趕了過來。原本以爲是哪個不開眼的敢在這蓬山之上搗亂,近了纔看清是自家少主,一時不知道該不該上前。
“昊兒,別鬧事!”一個隱隱含威的聲音突然在少昊耳邊響起,少昊憤恨的望了眼這些虛僞的人,拉着零隨着四人抄小道借路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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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零與少昊一進千機門內房一道粉色旋風就直衝過來,徑直撞到少昊懷裡,一個清脆悅耳的童音響亮地叫道,少昊還沒什麼反應零的心都醉了,好動聽的聲音!
粉紅色的蝴蝶衣,水晶綴滿的長筒靴,欺霜賽雪的藕臂,稚氣未脫的臉龐,少昊溺愛地摸着懷中女孩梳理整齊的頭髮,對着零歉意一笑,“舍妹,沐晗熙。”
“蘿莉啊!”零在心裡感嘆道,這是標準的蘿莉身材蘿莉臉蘿莉音,從身材看約莫十四五歲,從聲音看頂多*而已,標標準準小蘿莉。以前只聽得少昊說有一個頭疼的妹妹,沒想到卻是這麼可人。
“晗熙,淑女!”“咕嚕嚕~~”滾輪聲響,一個隱隱含威的中年男人聲音傳出,零將目光從嬌俏可愛的沐晗熙身上移過,望向從內室出來的輪椅上,一個身着墨色藍衣,綰着齊肩長髮的男人正同樣看着自己,雖然他嘴裡說的是少昊的妹妹,但目光卻是盯着自己。
那是一種不著痕跡的研判目光,零甫一接觸只感到自己就被看了個透。不同於人皇的天眼,眼前這人只要稍微搭上別人一眼似乎就能知道他的前世今生,過往未來,至少零的感覺是這樣。
兩天接連遇到兩個識人的高高手,零都有點喘不過起來。望着輪椅上那人不着痕跡的眼神,明如圓月的眸子,風浪淬洗後的面孔,內斂精神的氣質,只感到自己好似墜入一個漩渦般,旋轉着,旋轉着,找不到方向,找不到出路。
“爹!”少昊的聲音突然響起,將零從漩渦中猛地拉出,他猛然知道這人是誰了,少昊的生身之父,千機門門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