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鼓動天,彷如要將天神也請下來一般。
剛走進這個四面牆壁的大院之中,陳如風與江晟天只覺這僅僅是一個庭院,兩旁倚牆而建的均是幫衆居所,茅草屋漏,出來相迎的也只是老弱病幼,而那個強行佔去大院正中一大片方地的壇臺,壇臺上有兩把華麗金椅,雕紋jīng致,看來是價值連城之品,與這裡簡陋的景緻格格不入,顯然是李林甫出資所購之物。
而兩邊兩列排放的木椅,則要平凡殘舊得多,有些甚至灰塵未清,看來是棄置在庫房多時,今rì臨急臨忙才重新翻了出來。
當李林甫領着二人走進來的時候,二人均咋舌無語。
只有那個因建幫大典才擺出來的壇臺,纔算是有點威勢,其餘無論從房屋、人員、佔地大小來說,都是遠遠偏離他們所期望的。
李林甫興高采烈地二人介紹着,招來了三個漢子。
“這兩位就是天風幫的幫主,陳如風與江晟天。”李林甫分別向三人介紹道,陳如風的眼睛一掃三人,他們骨骼還算壯碩,只不過是一身散發着懶散之氣,尤其是中間那人,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眼帶不屑地看着二人。
“他們分別是左護法柴元朗與右護法劉宏,還有這位,”李林甫爲中間那人作介紹,“長老胡九未。”
那三個所謂的左右護法與長老聽着李林甫這話頓覺心中好笑,他們本來只是一人負責柴房、一人負責宿食起居的打雜,而胡九未也只是處理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諸如某個幫衆家養的雞不見了或者鄰家大嫂生病了這些,不過這個幫派上下一向也均是以他馬首是瞻。
本來三人見兩位未來的幫主只是兩個小毛孩,心中頗有不服,更不願在以後聽令二人,不過既然丞相大人在場出面,他們也只好隨便抱個拳作禮道:“拜見幫主!”
看着他們毫無誠意,彷彿連拳頭都無力擡起的樣子,陳如風和江晟天心中均有不滿,李林甫只是滿意地笑呵呵領着他們跨過門檻,走了進去。
不料,卻有一把熟悉的聲音在背後叫住了他們。
“如風!晟天!”
“關大哥!”二人轉過頭來,異口同聲地說道。
關行義肩扛噬rì伏虎刀,風塵僕僕地趕至,二人連忙迎上,握着關行義的手,重逢之喜,溢於言表。
“哈哈,想不到你們二人,也居然能當上幫主!算我走漏眼了!哈哈!”關行義豪笑道,讚賞地拍着他們的肩膀,二人燦笑作迴應,將他請上了“雅座”,看着從門口一波接一波的客人,卻大多是生面孔,顯然是李林甫那些狐朋狗友,來給他賞個面。
鼓聲依然震耳,二人仍在門口守候,那些進來的客人都禮節xìng地祝賀,他們也只是草草回禮,畢竟這些均不是他們的客人。
“真不知道李林甫是幫主,還是我們是幫主。”陳如風憤憤不平地說道,在送入一個滿身肥肉的商賈后,他終於忍不住向江晟天抱怨。
“噓……這個幫派畢竟以前也是丞相的,你這些話千萬不要讓他聽到哩。”江晟天jǐng惕地望了望四周,除了那三個挨在大門上打着瞌睡的左右護法和長老,也再無客人進場,更無人聽到他們所言。
“韓大哥怎麼還不來呢?”陳如風眺望着山下道路,眼中充滿期待,卻久久不見人影。
“韓大哥畢竟是中原八隱之一,出席這些場合恐怕會不太合適吧?”江晟天猜出了箇中緣由,陳如風一聽雖然心有沮喪,不過也不得不承認事實如此。
“那麼師父也總該要給點面子我們兩個徒弟吧?”陳如風叉着腰,望着天空,彷彿朝虢會隨時御着一道綠光降至,可天空也只有白雲浮動,偶爾有鳥兒疾翅而過,哪有什麼人影飛過。
這時,身後的胡九未帶着睏倦未醒的語氣道:“兩位幫主,建幫大典即將開始,你們還是先進場吧,有什麼客人來我們幫你迎接就是了。”
擂鼓聲漸弱,陳如風只得焦急地再瞥了一眼天際,然後被江晟天拽着往裡走。
“讓丞相大人他久等了就不好了。”江晟天加快了腳步,二人踏上了壇臺,直往兩張金光燦燦的華貴椅子奔去。
兩邊都已坐滿了賓客,除了一部分商賈官人,還有一部分江湖人士,虎背熊腰,手執各式武器,一臉兇武,瞪着這兩個即將上任的天風幫幫主。
誰也不會看好,兩個全不諳江湖險惡的毛頭小子,當上一幫之主後,會帶領這個幫派奔向如何光輝的前程。
甚至已經有如餓虎一般的惡人,在心裡盤算着,何時能將這個幫派吞併,納入自己的懷中。
不過畢竟有丞相大人李林甫坐鎮,有這些想法之人也只是稍稍意動而已。
二人走向了兩把金椅前,卻見李林甫早已穩坐在一張椅中,挨着椅背,愜意地和座下賓客交談,只餘下一張空椅在他身旁。
本來還以爲是兩位幫主一人一椅,想不到卻被李林甫先霸一張,不過陳如風和江晟天均是敢怒不敢言,忍氣吞聲地走到另一張金椅旁。
“你坐吧!”陳如風低聲道,江晟天卻一搖頭,李林甫還在與人交談正歡,沒有注意二人已在他身旁。
“你坐。”江晟天斬釘截鐵地說道,讓到一旁,當李林甫轉過頭來之時,一手按着陳如風的肩膀,陳如風的屁股穩穩地粘在了金椅的虎皮墊上,雙手恰到好處地搭在兩把手上,而江晟天站立一旁,眼睛轉到喧騰的賓客之中。
“哦?你們來了?”李林甫笑意正盛,“那麼,我們就開始了。”
李林甫站起身子,大聲地乾咳了幾下,壇臺上頓時肅靜了下來,見丞相大人有話要說,無人不會不賞其幾分面子。
“諸位,歡迎來到今rì的建幫大典!”李林甫拔高了聲音,讓整個壇臺都能清晰聽辨,因椅子不夠,一部分賓客帶來的隨從只能站着,雷鳴掌聲響起,讓李林甫面上得意之sè加重了幾分。
相反,陳如風與江晟天的臉sè卻是十分難看,到底李林甫是主人家,還是他們是主人家?
無奈在座大部分人均是來給李林甫賞光的,要不然今rì賓客之數將是難以想象的單薄可憐。
“自古英雄出少年,今rì,就有兩位少年英才在我身旁!”李林甫退到一邊,攤出一隻手,將陳如風與江晟天向衆人展示。
二人一時反應不及,臉上立刻泛紅如火燙,衆人的目光刷刷地落到他們身上,一時間成了所有人眼睛的焦點,陳如風強定心神站了起來,邁前一步,迎上衆人的目光,挺直了胸膛。
“爲了不枉費兩位的才智武藝,本相經連rì思索,決定將此幫派贈予兩位少傑,由兩位來擔當幫主之任,想必來rì天風幫必定能夠蓬勃發展,叱吒江湖!”李林甫豪言一番道,陳如風心中暗自冷笑,若不是皇上之命,你這隻老狐狸難道還捨得割掉這一塊肉出來?儘管這只是一塊千瘡百孔的爛肉。
“揭牌!”李林甫對着大門處的人說道,柴元朗和劉宏匆匆忙忙地攀上梯子,手往掛在門楣上的那副牌匾上一掀,紅布掉落,“天風幫”三個金字現於天rì,凜凜生威,如同有獸在無聲吼叫,預示着江湖上將又有一座山脈盤起。
“我陳如風,必定不負衆望,將天風幫發展爲江湖第一大幫,與諸幫派友好融洽相處,河水不犯井水!”陳如風一時也激動得難以自已,滿腔的豪情這一刻都在胸中爆發着,他高舉拳頭,彷彿要拳擊碎空,已換上錦衣麗袍的他此刻意氣風發,昂揚萬丈,披風隨風而揚,有着覆傾天下之氣概。
江晟天也走前一步,與陳如風肩並着肩,以前所未有的巨大聲調道:“我江晟天,必定與陳如風同心協力,令天風幫造福於江湖,有我們在一天,幫中上下必定衣食無憂,老有所依,幼有所養!”
臺上一衆賓客掌聲再起,響徹天際,尤其是關行義,一臉憨笑着,差不多連手掌都要拍爛。
“好!難得兩位少年才俊有如此雄心壯志,那麼本相也不想成爲他們的絆累,以後天風幫之一切,均與本相無關,無論存亡,本相都不會過問一句!”李林甫笑着對衆人道,陳如風與江晟天一聽此話,頓時爲之心驚。李林甫此話之意,意在澄清自己非是天風幫之後臺,讓那些覬覦的江湖幫派不再有所顧忌。
果然,李林甫此言一出,座上的江湖人士臉sè百變,有的已經心中摩拳擦掌,刀刃將出。儘管天風幫只是一個如破舊的茅屋一樣的幫派,不過他們這些處於底層的幫派也只能飢不擇食,能吞則吞。
“哈哈!兩位少俠的大好rì子,怎麼不邀請我們啊!”門口之中出現七個人影,身着黑sè侍衛袍,腰間一把鬼頭飾紋的佩刀讓人毛骨悚然,濃烈的殺意伴隨着他們席捲而來,所有人都屏息而視,心知這七個人來者不善。
鬼府七刀,終在今rì建幫大典上與陳如風和江晟天二人再次冤家碰面。
陳如風眉毛一橫,冷冷地盯着他們,他們當rì與天羽幫朋比爲jiān,冤枉他們劫天竺貢寶黑元石,從此以後,一道永遠無法洗去的仇恨就築在了雙方之間。
“想不到鬼府也這麼賞面啊。”李林甫冷冰冰地說道,眼睛眯成一縫,像隔着霜雪看着鬼府七刀一樣。
鬼首孟千嘯踏上壇臺,走到李林甫面前,拱手帶笑道:“拜見丞相大人!”
孟千嘯俯首一瞬,目光很快移到陳如風與江晟天那處,儘管是嘴角帶笑,眼中卻包蘊凌厲若刀鋒一般的銳光。
他向李林甫施完禮後,轉向陳如風與江晟天,抱拳道:“祝賀兩位成爲天風幫幫主!”
“謝謝鬼首好意!”陳如風抱拳回禮道,兩人鋒利的目光不斷地交碰着,如同有無形的火花在兩人之間迸發着。
“不過,希望陳幫主能知道,我們鬼府是皇上專責管理江湖事務,任何幫派的建立,都要知會我們鬼府,還要經過我們鬼府的同意和備案,方可算是正式的幫派。”孟千嘯不懷好意地笑道。
陳如風聽完這席話心中一震,他倒沒有想起這一點,鬼府乃是皇上布在江湖的一隻手,他往李林甫一望,看他的臉sè似乎也一時沒有意識到孟千嘯剛剛所說的話。
的確,任何幫派的建立,都需經過鬼府的審覈批准。
一時間,壇臺上的氣氛陷入了僵硬之中,所有人都臉sè緊凝,只有孟千嘯爲首的鬼府七人微微笑着。
遠處的山脈之中,隱藏着一羣身裹黑衣、面戴黑布之人,一雙眼睛正居高臨下地監察着發生在天風幫建幫大典上的一舉一動。
“怎麼辦?連鬼府七刀都來了。”霹心晴隔着黑布問道,佇立眺視的黑衣人目光一緊,,看着那七個黑點,心念急轉。
若是鬼府七刀在場,恐怕對他們行事有所影響。
“等建幫大典至尾聲我們再動手,那時候在場的賓客該會所剩無幾,但願鬼府七刀能早點離去。”霹守陽沉着聲音道。
一衆黑衣人死死地盯着天風幫,個個雙拳緊握,發出咔嚓的關節聲。
淡雲漸漸往外退散,彷彿被什麼驚動到了一樣,只露出一片深邃的天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