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爺,”看着猛虎寨一衆人可憐巴巴的模樣,一向重情義的陳如風不得不硬着頭皮爲他們求情,“他們只是走投無路,才落草爲寇的,方爺您看看能不能網開一面,放他們一馬?”
聽着陳如風這樣說,那幾個隨行的天風幫幫衆不禁心中吃驚,堂堂天風幫幫主居然會爲一羣山賊說情,實在是有**份。況且若果此事傳出,陳如風與這些綠林山賊不清不楚的關係,將會對天風幫的聲譽做成多大的影響,恐怕此後也無人敢來聘請他們爲護衛,這一行響噹噹的生意就要淪亡了。
方爺jīng目shè出銳光,捋了捋自己的長鬚,看看那羣垂首沮喪的山賊,又看看一臉懇求之意的陳如風,心裡像是拿準了主意。
“好,看在陳幫主的份上,我就不對此事作追究了。但是,你們此後也要誠心改過,絕不能再爲非作歹,不論你們有多麼大的苦衷,損害別人的利益來滿足自己就是不妥之舉。”方爺一番言語道。
陳如風連忙道:“你們還不謝過方爺?”
郭通武與傅元荊一會意,趕緊領頭,對方爺隆重地磕了一個頭,喊道:“謝謝方爺!小人受教了!”一衆山賊也在兩人身後唯唯諾諾地重複一番二人的話語。
方爺微微點了點頭,重新邁步走回轎中,拉上布簾,再也沒有人看到他臉上的表情。
“我們繼續走吧。”方爺淡淡地道。
陳如風對着轎子一抱拳,“是!”
一衆轎伕已經重新將轎子頂起,陳如風將郭通武與傅元荊二人招到身旁,低聲道:“你們先到翠華山的天風幫上暫時住下來先,你就說是我的安排。還有,你們千萬不能將你們做過山賊啊,寨主啊那些什麼的說出來,要不然我想留也留不下你們了。你們就說你們的幫派被吞併了,來投靠我們天風幫就是了。”
郭通武與傅元荊連連點頭,他們也不多說什麼,畢竟現在猛虎寨已經名存實亡,能有瓦遮頭已經是萬幸了。他們也體諒陳如風的苦衷,畢竟收留一羣賊盜可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嚴重起來可能會對天風幫的聲譽造成極大的打擊。
待陳如風率着隊伍離開後,郭通武與傅元荊又對一衆兄弟複述了陳如風的話一番,惹得猛虎寨中有些人不滿地抱怨了幾句,是不是看不起我們之類云云。郭通武一聽,怒目圓瞠,厲聲駁斥着他,難道他想露宿街頭,又或者繼續做山賊,直到有一天落入官府之手?
寨主怒罵一頓後,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對啊,難道真的是住在荒山野林之中,終生爲寇麼?他們也只得乖乖聽從二人的安排,暫且到天風幫那裡安頓着。
不一會兒,陳如風一行已經來到了長安城。
那些轎伕如釋重負地舒了口氣,方爺從轎中步出,充滿着期待與雄心壯志的目光掃視着長安城的每一座建築,彷彿從這裡即將能造出萬兩黃金一般,每一處都是無限的商機。
這高明的商人的心理陳如風自然是捉摸不透,特別是他神算莫測的眼神,更是經過百萬風波、千種苦折才熬練出來的。
“陳幫主,這些是給你的酬勞。”方爺將一袋沉甸甸的銀兩交到陳如風手中,陳如風感激不盡地接過來,連聲道謝,但那方爺似乎還對他有話要說,陳如風連忙打發了身後的三個幫衆,跟着方爺走到一邊去。
“不知方爺有何指教?”陳如風恭敬地問道,就像是向長輩請教問題一樣。
方爺輕撥鬍鬚,道:“陳幫主,我看你也是個俠義之士,不像江湖上其他那些狡詐的鼠輩一樣,方某看在這個點上就給你一些指點吧,剛纔那羣所謂的‘山賊’,我觀其面相也不覺得他們是大jiān大惡之人,若你能收爲己用,對你的幫派會增益不少。”
陳如風一時無語,在心中消化一會後,說出了自己的憂慮:“但他們以前的身份確實是山林大盜,這是誰也抹去不了的,若我將他們收納到我的幫派,恐怕會與幫衆有所隔閡,而且一旦讓外人知道,對我幫派的聲譽也會有所損。”
實則上,陳如風本來也是打着這個主意,假如原本猛虎寨的人肯在他麾下做事,加入天風幫門下當然是絕好之事,只不過在這個問題上的衝突實在太多,令陳如風不得不以收容爲名暫且將他們留在天風幫。
“有難題,就得自己動腦去解決,若是因爲各種各樣的原因而損失了一批人才,你認爲這樣值得嗎?且作爲一幫之主,你的腦袋應該比別人更靈活纔是,好好想想吧!”方爺拋下這樣的一句話,便揹着陳如風,跟一衆轎伕消失在長安大街之中。
陳如風一時也怔住了,方爺說的話令他玩味了許久,才反應了過來。扭頭一看,淡淡的夕sè已經浮在了天邊,時候不早,他便將三個幫衆喚回,準備回幫了。
原本打算再一次溜進相府的念頭,也因爲郭通武他們上了天風幫而打消。天曉得他們上了天風幫後會發生什麼事,一種不祥的預兆已經在陳如風的心中瀰漫着。
“你們三個,切不可再提起今rì之事,尤其是那些山賊的身份,若我知道你們胡言亂語,莫怪我不客氣。”陳如風嚴聲jǐng告道,三個幫衆看到幫主嚴肅的模樣,連忙點頭應諾。
一路上,陳如風也是一聲不哼,心裡不斷地思索着,如何安置猛虎寨的人,若真的能收歸己用自然是大好之事,不過幫裡的人也難免會有意見。若要趕猛虎寨那些人走,先不說在情義上說不過去,另一方面還可能逼他們重新走上歪路。
走了一大段路,陳如風還沒能擬出一個法子來解決此事。
“唉,方爺啊方爺,你說着輕鬆,真的要做起來又不是這一回事了。”陳如風懊惱地想到,眨眼間已經到了天風幫腳下。
還沒走到門口,已經有陣陣響耳的吵鬧聲傳來,似是有一大堆人在激烈地爭吵着。陳如風連忙加緊了腳步,疾奔往天風幫。
幫中那塊空曠的地面上,兩批人各安一邊,一副劍拔弩張、要拼個你死我活的樣子,領頭者一方是郭通武、傅元荊,另一方是胡九未、劉宏與柴元朗,雙方都是吵得面紅耳赤,互不相上下,而江晟天正站在兩方之間,舉手製止着雙方,但他的聲音在兩方如波浪一般的濤聲中顯得十分弱小,根本無人聽他的說話。
眼見着雙方的爭吵持續加劇,郭通武那一方畢竟是山中寨人,骨子裡就有一股盜賊的蠻氣,率先一手將胡九未推搡了一下,立刻惹得兩邊都動起手來,你指着我我指着你,從之前的相互叫囂變成了拳腳相加,江晟天也被推了出戰圈,一屁股摔在地上,又氣憤又無奈。
陳如風見到此情此景,頭皮一陣發麻,走上前,鼓足真氣,以氣增聲道:“你們幹什麼?全部給我退到兩邊!”
這把聲音如同從天落下的巨錘,一砸砸到地上,強大的迴響一直震着所有人的心,兩邊的人都連忙停止了手腳,拉着己方被揍得面脹鼻青的傷員,各自退到一邊,讓出中間一片空地來。
陳如風邁步前上,拉起了江晟天,問道:“韓……不白先生呢?”
江晟天搖了搖頭,低聲道:“不知道到哪裡去了,他說有些事辦,他剛離開不久,三弟四弟他們就帶着一幫人上山了,我便讓他們現在這裡歇着。一開始還很好的,不知道爲什麼現在卻吵了起來。”
陳如風目光一凝,頓放厲sè,往兩邊人馬一掃,大聲道:“有沒有人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大家都是一場兄弟……”
“誰跟他們是兄弟?”天風幫的一個幫衆率先喊了出來,立刻又是惹起兩方的一片對罵聲,此起彼伏,宛如在比拼誰的聲音更大,有人還比劃起拳頭來,雙方都做着挑釁的動作。
“安靜!”隨着陳如風一聲喝下,躁動的人立時靜了下來,像是森林中的動物聽到了猛獸的咆哮一般。
此時,胡九未走了出來,眼神之中依然對着郭通武他們shè着怒光滔天的恨意:“是他們先動手打了我們的兄弟一頓,我們纔出手還擊的!”
郭通武立刻激憤地道:“是你們先罵我們叫化子的,先撩者賤,要不然我們也不會動手!”
“好了好了!”陳如風聽完兩邊一人一語,總算清楚明白全件事。他心中暗忖若不是自己有深厚的內功,兩邊的人哪肯聽他的話。
“這件事雙方都有不是,大家握個手,此事就這樣了了。”陳如風兩隻手一邊握着郭通武,一邊握着胡九未,正想將二人的手扳在一起,卻不料兩人的手都像是紮根已久的大樹一樣,硬是怎樣拉也拉不動。
“你們就當給個面子我,好不?”陳如風只得這樣說到,兩人的手才象徵式地互拍了一下,但雙方激烈交鋒的怒目依然不止息。
陳如風乾咳了幾聲,繼續對天風幫一衆人說道:“還有,這一頓時間他們要暫住於此,你給我好好安頓他們。另外,再找些乾淨的衣服來給他們換上吧。”陳如風看着那些已經不堪入目的衣衫,於心不忍。
“什麼?”陳如風此話一出,立刻激起了天風幫那一邊的人的不滿的反對聲,胡九未更是用像看着瘋子一般的目光打量着陳如風。
“你要我收留他們?我們天風幫哪有那麼多地方?還要提供給他們飯吃、衣服穿,你當他們是皇帝嗎?”胡九未質問道,要不是對陳如風還帶着些畏懼,恐怕他已經揪起了他的衣領了。
陳如風淡淡地看着他,答道:“那就委屈你們一下,大家輪着出來打地鋪好了。我想最近庫房的收入還是足夠添一些米飯和衣裳的吧?”
江晟天此時也站了出來說話:“我們的寢室也會讓出來,輪流着睡,幫中上下一視同仁,這該沒問題了吧?”
“你們爲什麼硬要收留他們?”胡九未揚起眉毛,抱着雙臂不解地問道,“我們天風幫可不是客棧,客棧還有收費呢。”
胡九未剛說完,立刻又是浪起他身後一片贊同的聲音。
“既然這裡不歡迎我們,我們走便是了!我們每一個都是有骨氣的漢子,此地不留人,自有留人處,我們有手有腳,餓不死的。”郭通武激動地說道,立刻準備轉身帶領一衆猛虎寨的人離開。
陳如風一時害怕他們重新淪爲賊寇,連忙攔住他們,對着天風幫的一衆人說道:“他們曾對我們兩位幫主有恩,這個理由我想足夠了吧,知恩圖報難道也有錯嗎?”
陳如風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爭辯下去,只好逼發出一股氣勁將他們鎮壓着,窒息的感覺籠罩着衆人,沒有人敢再多言。他們都清楚,幫主此言已是一錘定音,再無可轉圜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