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如風的目光落到了那火神頭雕的凹槽之中,再望望霹心晴手中的火紅玉佩,頓時領會過來。
霹心晴解下頸上的玉佩,小心慎重地將它對着那個凹槽,大小恰好合適,但她卻仍不敢貿貿然放進去,似是還有什麼顧忌。
猶豫了片刻,霹心晴總是橫下心,啪的一聲將玉佩嵌了進去。
二人的心一下子急促跳動起來,幾乎都能聽得彼此撲通撲通的心跳聲。
等待着,霹心晴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陳如風死死地盯着那個火神頭雕,彷彿擔憂那火神會突然復活甦醒過來,將他們燒成灰燼。
雞蛋蛋殼破裂的聲音傳來。
火紅玉佩竟自己旋轉了一週,那個火神頭雕竟自我一分爲二,火紅玉佩在轉了一圈後被它吐了出來,滾落在地面上。霹心晴連忙將它拾起,怔怔地看着火神頭雕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拉開兩半,露出了巨門的門縫來。
地面忽然開始急劇搖晃起來,宛如有什麼龐然大物即將要破土而出,陳如風與霹心晴一時也是身體左搖右跌,他們所立的地上強震不止,但奇異的是這種強力的撼動下竟然還沒有出現一條裂縫。
後來,二人終於發現了是什麼使得這裡發生地動山搖了。
面前的那扇巨門,竟漸漸有了敞開之勢,露出了一絲空隙。接下來,仿似巨獸張開血盆大口般,緩緩地往內打開,露出了門後的廬山真面目來。
二人被巨門開啓的聲音震住了,大門每挪移一寸,就會惹起一陣狂躁的晃動來,他們不得不互相扶着對方,看着門後的景物逐點逐點地展現在自己眼前。
但他們心中更害怕的是,這會不會驚起地面上的人,尤其是霹玄靖,萬一這種震動他想起了什麼端倪追殺到來這裡,他們可就再也無路可逃了。
很快,大門完全地敞開了。
二人所見,只有一條長不見彼岸的鐵索吊橋,一直往前延伸至盡頭。吊橋下,是漆黑不見底的深淵,不敢想象要是不慎掉落下去,還能不能保存一副完整的屍骨。
陳如風率先往前走了一步,站在鐵索橋前,往那深淵看了一眼,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覺襲上心頭,這個深淵有多深,帶給他的恐怖就有多深。
不敢再多望,陳如風退了一步回來看着霹心晴,問道:“走麼?”
那條鐵索橋竟無風輕微搖動了一下,鐵鏈發出啪啦啪啦的聲音,直叫人心中發麻不止。
霹心晴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率先邁前一步,望着前方無際的盡頭,說道:“我們沒選擇了,後方沒路。”
陳如風贊同地點了點頭,二人一同往鐵索橋走去。
扶着鐵索,橋上的木板居然還完好無缺。一步一步地往前走,每一步都是如此之小心翼翼,保持着速度均勻,不敢過快也不敢過慢。
陳如風走在前頭,大氣都不敢喘一口,更拼命地抑制自己往下面望去的衝動,一雙眼睛竭力看着前方。霹心晴兩隻手緊緊握着兩邊的鐵索,她的腳步走得比陳如風更爲謹慎緩慢。二人如同烏龜行進一樣,在鐵索橋上一點一點地前進。
腳下無底的黑暗,充滿了未知的詭秘,只是此刻二人覺得只要一往下望,就會立刻掉落下去。
顫巍巍地走了很久很久。
“哎呀,你別晃啊。”鐵索橋不安分地搖擺了一下,霹心晴立刻箍緊兩條鐵索,冷汗直冒,朝着陳如風嚷叫道。
陳如風停下腳步來,他的聲音也發虛地說道:“我沒有動過啊!”
正在此時,陳如風望見了前方有一個棕sè的點,連忙說道:“快看!前面!我們應該快到盡頭了!”
霹心晴順着他的目光望去,果不其然,一塊像是陸地般的東西就在二人遙遠處,似是向着他們招手。但他們依舊不敢加快腳步,一步一慎地朝那個盡頭走過去。
不知又過了多久,終於看清楚盡頭之處是何方神聖了。原來只是一個闊大的平臺,那裡更像是一個被縮放了的荒原,紅sè的泥土鋪成了地,地面也是坑窪不平,除了一口古樸的井之外無多餘的東西。
陳如風小心翼翼地一步躍前,跳出了鐵索橋,站在了紅土之上,這才重重地舒了一口氣。他轉過身來伸出一隻手接過霹心晴的手,一把將她拉了過來,二人都心有餘悸地望着身後的那條鐵索橋,像是剛剛從血腥的牙齒邊緣走過一般。
“這裡……好像沒路了啊?”陳如風站在平臺上四處環顧了一眼。這是一個孤立的平臺,四方形之外都是一望無邊的黑暗,如同一座頂入了天邊的塔,只是這座塔是插入了烏雲之中,周圍盡是濃郁不見光線的黑暗。
霹心晴平伏了剛剛緊繃的神經後,這纔開始留心起這裡的環境來。她繞着那一口井走了一圈,不敢走得太出,似怕突然間有一股風吹來將她吹入到漆黑之中。
她氣悶地叉起腰來,望着自己剛剛踏過的鐵索橋,她實在不願再在上面走多一遍了。但是此處又是絕路一條,除了那口古井外無任何路徑供他們走了。
陳如風看了那口古井良久,又探頭在井口處往內觀望了一會,裡面也是填充着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宛如一汪黑sè的水潭,盪漾着深邃的暗光。
“我想……唯一的出路應該是這裡了。”陳如風的面sè變得十分難看,霹心晴走了過來往井裡一望,立刻胸口就蕩起了嘔吐之感,她似乎已經對這裡的黑暗生了不良的反應,幸好這裡的鐵索橋和泥土上都塗上了某種得以照明的物質,才避免了他們長時間陷入黑暗之中。
“沒其它路可以走了嗎?”霹心晴悽慘地說了一句。
“事到如今,我們也只能拼一拼,井中到底是否有活路。”陳如風凝重地說道。他站在這裡略感溫熱,比起剛剛過鐵索橋之時要暖上幾分。
看到霹心晴怯怯縮縮的畏懼模樣,陳如風已經半隻腳踩在了井邊,說道:“這樣吧,我先下去查探一番,確保裡頭是出路我再上來找你好了。”
“不要!”霹心晴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袖,像個小女孩一樣,“我們……我們一起下去吧!到時候你上不來了那該怎麼辦?”
陳如風見她嚇得面青脣白的樣子,心中無奈一笑,說道:“既然如此,那就一起來吧!”
“還……還有,你能不能……抱着我……”霹心晴羞澀地說道,“我……我怕……”
陳如風想不到她居然驚得這般程度,暗暗一笑,摟起她的腰,二人一同站在古井邊緣,低頭看着腳下那一圓形之中的深黑,緊緊地屏住氣。
“準備好了嗎?”陳如風的聲音顫顫不穩地問道,霹心晴點了點頭。
陳如風雙腳微微用力一蹬,二人一同躍進了井內的黑暗之中。
空氣急速地往上滑動着,刮過二人的臉龐,二人的身體不斷地下墜着,速度愈來愈快,弄得他們的衣服都直往上揚。爲了緩勁,陳如風不得不一手抽出怒風劍,劍身在古井的壁上劃出了一道道火花,以此減慢下墜速度。
不知已經下降到何種深度,二人的心早就緊繃成一團,期待着着地的那一刻。
終於,二人的腳用力地插在了地上,幸好剛剛陳如風用劍緩速,要不然這下落地必然折斷他們的腳。
即便如此,他們的腳還是傳來一陣痠痛,令他們不得不彎起腳來,摔坐在地上。
想不到這井口裡頭,竟有如此一間暗室。
但這裡只有四面牆壁,每一面牆壁上都掛着一火把,因此這裡並不顯得過分漆暗。火光照耀在牆壁上,牆上煥發出一陣火辣的紅光出來,給人帶來一種灼熱之感。
二人稍微整頓了一下,審視了自己身處之地。令他們失望至極的是,這裡根本沒有一條路可以通。
陳如風與霹心晴都死心不息地往牆壁上敲了敲,像是這樣就能鑿出一條通道出來。陳如風甚至還揮起怒風劍,鋒利的劍氣劈過牆壁,牆壁卻是毫髮無損,似是在冷冷嘲笑地看着他這種愚蠢的舉動。
“可惡!”陳如風的腳狠狠一踢在牆上,換來的也只有腳板上鑽心的痛楚。
幾番嘗試依舊無法覓得出路後,霹心晴垂頭喪氣地坐在了中間,和陳如風背倚着背,仰頭哀哀嘆息。
這裡徒有四壁不止,還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熱量透過牆壁滲進來,猶如火灼一般,狠狠地推向了坐在室中的兩個人。
看來此處不僅僅是一個暗室,還是一個熱室,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能將二人烤熟了。
很快,二人已經大汗淋漓,全身都被汗浸溼了。
最難受並不是黏糊糊的身體,而是酷熱將他們的神智衝擊得昏昏沉沉,混亂一片。
“怎麼辦?我們是不是要在這裡變成熟屍了?”霹心晴的眼睛一閉一合地,用僅餘的意志去支撐着自己的眼皮。
陳如風已經熱得動彈不能,怒風劍也被他扔到了一邊去,嘴脣乾裂開,面上籠罩在一層汗珠之中。
“想不到辛辛苦苦來到這裡,還是給我們一條死路啊。”陳如風無奈地一聲嘆息,感覺到死亡已經離他們不太遠了。
一股一股襲來的熱浪,毫不留一絲情面。
陳如風的腦袋一片迷亂,一些以前的東西不由自主地抽了出來,掠過了他的腦海。
當初寧州受冤,一路上險境橫生,幸好他命大不死。然後又更被扔往了天竺,最終還是活着xìng命回來了。本想好好闖一番自己的事業,創立天風幫後在曲折之中艱難地求生着,諸多困難來臨也總算沒有將他打垮。年紀輕輕,他所取得的成就也足夠引以爲傲了。
想不到,來到這一步,他始終是逃不過死亡啊。
苦笑了一聲,他閉上了眼睛,只是這樣辛苦酷熱的死亡方式,始終令他不服氣。
就算是要他死,最好也要舒舒服服啊。
“既然我們都快在這裡熱死了,我不怕告訴你一個秘密吧。”霹心晴醺醺地說道,“當初在相府之中與你交手的那個黑衣人,還有在你們建幫大典當rì襲擊李林甫,抓傷了你的那個人,都是我,沒想到吧?”
陳如風一聽,他已經不知道應該拿出什麼樣的心情去感受她這樣說的一番話了。或者說,他的情感都快被燒作灰了。
他只能夠有氣無力地問道:“爲什麼……要這樣做?”
霹心晴乾巴巴地笑了一聲,即使是將死之際,她的眼中居然也能shè出兩道炯炯的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