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如風感到自己的心,頓時被抽空了一般。
他站在靜謐的林道上,風輕吹枝葉,沙沙如海水起伏之聲,但此刻陳如風的耳朵都被閉塞了,沒有一絲聲音能進入他的耳內。
霹心晴不見了。
心中急速閃過萬般猜測,難道是霹家莊的人找到來這裡了?或是發生了其它意外?還是她自己走着走着迷路了?
被嚇得心緒意亂的陳如風,雙腳似是連行走的能力都失去了,滿面蒼白,完全不知下一步該如何是好。
“喂!”一片葉叢之中傳出了聲音,將陳如風驚得渾身一抖,怔怔地轉過頭來,見到霹心晴撥開了樹葉,從裡頭鑽了出來。
但這個霹心晴,真的是那個霹心晴麼?
依稀還有水珠懸沾,臉上原本一片片的污黑已經被洗去,還原爲潔淨白皙。亂蓬蓬的頭髮也溼洗了一番,溼漉漉地垂在雙肩上。水秀雙眉,玲瓏口鼻,除了衣服有點凌亂不合以外,霹心晴就像完全換了一個人一樣,清新脫俗,嬌美動人。
“怎麼樣?我只是去了溪邊稍微梳洗一下,你就不認識我了?”霹心晴不解地笑看着陳如風目瞪口呆的表情,看出他臉上一點點的煞白,渾然不知他剛剛因爲她的失蹤而嚇壞了。
陳如風的嘴脣顫了一下,木然地搖了搖頭,重作鎮靜,略帶結巴地說道:“沒有,我……剛剛你不見了……”
看着陳如風百舌難解的模樣,霹心晴不禁撲哧一笑,眼中水波流轉,情意盈盈地看着陳如風。
陳如風再次被霹心晴的目光灼得不敢與之對視,赤紅着半邊臉轉過去,似乎對着面前的那根粗粗的樹幹生出莫大的興趣來。
霹心晴也不說話,只是這樣一直曖昧地盯着他,乘勝追擊地笑着問道:“你擔心我了?”
陳如風的頸脖一僵,生硬地搖了兩下,額上已經落下幾滴汗來,赤紅歡喜地在他的臉上擴張着範圍。
“呃……我跟你說一件重要的事情。”陳如風只覺得自己頸與臉蛋的交界位置愈發燙熱,連忙把話題轉移,將在詭蠍幫yù跟霹家莊合作之事一五一十道給霹心晴聽。
聽完陳如風所說,霹心晴的神sè便凝重起來,眉頭緊鎖,說:“若真的讓他們合作得成,到時候霹家莊的暗器結合上詭蠍幫的毒術,將會恐怖異常。那種威力絕不是我們想象之內。”
“不僅如此,他們的野心是要將江湖上所有的門戶幫派踩在腳下,稱霸江湖。若真的讓他們製出淬了毒的暗器,江湖上會變得何等血腥?到時候又會有多少人丟掉xìng命?他們會給江湖帶來浩劫的。”陳如風正sè說道,“還有,霹玄靖已經知道了我天風幫幫主的身份,必定第一個就會對我們天風幫動手。”
霹心晴神sè更顯深重,道:“二叔他說這幾rì內會給他們答覆吧?我們事不宜遲,要儘快阻止他們的yīn謀。否則他rì釀出大禍來,狂瀾難力挽,這個江湖會變成二叔和詭蠍幫的天下了。”
二人都知事態緊急,絕不能拖緩半刻,立馬就起程趕回天風幫中。
天風幫。
陳如風已經失去音信多rì,天風幫內上下人等都是心焦如焚,不斷地派出探子到霹家莊打聽,可惜仍無消息帶回,不知陳如風是安是危。
守門的幫衆的腿像一團風一樣,奔到了內堂,內堂之中聚集着正愁思對策的江晟天與胡久未等人,一聽幫衆稟報說陳如風幫主歸來,個個都是愁眉驟紓,腳步急匆地走出內堂,齊齊去迎接陳如風。
陳如風隔遠看見滿臉寬慰笑容的衆人,熱烈地朝他們招了招手。一路風塵僕僕,他的衣服多了幾處破損,神sè也是帶着幾分疲憊。
所有人之中,唯獨“不白先生”韓陵的臉sè毫無變化,似是早就料到陳如風會安然歸來的模樣。
江晟天幾步跨前,一拳狠狠地撞了陳如風的胸膛一下,陳如風也笑着捶了他的肩膀一下,兩兄弟間的話,似乎都在這些動作做完後就已經說個清楚了,相互表示自己無恙。
至於霹守陽,看到了隨在陳如風身後的霹心晴,早就熱淚盈眶,激動得一言不發,只是衝了過去,將這個侄女摟了一下,閉上眼睛,發自內心欣慰地說道:“你總算沒事了……”
霹心晴也是慰心一笑,拍了拍霹守陽的背部,“三叔,我沒事。”
待大家都感受完重逢之喜後,江晟天等人風風火火地將二人迎進內堂之中,似怕屋外太陽過猛會將二人曬暈一般。
陳如風一坐下,便感到一股久違的舒適感覺涌上心頭,連rì來的辛勞艱險,已經令他的身心都處於極限狀態,再拉下去怕是會繃斷了。
不過,事關重大,他還是需要跟諸人說個清楚的。於是,他便把從悄然潛入霹家莊進行營救,至到被霹成初出賣,逃命至火神墓,以及後面驚險萬分的經歷娓娓道出,還沒提及詭蠍幫與霹玄靖謀劃的yīn謀詭計,他就已經覺得喉嚨乾涸,身體最後的力氣都拿來說完這番話了。
霹心晴看出了陳如風面容神態疲累之狀,連忙搶過話頭,替陳如風說了下去,將最重要的詭蠍幫與霹玄靖的合作大計道出,指出詭蠍幫的可怕野心。一說完,衆人都是變得神sè沉重,各有所思,但無一不是臉帶憂慮的。
“晴兒,你說,你在火神墓中取得了火神令,和修成了霹家祖先的秘傳功法《火神赤炎功》?”霹守陽不可置信地說道。
“嗯,多得了如……陳幫主的幫助。”霹心晴望了已經託着額頭,幾乎要陷入沉睡之中的陳如風一眼。
江晟天似乎也注意到了陳如風疲勞,便開口對着衆人說道:“這樣吧,關於此事,我們明rì再議。你們二人剛剛歷經了連番險境,現在jīng神力也過度透支了,需要好好的休息。”
陳如風撐開了重得堪比一塊石頭般的眼皮來,聲音盡是睏倦之意,說道:“不打緊,我們還能繼續商議。此事重要異常……”
“以你現在這般狀態,能商議出一個什麼結果來呢?”江晟天駁話道,“而且,就算你不想休息,人家也要休息的啊!”他的眼睛一瞥到霹心晴,霹心晴立刻十分配合地仰天打了一個哈欠來。
陳如風無奈,只得妥協地被江晟天強硬地挾到了寢房中。他的頭纔剛栽下,濃重的睡意立刻就將他的神識淹沒了。
不知睡了多久,他一睜開眼睛之時,窗外又是他睡前所見的那片耀目的陽光。
他的身體酥軟無比,兩隻腳踏在地上,重重地舒展了一下筋骨,做了一口深呼吸,神智漸漸清晰了起來。
穿好衣裳,稍微整理了一下,抖擻起jīng神,雖然只是短暫的睡眠,但陳如風畢竟是內家之士,少少的休息便也已足夠了。
陳如風步出寢房,步伐急快地往內堂走去。果然不出他所料,一衆人都齊聚在此,和江晟天撞了個正頭。
“哎呀,我正準備去喚醒你哩!”見陳如風自己跑來了,江晟天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中。陳如風的眼睛只是粘在了霹心晴身上,眼中再次露出昨rì的那副呆然之sè。
她換了一身的潔淨衣服,看來是不知從哪個幫衆家屬借來的,但這身女裝也足以令她煥然一新,予人全然不同的感覺。她的頭髮也梳起來,臉上還帶着淡淡的一抹清笑,妙美絕倫。一片異樣的感覺頓時在陳如風的心頭之上蕩起。
“坐啊!”江晟天扯了扯他的衣角,陳如風這才猛然醒悟,霹心晴的眼瞄了他一下,他的脖子後隨即又翻騰起一片沸熱。
坐了下來,陳如風儘量避免去看霹心晴,但眼睛卻像生了奇怪的引力一樣,非要往霹心晴所在之處偏去。
“不知大家對於昨rì未曾商議之事,有何看法呢?”江晟天率先發話道。
韓陵站在一旁,抱着雙臂靜立,垂着腦袋,像是不打算摻和到今rì的議論之中了。
胡久未道:“我們絕不能坐守旁觀,他們成功聯合之後,霹玄靖第一個要動的就是我們天風幫,到時候我們可就岌岌可危了。”
陳如風點頭道:“我同意胡長老的看法,霹玄靖知道是我們在背後支持霹前輩和霹大小姐與他爭奪莊主之位,必定不會放過我們的。”
劉宏沉聲道:“我最近都在翠華山附近發現來歷不明的高手四處遊蕩,怕是霹家莊派來監視我們的人。”
“那麼,現在到底有何解決之策呢?”江晟天說這句話意在集思廣益,望諸人能夠定出良策來應付此次危機,他的眼睛有意無意地看了韓陵一眼,但韓陵卻是自顧自地低着頭想自己的事去了,沒有回他任何眼神。
霹守陽在座上沉吟了片刻,一站起來,說道:“我想,我們不能再連累貴幫了。”
霹心晴驚愕地看着他,嘴巴張大道不出言來。
陳如風目光一沉,嚴聲說道:“霹前輩,你這是什麼意思?你覺得,我們天風幫既然將你們的事攬上身了,會如此不講義氣地撤手不管嗎?”
他的目光驀地跟霹心晴的目光對接了一下,心中掠過一陣慌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