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傷情男子又繼續如喪考妣地道:“小的姓川,名喚逆流,近被父母驅趕出門,流連浪蕩後誤到此處,一時心悲愴難耐,便借笛抒懷,自小我的笛聲就爲人所詬病悲涼蝕心,我父母實受不了了,就將我趕出家門。想不到俠士還能此久聽不離,知音難覓,俠士大概也是心有悲傷,纔會有所共鳴的?”說到此處川逆流又是沮喪欲淚。
陳如風暗自呸了幾聲,心道:“要不是被你那笛聲所擾,我現可心情愉悅得很呢!”見這川逆流神傷若死,一時又於心不忍就此離去,便多留一會與他聊談。
“既然如此,你又爲何要吹奏這些悲情曲調?”
川逆流嘴巴一張,滿腔鬱結難抒的模樣,望天興嘆道:“我……我這是悲從心來,難以斷絕啊!我甚至家鄉被稱爲‘悲情公子’,說我終日愁眉不展,悲容不改,但我實屬無奈啊!”
陳如風大感好奇,問道:“你又是因何事如此悲傷?”
川逆流怔了一下,兩隻眼睛像那些楚楚可憐的姑娘一樣望着陳如風,似是意博得他人憐憫那般,“其一,不知爲何事而悲,此乃一悲;其二,無人能瞭解我的悲,此乃二悲;後,無法拋開這一種悲,此乃三悲!”
說到此處,川逆流的眼角有淚滴滲下,哽咽不能再語。
陳如風大感困惑,川逆流所說的這三悲可謂玄乎又玄,費解至極,倒有點無事找事的無聊感覺,暗暗打量着川逆流,若此人不是有着非凡的大智慧,便是腦袋有問題的傻子一名了。
看了看天色,覺此磨蹭的也有大半天了,延誤了許多腳程,只覺和川逆流繼續說下去就像栽進一個無底深潭之,再也爬不出來。正要告辭,川逆流卻拉着他的衣袖要他再聽他吹奏多一曲。
陳如風心生厭煩,欲一手將他甩開,卻覺四周勁風忽盛,原本自然的風聲多了幾分不協調的存。川逆流精通音律,耳功也當然勝常人一籌,聽得有異響,頓時也松下手來,帶着點緊張張望四周。
“藏頭縮尾的,算什麼好漢?有膽便出來會會!”陳如風聲勢震耳,聲音迴盪綠林山壁之間,目光四處尋着,雖知有人潛藏,卻不知身何處。
三條人影倏地從林穿射而出,先是有三道兵刃的亮光率先襲來,其勢駭人至極,鋒芒殺意充盈,絕無一絲留手之意,乃是想一擊斃敵命。
但陳如風身法輕功可是天下無雙,當下身子隨風轉飄,只見如電綠光閃魅,避開這三具兵刃的合擊。
背山壁,雙腳踩一處石臺上,怒風劍已經握手。陳如風笑目望着來者三人,見三人蒙面遮掩,目光凶煞,又見其一人眼神熟悉,殺意之帶着一點陰寒逼人,想起當日天風幫曾遭此人刺殺,再看他手那柄寒光流動的長刀,便加肯定他是當日那殺手。
“你們是地影會的人?”
三人被道破身份,話不多說繼續挾起攻勢飛掠撲出。那手執銀光寒刀的人便是厲絕,當日刺殺陳如風失敗已經令他天字一號殺手的威名大受打擊,自尊受挫,今日誓要一洗恥辱,不將陳如風殺死絕不罷休。
以厲絕爲的三人組織起強猛的夾攻,三面方位形成合圍,陳如風背靠山壁根本無法躲避,只有硬接下三人的攻擊。厲絕以外的兩人手執長劍,直挑而下,劍氣渾厚,勁剛硬,雖未至已能感到其氣勢之猛,可見此二人也該是天字一號的殺手。
陳如風劍似快還緩地凌空一掃,白光如波盪漾,猶如投石入湖引起漣漪,柔水之力往外擴散,劍氣連震,兩道劍氣先是一滯,後是被吸納反彈回自身,兩股氣勁調轉槍頭疾射而返,兩人大驚之下再催劍氣抵擋。至於厲絕卻是高明,一刀直劈而下也只是刀勢稍緩,部分刀氣依然繞過了柔水之力斬往陳如風。
怒風劍劍鋒直指,風如刀削從劍尖吐出,將那股刀氣清滅得乾乾淨淨,再帶着外面的柔水之力,合成一道卷嘯的厲氣,宛若水龍乘風般衝向厲絕的胸膛。
厲絕冷哼一聲,手長刀幽光大作如輪般轉,帶着猛風而來的水龍捲嘯立刻被他刀刃絞碎。
另外兩人正慌忙地抵擋回彈而來的劍氣,雖然他們與厲絕同爲天字一號殺手,但武功依然不及厲絕。乘此空隙,陳如風連忙縱身脫出三人的包圍圈,雖然現稍有優勢,但置身於包夾之長久始終是對自己無利。
待三人重整旗鼓後,陳如風已經能靈活應對,縹緲劍法施展至極致,劍風弧光凌空劃現,逼得那持劍的二人不敢靠近。只有厲絕持刀迎上,刀光閃爍,與怒風劍硬接數下,只覺陳如風劍法大有精進,雖然每一劍都是直接簡單,卻極少破綻可尋,相反自己陣陣刀氣受柔水之力所制,處處被卸,還要反被其借力打力,幾下交擊下來直弄得自己手腕麻。
怒風劍猛然橫斬,碧芒隨劍一動揮起暴風般的真勁,猶如一羣猛虎呼嘯,震得厲絕身子退開,心大駭無比。念起那夜一戰陳如風的功力與今日相比簡直是小貓與大象之別,自己堂堂天字一號殺手居然還落於下風,頓覺羞辱,招呼旁邊兩人一同攻上,誓要將陳如風斬殺當場。
三人此時齊攻已經不同於剛剛,不再分散包夾,而是集攻向一點。陳如風劍鋒刺出連挑,接連和三人的兵刃對點數下,幸好他縹緲劍法劍速快疾,劍影無蹤,這才勉強抵得住三人的聯手進逼。
看着陳如風應接得滿頭大汗,便知得法,當下加強攻勢,幽光狂斬,刀勁應勢而,似是半空破出幾道月痕般。陳如風終究是力不從心,怒風劍漸漸緩滯下去,劍氣劈出幾道碎裂成旋轉風刃,但此時陳如風真氣已經跟不上,那幾道風刃被厲絕一刀便劈散了。
地上手握竹笛的川逆流看得三人戰個不停,見陳如風落入下風,頓時心焦不已。陳如風好歹也算是自己的知音,自己絕不可袖手旁觀的,立刻捧起竹笛吹奏哀音。笛聲一起,悲涼入心的感覺隨之而來,哀轉久絕,令人心生惻隱。
除了厲絕和陳如風,另外二人均是心志不堅之人,聞此笛聲一下生出同病相憐之感,怔那裡,心涌起莫名哀情,手劍也停下,陶醉這笛聲的悽婉之,不能自撥。
陳如風壓力一減,劍勢頓時鬆順,劍尖如點水往前,波光一動,刺出一陣急風,仿若針刺扎進那長刀幽光之,硬是將刀身逼退兩寸。厲絕吃勢不及連忙收刀,身形一側,抽出陳如風的劍氣之內。
怒風劍得勢不饒人,陳如風凌空一踩,劍隨身殺出,碧芒聚劍,風旋團轉,猶如擎天綠龍撲往厲絕。厲絕見陳如風勢頭狂猛的反撲,自忖應付不來,又見兩個同來殺手陷入笛聲的迷亂之,頓時大聲怒叱將二人驚醒。二人如夢乍醒,持劍飛身上去幫厲絕應付。
哪知川逆流悲帶喜地長笑一聲,蹬腳御起身法,將竹笛挽手。只見川逆流幻起手竹笛驀然拋出,竹笛通透,半空如同綠葉舒展一般,勁氣迅疾明快,直朝那持劍往陳如風刺去的兩名殺手擲過去。
二人忽見危機臨近,只得舍下援助厲絕,兩柄劍一同此往竹笛,劍勁瞬,彷彿脫弓之箭。但那竹笛卻堅固無比,旋轉飛動將兩道襲來劍勁切開,狠狠地打了一個迴旋將兩柄劍接連撞了數下,這才肯返回主人手。那二人只覺手掌麻,劍勢大偏。
川逆流趁二人未及整頓之際飛至身邊,閉上眼睛,似是將心內所有悲傷提至面上,臉色變得哀傷惆悵,但手的竹笛卻毫無停滯,靈活地接連敲打擊出,愁情蘊藏於竹笛之,化作一縷縷清風勁氣,青碧浮影。川逆流仿似站二人之間持笛舞動,二人慌忙抵劍抗衡,偏偏被竹笛數次擊退,傷不了他分毫。
陳如風見川逆流牽制了二人,心大喜,連忙奮起全身之力來與厲絕作個了斷。怒風劍繞身一轉,引出如蜿蜒流泉的白波氣光,厲絕迫於其的柔水借力打力的妙用不敢硬撼。陳如風怒喝一聲,怒風劍往天一指,風嘯涌出,推着這一條白芒瀰漫的流泉張開,神龍擺尾地鞭往厲絕。
厲絕大驚失色,刀身幽光漲至極盛,御起刀來抵擋,頓覺柔水之力與強風之力完美糅合一體,順着刀身傾瀉而來。倉促之間只得催動全身真氣來抵擋,硬是將長刀往上一頂,白芒轟然破碎,厲絕也被其反震之力直推往地,雙腳狠狠挫落,頓時劇痛不已,想必是骨折了。
那一邊川逆流正跟兩名持劍殺手打得個難分難解,竹笛優雅舞動,蘊含音律樂韻,攻防渾然成一體,雖然兩人都是天字一號的高手,面對這等棘手的對手劍招出,卻紛紛落到那堅如磐石的竹笛上。
“撤!”厲絕自知力氣耗,可戰之力所剩無幾。二人聽得叫喊,手抖出一串繚亂劍影,川逆流防得個滴水不漏,出手之間自如無比,應心而,只是那臉色沒有撤掉悲慼,邊打還連聲哀嘆。
逼得川逆流連施防守,二人趁機擺脫了他,跟着厲絕三人一同拉起身影,遠竄而去。
陳如風一手抓山上一塊石頭上,喘息連連。川逆流閉目頷雙腳立地,袍衣隨風揚起,望着青碧的竹笛,眼帶哀憐地撫過笛身。
“公子好武功!”陳如風跳了下來,看似也是力氣消耗得個七七八八,所以並無去追趕,加上兩名持劍殺手還留有餘力,追上也不一定有勝算。
看着陳如風滿眼驚佩,川逆流哀聲搖頭,“哪裡,俠士的武功遠我之上,剛剛與俠士交手的那人若是與下對上,下必無勝機。”
看着川逆流又變得渾濁無神的目光,彷彿對世間萬物都失掉了興趣,只餘下幾分的哀傷悲慘,陳如風心暗叫幾聲可惜,如此人才卻得了個傷春悲秋的怪病來。
忽然,一個念頭從陳如風腦海生出,念忖片刻陳如風便對川逆流說道:“川公子,既然現你無家可歸,倒不如暫且留宿於我幫之,他日再作打算如何?”
川逆流眉毛一揚,陳如風連忙說清楚道:“下乃天風幫幫主陳如風!”
“哦,原來陳幫主是意招攬。川某何德何能,竟能得陳幫主的青睞呢?”川逆流眼閃過一絲亮光,隨即又化爲了黯然。
聽川逆流如是一說,陳如風心暗道此人倒是不蠢,聽得天風幫之名並沒有立刻答應,反而要吊足他胃口,懂得討價還價之道。
“只要公子肯加入我幫門下,必不虧待。食宿全包,還有銀兩放。”陳如風說道。
川逆流輕輕苦嘆,將竹笛收入袖裡,“只要幫主肯容我奏笛便可。”
聽得川逆流提出的條件,陳如風一下生出猶豫,他所吹奏的笛音悽婉無比,很容易影響幫士氣。
但人才難得,陳如風當下就先答應着他。川逆流一聽頓時心欣喜,可那副愁眉苦臉依然改動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