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如幽冥之中復活的魔鬼,兩隻血紅眼瞳,殺xìng大作。
那個虔誠地跪拜着的少女,依然頷首閉眼,雙掌合十,低聲念詞。
一步,一步,地獄之中的腳步,在慢慢靠近,彷彿連周圍的空氣,也沾染上了那兇不可制的殺氣。
呼嘯風起,依舊吹不散林中的滿盈凶煞,樹枝狂舞,葉片沙沙,像是爲這個殺氣騰騰的人作威作勢。
一個人影,籠罩在普姬娜的背上。
在更深的黑暗處,有一聲驚疑之聲,但並沒有任何人發覺這聲音的存在,也沒有什麼人會去追溯這把聲音的源頭。
陳如風猙獰地笑着,一手黑煙開始往他的手掌心聚攏,像一條條黑龍歸位一般,雙眼瘋狂地閃爍着紅芒,若同被紅sè的鮮血浸滿了一般。
悲傷至極,便是無盡的殺戮!
專心祈求着亡靈安息的女子,根本沒有察覺到,自己離死亡,只有那麼一掌之隔。
陳如風將手掌舉高,臉上的獰笑更狂,更肆意無忌。
“啊——”一聲徹天慘叫響遍林際。
流心苑,金易來的腳步略顯匆匆。
房門推開的一霎,江晟天被驚了一下,回過頭來,見金易來邁步走了進來,依然不能從他淡如流水的臉看出些什麼來。
“怎麼了?有消息了麼?”江晟天迫切地問道,臉上盡是焦急之意。
金易來交手在身後,頭微低下,道:“據丞相傳來之消息,皇上說與前往天竺的使節隊伍失去了聯繫。”
轟的一聲,似乎有什麼從江晟天的腦袋裡炸開,頓時一陣天旋地轉之感從天而至,江晟天腳步幾個踉蹌,最終還是扶着桌子的邊沿,穩住了身體。
“是真的……是真的……真的出事了……”江晟天喃喃自語道。
面對着江晟天這般怪異,金易來也沒有太多言語,眉頭略皺,很快又恢復到平淡似水的表情,轉過身來,步出了房間。
“出事了……出事了……我的心兆肯定應靈了……”江晟天獨自一人,依然不住地自言自語重複着。
相府書房,這次驀地闖入來的,又是上次的那個人。
李林甫正在搜閱什麼書,面對着這突如其來的人,面上更泛起一絲不滿和冷意。
“又怎麼了?你請求我詢問皇上,我也幫你問了,倒是我要求你辦的事……”
“你放心,我說過幫你辦的事情,必然會爲你辦妥。”金易來淡淡地道,李林甫的目光如冰鋒,戳進他淡然無神的眼中,“不過,我希望你能再問清楚皇上……”
“你認爲皇上給的答案,還不夠準確嗎?”李林甫的額上泛起一絲慍意,“皇上現在也正爲此事煩惱,與使節失去了聯繫,你知道意味着什麼嗎?”
金易來默然不語,目光淡靜。
“我懇求你,一有什麼消息,能立刻通知我。”金易來最後這樣說到,原本還高擡的頭也低了下去,以示誠意。
李林甫重新把目光放到書架上的琳琅書卷上,冷聲冷氣地道:“只要你爲我辦妥了事,你的請求我必定會答應。”
書房之中,再也沒有了人語,不知不覺間,一個人影退了出去。
凝望着這個淡然無痕的背影,李林甫的眼睛眯成一線,老謀深算的jīng光在眼角處一閃而過。
陳如風慘叫着在地上打滾,一隻手緊抓着一隻手,幾道觸目驚心的抓痕在手腕上清晰可見,仿若在壓制着它,不讓它失控。
“怎麼了?”普姬娜眼露焦sè,正想走近陳如風,卻被他喝止。
“快……快跑!”陳如風的聲音像明滅不定的燈火一般,時而無氣,時而無力。
還沒待普姬娜回話,陳如風的雙瞳又變回通紅若血,身體停止了顫抖,望着普姬娜,臉上獰笑再現。
普姬娜被嚇了一驚,退後幾步,挨在身後一棵粗木幹上,陳如風站起身來,手掌再次泛起黑煙,逐步往普姬娜逼近。
如吃人魔獸,張開了它的血盆大口,貪婪地靠近着她。
普姬娜拼命地搖了搖頭,她已經無法思考陳如風爲什麼會突然變得如此可怕,特別是他那雙血目,更是竦人至極。
逃?周圍的樹木成圈,圍着他們,唯一的出路,已經被陳如風堵住了。
“如風,醒來啊!”普姬娜尖聲嘶喊着,想從那嗜血狂魔的內心深處,喚醒那個理智的人,一切卻只是徒勞。
黑氣愈濃,吞吐着死亡的氣息,陳如風嘴角高揚,雪白的牙齒露了出來,此刻卻像野獸的獠牙一般可怖。
普姬娜臉上,盡是寫着驚恐萬分,雙手手指深深地嵌入身後依靠的大樹樹皮之中。
掌,破空擊下!
啪!
陳如風整個身體往後倒飛,像是被什麼東西拉着背部一般,狠狠地撞在了一棵樹幹上,嘴裡哇地吐出一口鮮血,塗滿了地上的殘枝敗葉。
陳如風在掌出的一瞬,理智復甦,利用反震之力,將自身震開。
普姬娜本能地想走過去,卻想起這個陳如風已是魔鬼之化身,嗜血成xìng,剛走前幾步,又臉帶猶豫之sè,不敢再前。
陳如風前身撲在地上,擡高頭,眼中紅芒已消,齒間仍然發出嘶嘶的聲音:“快跑!……來不及了!”
普姬娜臉帶不忍,望了痛苦萬狀的陳如風一眼,咬了咬嘴脣,向他走過去。
“別過來啊!”陳如風厲聲吼道,把普姬娜震住了,他顫顫地重新站起來,四肢狂抖,仿若跟身體內那個猙獰的魔鬼作着殊死搏鬥一般。
普姬娜終是聽了他的話,離開這片墳地,往原路狂奔而去。
陳如風齜着牙,雙手緊握成拳,似是萬針穿身,痛苦不堪,卻有避無可避,只能這樣非人地掙扎着。
“啊——”一塊塊木墳,在深深寂夜之中,默默注視着,就連天上朗月,也像是被地上這個惡如魔鬼之人,嚇得躲進厚厚的雲層之中。
陳如風仰天長嘯,彷彿天地間的血腥,全都往他的眼中聚集一般,雙眼滿載着狂殺的血sè,一團黑煙像皮甲披風將他全身包裹起來,一雙紅目像是在黑卷之中的兩塊血sè寶石。
肆無忌憚的笑聲,劃破了原本寧靜的天際,幽深之處,隱約有穿梭樹叢,滑落樹葉之聲。
一條林道,一個身影,在死命逃奔,不時回頭張望,身後肆意張狂的笑聲仿似越來越近,更令普姬娜的腳步加快,但畢竟是女兒之身,即使是在這般千鈞一髮的環境之下,極限的速度還只是跑了原路一半的距離。
前方,依然沒有見到房屋的影子。
氣喘吁吁的普姬娜嬌哼一聲,該是被樹枝一類的東西絆倒,摔在地上,滿手泥污,連臉上也沾了些土sè。
她重新爬了起來,繼續前奔,延綿至前方漆黑處的林道,彷彿永無盡頭的幽徑,而身後的那條腳印累累的泥路,更像是有一片煉獄火海席捲而來,若是腳步不快,將陷於萬劫不復之境。
不得不費力跑,跑,跑!
笑聲,卻像是從四面八方,包圍涌來,充斥滿天地的每一個角落。
融合了魔家真氣和飄渺神功的陳如風,速度自然是非同一般,他馭着黑中帶綠的狂風,化作疾魅雷影,呼嘯而過,每過一處,地上殘葉均被捲起五六尺之高,就連周旁的幼細樹枝,也有對他俯首稱臣。
他的紅眼,直shè着前方那個狂奔着的身影,獰笑更盛,濃重的血腥味遍佈整個樹林。
普姬娜此刻連頭都不敢回,她挽起長裙,一直往前逃,儘管身後的那道黑綠捲風越來越接近了,就連陳如風狀如殺神的模樣,也已經出現在她身後。
像追着一隻微不足道,遲早落入自己手上的肚子一樣,陳如風的紅芒也在貪婪地一閃一閃,舌頭往嘴脣上一刮,做出一個好味道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表情。
“爲什麼,他會變成這樣?”普姬娜在心中疑問道,但此刻也不容她多思考,陳如風腳下的那團黑煙已經如兩條巨蟒一般飛竄而出,像兩隻黑手一般將普姬娜的前路攔截,把她包圍起來,滾滾黑氣,兩頭黑sè巨蟒就這樣,靜靜地躺在普姬娜四周,此刻像溫順的小狗一樣,但一旦發作起來,恐怕是吃人不吐骨的魔頭。
“你逃不掉了。”陳如風的聲音都變得像是從幽冥之中發出一般,宣告着勝利的來臨。
“爲什麼!你到底是誰?你根本不是如風!”普姬娜絕望地對着陳如風叫着,但那雙血紅的眼睛,根本沒有回答她這個愚蠢的問題的打算。
看着普姬娜眼中逐漸加深的痛苦與絕望,陳如風眼中的紅芒更重,彷彿yù滴出血來,笑容猙獰至極點。
兩條巨蟒般的黑氣,開始往中間那個孤立無援的女子緊縮聚攏。
壓破一切的氣勢,陡然增強,普姬娜合上雙眼,已經是抱着必死之心了。
或許,死在他手上,也算是無憾吧。
幽黑深處,一聲咆哮,聲勢奪於一切兇猛野獸之上,又有幾分正義肅穆之感,似是神佛對着地上的妖孽怒叱,竟令那兩道黑蟒邪氣止住了收縮之勢。
陳如風轉過頭去,紅光直往身後無盡幽黑處逼去,卻不料陡然一道金光飛出,在半空盤旋如光芒萬丈的一顆佛珠,莊嚴地佇立在陳如風頭頂,隱隱有挑釁之意。
“誰?”陳如風如鬼嚎一般喊出一字,聲音直往幽深裡延綿傳伸,又帶着些驚怒之意,這股突如其來的力量如此強大,令到魔家邪氣噬體的陳如風也感到有一絲畏意。
沒有任何的人聲回答。
“呀!”陳如風暴喝一聲,雙手往那幽處一抵,原本包圍着普姬娜的兩道巨型黑氣像神龍吸水一般縮回陳如風的雙臂處,再化作兩條黑sè怒龍,嘶吼着往那未知的黑暗處衝殺而去,一時之間,風捲殘葉,大樹急擺,氣勢前所未有之凌厲。
那暗處,卻亮起了一道金光,彷彿與懸在陳如風頭頂上的那金芒大作的珠狀金光呼應着,林中深處的那道金光像是聖潔不可侵犯的粉塵一般,將陳如風那兩條黑龍融成黑塵,在這漆黑深夜消失無蹤。
陳如風頭頂的那團金sè光珠,也融成金sè聖粉,灑落在陳如風的身上,那些金粉觸碰到陳如風身上之際,一陣撕天裂地的慘叫聲再一次響徹了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