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長安的那一剎那,陳如風的心怪異地翻騰了一下。
長安城大街一望如舊般熱鬧非凡,人頭摩肩接踵,喧鬧不絕。
變了的,或許只是人心吧。當初離開長安之際,他在相府之中說過怎麼樣的一番話,下過怎麼樣的決心,所爲的又是什麼人……
陳如風望天嘆息了一聲,原本打算今天順道前往相府一趟跟李音如說清楚,可轉念又打消這個想法。
逃避不是長久的法子,但起碼能夠給自己一個暫緩的過程。
今rì之行的目的,是來尋找地影會的秘密所在,他們經過了層層商討後,終於肯下了決定,大手出重金來招地影會的殺手刺殺驚海門的jīng英高手。
除此以外,別無他法。江湖上本來就是弱肉強食的對拼,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唯有心腸狠絕者,方能生存至最後。
爲了天風幫的安危,爲了不讓他們苦苦建立起來的心血一夜崩塌,他們也只能行此不義之舉了。
這個世間上,又該如何去細分義與不義呢?如果對自己的背叛纔是義,那麼這種所謂的“義”,是否真的值得我們去追求?
胡久未擦了一把額上的汗珠,儘管是剛剛入秋,夏rì的酷熱卻仍未完全退卻。
“我們應該怎麼樣才能找得上地影會?”陳如風與胡久未走了一段路,他心中懷着一種十分忐忑古怪的感覺,要去找一個刺殺過他的組織去刺殺其他人,總是有點彆扭。
胡久未四處張望了一下,市坊興旺,到處都是人來人往。而地影會一向是行事詭秘,由於其擔當的是暗殺刺殺的勾當更不可能光明正大地出來擺攤子,要找出他們所在也是一件十分費心的事。
“我們去一些易於打聽消息的地方打聽一下吧。”胡久未提議道。陳如風想了想,忽然腦海中閃出一個地方。
二人來到了仙來客棧門前,此處依舊是來往客人絡繹不絕,尤其是江湖上那些手提大斧長矛之類兇狠武器的人更是居多。
剛踏進客棧門,一把優雅動聽的聲音便傳來道:“哎呀!這個不是陳幫主麼!”仙來客棧的老闆娘謝蘭汀飄步走來,笑盈盈地向他行了一個禮,滿臉熱情。
“呃……謝老闆你好!”陳如風朝着她一抱拳,怎麼不見上一段時間,反倒是覺得她年輕上了幾年似的。
陳如風一眼覽過客棧內的人客,大多座上的都是粗聲粗氣的江湖人士,大魚大肉,毫不注重儀態。不過這下卻正合他的心意。
謝蘭汀一擺手吩咐小二端上酒菜,熱情如火地拉着二人坐下,正準備好好招呼二人。
“唉,你來得不合時啦,文成那小子剛好出去了。”謝蘭汀爲二人斟上兩杯茶水,舉止大方得體,臉上掛着微微的笑容,顯得分外動人。
“謝老闆客氣了,其實我們這次來的目的是……”陳如風正用嘴脣碰了杯中茶一下,卻發現坐在他身旁的胡久未眼神變得直勾勾,微帶呆滯地望着謝蘭汀的每一個舉動。
直到謝蘭汀坐了下來,胡久未這才慌張地將目光收回來,有點魂不守舍地捧起茶杯倉惶地喝下一口。
陳如風暗自好笑,這胡大哥的情心蠢蠢yù動了,不過他自然不會當麪點破。
“我們想打聽一個消息。”陳如風壓低了聲音,帶着幾分神秘,心虛地望了望四周以免隔牆有耳。
謝蘭汀先是疑惑地“啊”了一聲,隨即一拍掌,似是想起了什麼,利索地站起來。不一會,她便帶着一個粗眉大目的壯漢來到二人面前,爲二人介紹道:“這位是一直長居於我客棧的‘雲遊俠’何大力,他的足跡遍佈五湖四海,若是你們想要打聽什麼消息,找他是再好不過了。”
陳如風審視了一下這個“雲遊俠”一眼,他揹負一併厚重大劍,面目豪爽,手臂粗壯,看來也是一個使劍的好手。
“這位必定是天風幫幫主陳如風吧?久仰大名!今rì一見,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何大力一抱拳,陳如風似乎聽到了兩塊石頭碰撞在一起的聲音,這何大力果然是人如其名,力大無窮啊!
“何大哥過獎了!”陳如風回禮道,鬼祟地再次環視四周,客棧內的人大多是各有各談,聲大氣粗,猶如擂鼓聲的雜音高響不斷,除非是近身五尺以內,否則根本無法聽辨清楚二人的話語。
確保沒有外人聽得見他們所說之話後,陳如風這纔敢湊到了何大力的耳邊,壓低到只有他們能聽得清楚的聲音道:“我想知道,怎麼樣才能找得到地影會。”
何大力渾身一震,雙目瞪起驚訝之sè。
陳如風望着他的驚sè,肯定地一點頭,以表示自己並無說錯。
何大力自然不會不清楚地影會是幹什麼的,而那些要找地影會的人,他也心中明瞭,那些人是準備要幹什麼勾當的。
既然陳如風問到,他也只得回答了,不過在他說出下一句話之時,眉宇間的敬sè卻減退了許多,反而添了幾分鄙夷。
知道了如何尋得地影會,二人一身冷汗地揹着何大力揣測的目光走出了仙來客棧。胡久未卻依依不捨地往後回了一眼,謝蘭汀道別了二人轉眼又要忙碌地招呼客人、打點事情去了。
按照何大力所言,陳如風與胡久未一路穿街拐巷,終在一處雜物堆積的狹窄小巷之中停下腳步來。
這條窄巷之中,只有一名跪坐在地上的乞丐,望着面前擺在地上的破碗,不斷地上下晃動着腦袋,喃喃地語道:“施捨一個吧施捨一個吧……”
正常人一眼便看出了不妥之處,一般的乞丐怎麼會挑在這個人煙稀少的地方來乞討呢?
陳如風與胡久未相視一眼,陳如風走前過去,拾起地上的一塊小石頭,在那蓬頭垢臉、衣裳殘破的乞丐面前蹲了下來,看着他的目光一寸不離地望着自己的破碗,凝緊了眼神,將那塊小石頭在他的破碗上頗有節奏地輕巧了三下。
咚!咚!咚!
那個乞丐停止了喃喃自語,緩緩地擡首,古怪地望着陳如風。
陳如風點了點頭。
那個乞丐一聲不哼地站了起來,矮小的跟頭卻散發出一股jīng爍的氣勢來,將一堆靠在牆邊的雜物一手撥開,露出一扇佈滿灰塵的門來。
陳如風和胡久未隨着這乞丐來到了這扇剛露出面來的門前,看着這個乞丐推開了門走進去,裡面是一所廢置已久的房間,雜物堆積。一隻老鼠跑竄而過,縮入了稻草堆之中。
只見乞丐走到一塊水缸蓋子前,俯下身將它移開,然後退讓到一邊來。
一個黑sè的洞口出現在二人面前,一條梯子一直延伸到洞口的深處,直通往地底。
乞丐面無表情地站立在一旁,向二人打了一個眼sè。二人會意,緊張地走到那個洞口前,猶豫片刻,終還是順着那條梯子一手一腳地爬了下去。
裡面沒有二人想象那般昏黑無光,火把光照充足,將一條長長的甬道耀亮得分明。而且就在二人目之所及處,就已經有一扇木門緊閉着。
不用花費多少的腳力,二人來到了那扇木門前,心中暗自猜測這扇門後隱藏着的到底是什麼。
陳如風jǐng惕心起,提起神來,慢慢地將木門打開。
呈現在二人眼前的,首先是一把巨碩的長劍石像,擎出大地,劍柄幾乎要撞入天花頂部,好不巍然。不知道要打造這巨劍石雕,耗費了多少銀子人力。但最令人疑惑的是,這柄巨劍又是怎樣造好,又怎樣搬到來這地底來的呢?
這裡簡直就像一家老字號當鋪一樣,圍繞着這柄巨劍桌子圍成一圈,其中都有頭頂着面紗斗笠的人在不斷地交收着銀兩,然後將紙據整理好,放入他們身後的一個箱子之中。
而那些光顧這裡的客人,一個個都是神sè鬼祟yīn森,眼中泛着不懷好意的光,低着頭走過。其中看着陳如風之時,更像那些剛剛作完賊的人一般,閃閃縮縮。
“想不到長安城的地底下,居然還秘密建有這樣的一處地方!”陳如風不禁慨嘆道。這裡想必也只是地影會的一個小部分,負責對外交易之用,真正的培養殺手和處理地影會諸項事情的場所又不知道是落在那一個地底深處了。
忽然間,陳如風對地影會的幕後主使打起興趣來,這個人到底是有多大的能耐,能夠在京城的地下神不知鬼不覺地進行着這些卑鄙的暗殺勾當。
不斷地有人從周圍的木門中進進出出,看來是有許多通道可以通入此處,而陳如風他們剛剛走過的那條通道倒是人最爲少的一條。
走到了櫃桌前,陳如風和胡久未都被這裡詭yīn的氣氛弄得心中生寒,尤其是那些戴着面紗斗笠的人,如同無臉鬼怪一樣,冷冷地注視着他們。
“目標?”不待陳如風發話,那個人便已主動開口道。
胡久未連忙從袖中掏出一份名單,顫巍巍地放到了桌子上,按着桌子推了過去。
那人拿起名單,面紗後的那雙眼睛飛快地掃過,之後便是默然。
“這些人都是比較難對付的人,起碼需要動用十個天字二號的殺手和兩個天字一號的殺手。”
聽到天字一號殺手,陳如風的腦海裡浮現出厲絕的身影,想起了他狠辣無情的刀法,以及那柄幽光閃爍的刀,頓時打了一個哆嗦來。
“這些不知道夠不夠?”胡久未小心翼翼地從懷中掏出幾塊金元寶,金光燦燦的頓時惹來身邊幾個人的側目偷視。
“夠了,成交。”那人將金元寶一手抓起,同時抽出一張白紙來,揮動筆墨在上面潦草地寫着,最後連着金元寶一同扔進了他身後的那個箱子之中。
“一如既往,我們是會爲客人保密的,你們儘管放心。但要聲明一點,如果事敗,我們是不會設下任何賠償的。”那人語帶冷氣地道。
陳如風和胡久未點了點頭,惴惴不安地順着原路迅速地離去了,一刻都不想多逗留。
“十個天字二號殺手,兩個天字一號的殺手,應該是有保證了吧?”陳如風暗自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