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地用過早點後,陳如風便帶着胡九未和凌小玉往先前與江晟天約定相會的地方趕過去。自從知道顧氏兄弟對他每年虎視眈眈、不懷好意之後,陳如風心覺長安不宜久留,還是早早離開爲妙。今日最後一次與江晟天見面,望他能給出一個完美的答覆來。就算他真的是執意要與他作對,他也懶得糾纏下去,耽擱時間。
片刻後,三人來到了長安城最好的茶樓,“覽月樓”下。擡首仰視,覽月樓高踞半空,於其上足能飽覽四周建築景緻,氣勢磅礴大方,樓分二層,第二層上有欄杆樓臺,常有遷客『騷』人撫杆望盡長安,盡舒胸臆,好不雅緻。
“幫主,爲什麼江幫主他要邀我們來這裡相聚?”胡九未有點不明地問道。
陳如風並無答言,只是眉『毛』緊鎖,當先走入了覽月樓中,頓覺有奇怪之處。現在是晨早之時,該是有很多客人在此品茶用早膳纔對,怎麼竟是人影全無,只有小二在打掃和掌櫃在撥弄着算珠。
“三位客人,是江公子邀請你們來的吧?”那小二客客氣氣地走到了三人面前,“江公子今天已經將整個覽月樓包起來了,他在二樓雅座恭候三位。”
陳如風點了點頭,又望了一眼四周空敞的桌椅,如此規模大的茶樓江晟天都能包起來,可知他現在在相府真的是混得如魚得水。
正在凌小玉連聲驚歎着這茶樓佈局大氣之時,陳如風已經走上了樓階,看着胡九未也已經緊跟着而去,凌小玉慌忙地提起腳步,隨着二人的背影快步趕上。
走了甚長的一段階梯,三人才到了覽月樓二樓。剛踏進二樓的地板,便有一股茶香傳來,如新葉清芳,令人猶如置身雲海霧中,飄飄難定。
“你們來了?”一把聽起來友善至極的聲音說道,江晟天坐在木椅上,一隻手悠閒至極地舉着茶杯,香菸輕飄,令他的臉龐添了幾分仙逸之氣。
陳如風冷冷地望了他一眼,胡九未則抱拳拱手道:“江幫主!”
江晟天並無說什麼,手作請狀,禮貌地笑道:“坐吧!”
凌小玉的眼睛在陳如風與江晟天二人之間來回掃着,他畢竟對這位江晟天幫主不大熟悉,不過看見陳如風那種冰一樣的面『色』,就知道二人現在的關係並非良好。
陳如風坐下後,胡九未與凌小玉才分坐在他旁邊。江晟天笑着將早已盛着茶水的三個小杯子分別推到三人面前,道:“這些可是上佳的茶葉所泡製的,你們嚐嚐這個味道如何?”
“對不起,我們很忙。”凌小玉正想不客氣地去端起那茶杯,卻被陳如風這驀地說出來的話語嚇了一跳,那隻伸了出去的手又縮了回來。“我們談完事情後,便會立刻動身返回天風幫。”
“哦?那麼急?”江晟天毫不介懷,自顧自地呷了一口,『露』出一副甘甜的表情來,目光迎往陳如風,一直是以笑容去應對陳如風的冰鋒。
“那晚我們所談之事,你可是有了主意?”陳如風淡淡地問道。
江晟天收起笑意滿盈的目光,專心致志地挽起茶壺,再爲自己斟倒了一小杯茶水。放下茶壺之時,這纔不慌不忙地說道:“只要你肯答應我所說的事情,我就將我的意見告訴你們。”
話畢,江晟天又是深意地一笑。
“那麼,”陳如風霍地站起來,江晟天眉『毛』一揚,“我們之間看來是沒有可以談的了。”
陳如風不再多言,轉身便要走,凌小玉與胡久未正要跟上,江晟天卻喊道:“且慢!”
“什麼?”陳如風冷冷地問道。
江晟天笑了笑,“你們真的不要品嚐一下這茶嗎?可是人間難得的佳品喔!”
“謝謝江公子的好意了。”
江晟天臉上的笑容瞬間減淡了許多,陳如風頭也不回地領着二人下了樓梯。
走到了樓臺欄杆處,江晟天雙手按在欄杆之上,望着樓下出了覽月樓的三人。從高處鳥瞰,他們三人就如螻蟻一般渺小,跟其他往來的平民百姓幾無差別。
嘴角一揚,江晟天的眼睛卻是望向了仙來客棧的方向,“這個時間,該是足夠了吧?”
“幫主,我們現在就返回幫中嗎?”胡九未帶着點試探意味問道,似是有種十分隱晦的所圖。心思細縝的陳如風一下就知道了胡九未所想爲何了。
“我們先回仙來客棧去跟謝文成他們兩姊弟道個別吧,這樣忽然不辭而別好像有點不太禮貌。”陳如風淡淡地說道。
胡九未整個人精神一振,笑着贊同道:“對,我也是這樣想的。”站在他身旁的凌小玉似乎也猜到了什麼,竊笑不止。
陳如風對着胡九未微微笑一笑,心中卻有點沉。
遷幫之事舉步維艱,如今更是得不到江晟天的贊同,就意味着要就此作罷。
“難道天風幫註定要屈就於千劍門的腳下嗎?”陳如風有點憂心地皺起眉頭,既然遷幫之計行不通,就要另想他法,去消除千劍門對天風幫的影響了。
滅掉千劍門?且不論這是不是一個仁義之舉,以天風幫如今倏然冒起的實力,也不足以能夠動搖根基穩固的千劍門。
陳如風的眉頭越皺越深,直到走到了仙來客棧的門前。
擡起頭來之時,心中一股寒意直升上三人的心頭。
仙來客棧裡頭沒有了往常人客滿座的盛景,相反變得滿目瘡痍,桌椅被打碎得一地,客棧的小二正在垂頭喪氣地收拾着殘局,這裡似乎發生過什麼激烈的爭鬥來。
三人看到此情此景大感不妥,胡九未更是一個箭步衝了上去,走進客棧之中。
完好無損的桌椅,不過幾張。整間客棧就如廢墟一般,就連擺飾之類的物件,都被糟蹋得體無完膚,像是經歷了一場極其恐怖的破壞。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胡九未失聲叫道,“謝老闆娘呢?”
那個正打掃的小二沮喪地搖了搖頭,一言難盡之意。
時斷時續的啜泣聲,從一張倖存的桌子下傳來。
震驚不已的三人順着聲音來源走去,只見被打得鼻腫面青的謝文成,正怯怯縮縮地躲在桌子下發着抖,涕泗縱橫,淒涼不已。
“謝公子……”陳如風想伸出手去將他拉出來,可謝文成卻像受到了什麼極大的刺激一樣,尖叫了一聲,往另一邊縮了一下,避開了陳如風的手。
“他的樣子像是受了什麼極大的驚嚇一樣,有點失神。不如讓他冷靜一下,現在問他什麼都是徒勞的。”凌小玉提議道,可胡九未卻似乎並未聽見他所言,一把掀開了桌子,抓起了謝文成的衣領,不斷地搖晃着他,像是要將他丟掉的魂魄都搖回來一樣。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姊姊她到哪裡去了!?”胡九未激動不已地質問道,陳如風和凌小玉連忙上前制止,可胡九未此時手勁之大,就連二人合力都無法將他扣着謝文成衣領的手扳開。
“姐姐……”謝文成忽地停止了抽泣,雙眼有點呆然,隨即又兩行清淚一涌而出,像滂沱大雨一樣淹沒了他的臉龐,哭聲不斷。
“是什麼……能夠令這樣的一個男子哭得如此悲傷?”陳如風還在試圖將胡九未的手拉開,看着謝文成這般容狀,開始猜測着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來。
過了半天,謝文成才慢慢冷靜了下來,可還是時不時地抽噎一下。三人扶着他到二樓的房間裡去,胡九未也沒有了剛剛那樣激動,爲他倒了一杯水來以作定驚。
“謝公子,現在你能告訴我們,這是發生了什麼事了嗎?”看着謝文成已經能自己接過水來喝了一口,陳如風確定他的理智清晰過來纔開口問道。
“是他們……”委屈的淚水又開始在謝文成的眼眶之中打着轉。
“誰?”
“那日對我姐姐無禮的那兩個人,顧氏兄弟,顧昊和顧泉!他們今天來到說要邀我姐姐到府上一聚,我姐姐不從,他們便強行拉走我姐姐,還趕走了客棧裡面的人客,要挾着我們要將我們客棧夷爲平地!一些住在這裡的俠士看不過眼,卻又不敢出手,他們顧忌着顧氏兄弟在長安的勢力,所以姐姐她就……她就被他們抓走了!”
砰!
胡九未一隻手握碎了手中的茶杯,兩隻眼睛兇芒大『露』,甚爲猙獰。
“這豈不是如同強搶民女!!他們怎可如此目無王法?!”胡九未咆哮着說道,怒意充斥了他全身,令他渾身都不住地顫抖着。
陳如風從來沒有見過胡九未這般失控之狀,像一隻即將破籠而出的野獸一樣,將無邊的怒火釋放出來,將敵人撕咬碎盡。他不禁有點詫異地打量着他,這根本就不是平時沉着鎮靜的胡九未。
“陳幫主……求求你!救救我姐姐!”謝文成撲地跪了下來,抱着陳如風的大腿苦苦懇求道,“他們兩個都是出了名的『淫』賊,我姐姐落在他們的手中,恐怕……”
“啊!!!”胡九未狂吼一聲,就要衝出門口,去找顧昊顧泉二人晦氣。陳如風知道此刻胡九未已經失去了應有的理智,連忙對着旁邊的凌小玉道:
“小玉!快攔着他!別讓他胡來!”
凌小玉當下明白,幾步就追上了胡九未,將他的兩隻手狠狠地拉住,甚至還動用真力,這才勉強地讓他跑不出房間。
“胡長老!冷靜!你這樣反而救不了她的!”陳如風厲聲喝道,彷彿平原之中的一聲驚雷,驚醒了胡九未的理智,兩隻手扣着他手腕的凌小玉忽然感動那股抵抗着他的蠻力消失了。
胡九未怔怔地轉過頭來,目中透着與謝文成一樣的哀求之意。
凌小玉一鬆手,胡九未整個身子也一軟,跪倒在陳如風的面前,重重地磕下頭來:“幫主!求求你救救謝老闆!我知道我們不能跟顧氏兄弟他們正面起衝突,但現在他們實在是欺人太甚了!只要幫主肯施以援手救出謝老闆娘,遷幫之事……我便不再有意見!”
陳如風連忙將跪在地上的胡九未與謝文成二人扶起來,他想不到胡九未竟然用遷幫這一條件來請求他出手救人,可見謝蘭汀在他的心中地位之重。
“謝老闆娘是我的朋友,朋友有難,我陳如風豈是袖手旁觀之人!”陳如風斬釘截鐵地說道,此話一出,胡九未與謝文成的臉『色』都是轉悲爲喜,緊緊地抓住了陳如風的手臂。
“不過顧氏兄弟在長安勢力極大,我們需要從長計議。”陳如風又說道,原本有點寬慰的謝文成隨即又低下頭去。
“顧氏兄弟他們都是頭上寫着一個‘『淫』’字的,如果拖得太久,我姊姊她怕是會被……”謝文成已經不敢再說下去,掩住臉來搖了搖頭。胡九未更是一時失聲,眼中泛起了一絲絕望之『色』。
陳如風此刻臉『色』深凝,忽然想起了什麼,擡起了頭來。
“我先去找一個人,或許會對我們有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