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如風感到自己口舌乾燥,開口不能言,只能兩片嘴脣動了一動,帶着點希冀望着二人。
全然不顧擂臺之下坐滿了江湖上各派人士,堂堂天風幫幫主陳如風此時淚眼模糊,朝二人衷心一俯,“求求你們了。”
韓陵默不作聲地盤膝坐下,陳如風費了極大的力氣才肯放開霹心晴,將她以打坐之姿穩住,韓陵於她身後開始凝聚真氣,雙掌幻形萬千,如白霧一樣的真氣雙掌之間氤氳而生。
君莫笑遲疑地看了陳如風一眼,剛剛他開口說道有辦法救治霹心晴,現見韓陵也有法子幫忙,心左思右慮一番後,終還是走到陳如風身旁,遞出一顆用白布包裹着的丹藥。
“這是‘破毒丸’,本來我赤魔聖壇內功心法是各種毒的剋星,此丸便是以赤魔聖壇內功心法爲基理所制,專門給那些功力稍遜的弟子所服食,對抗各種繁複的毒頗有奇效。”陳如風接過丹藥,半信半疑。但事已至此,也只得信這藥丸的功效如神了。他扳開霹心晴的嘴巴,喂她服食下這顆“破毒丸”,心懷忐忑地看着她那雙緊閉着是水眸,心如刀絞。
“我會以一種奇特的逼功之法來嘗試排走她體內的毒,但你莫要寄予過大希望。”韓陵事先聲明道,兩掌已經氣光連連。
陳如風心念韓陵乃是有“武學奇才”之稱,以他獨特的武功和深厚的內力必定能爲霹心晴求得一線生機,本對韓陵充滿信心,卻聽韓陵這樣一說隨即將他原本有點恢復過來的希望重壓了下去。
但他堅信以韓陵之能,必定能夠從閻王眼皮下將霹心晴拉回來的,頓時又希望重燃,不知這只是他自欺欺人的想法而已。實則韓陵能救回霹心晴,也只有分一的機會,而君莫笑所提供的“破毒丸”,大概也令這一機會增至半成左右。
話不多說,韓陵連忙開始運功。
場下見擂臺上之景,雖不知前因後果,但見霹心晴面青脣白也知事關重大,一時也肅然不語,生怕會打擾到韓陵。
韓陵閉目專注於運功,雙掌先是推向霹心晴的脊背,奮力按下,霹心晴嬌軀一挺,漸漸有汗水從她的美頸滑下,原本蒼白無色的臉也變得有點紅潤起來。
陳如風與霹家兩老看到霹心晴面有起色,都是大喜若望,陳如風是感到緊繃的心一舒,略爲寬慰。
韓陵兩掌又一收,再運奇法,真氣化成各種飄形,再一次雙掌拍擊她背部,霹心晴悶哼一聲,面色竟由紅變青,隱隱有綠氣覆蓋她的俏臉上,帶着幾點暗色,顯出苦痛之狀,嘴脣白。
陳如風一瞧霹心晴面色變差,心裡邊慌亂至極,又不能出言干擾韓陵運功。韓陵也感到異變陡生,及時收掌,饒是他內力深厚,都不禁熱汗滿臉,可見駐霹心晴體內那毒的厲害。
掌風韓陵雙手之間幻變數番,兩隻手掌先後拍霹心晴的背上,霹心晴那黑青的臉色才緩解了下來,卻是煞白如紙。
一旁看着的陳如風看得焦躁無比,眼皮都不眨一下,只見霹心晴臉上色彩連變,由白變紅,由紅再變爲青綠,後再回歸爲蒼白。
韓陵則手掌不停地變換手法,咬着牙關,顯然是到了關鍵時候。
掌影速去至極盛,真氣縈繞着貫入到霹心晴的背。
怪異的情況忽現:霹心晴臉頰上汗珠不斷冒出,每一滴都帶着暗淡的墨綠,頓時將衆人嚇得心驚肉跳。幸好她臉色轉和,不再如先前那般慘白,吊衆人心頭上的那塊石頭才放了下來。
運功完畢,韓陵重重一吸氣,雙手垂下,少有地露出一副筋疲力的狀況。霹家二老連忙過去恭恭敬敬地將他扶起。陳如風則急奔到霹心晴身邊,察覺到了她的氣息已經擺脫了微弱狀,變得正常如舊,一時心狂歡,喜笑顏開地爲她撥了撥額前的秀。
“讓我來……爲她診診脈。”韓陵謝過霹顯龍霹守陽二人,不顧周身疲憊都要過去爲霹心晴診脈。陳如風感激地望了他一眼,韓陵只是微微一笑以作迴應。
“謝謝你。”陳如風不忘跟君莫笑道謝,君莫笑只是謙謙拱手,也不居功。
“我只是略綿力而已,你要好好感謝的是韓隱士。”
“這個當然。”陳如風由衷地心謝過韓陵千萬遍,韓陵半跪下身子探出手去爲霹心晴把脈。
“氣息已經平穩了許多……”韓陵不僅武功精湛,好琴棋書畫,博通病理,可是當今天下難得的一名人才。
加以診斷多片刻,韓陵的眉頭卻皺了一下,閃過一絲欲言又止的表情,並無人能察覺得出。
“……多加休息後,該是無大礙的了。”韓陵後斷定說道,站起身來,看到陳如風的表情便知他有千言萬語的感激要道出,伸出手來止住,“我幫你送她去客棧,剛剛一戰也令她體力耗,一時三刻也醒不來的,這裡的事還要留待你處置。”
陳如風看着韓陵已經說不出話來了,甚至要他捨身相報,他也毫無怨言。
霹家二老和韓陵一同將霹心晴帶回客棧,陳如風抹去眼角的淚沫,重整頓面容,以一副肅正之色望向臺下衆人。
各人都是心懷疑惑,等着陳如風跟他們說明。
剛剛那一場與溫太和的激戰,始終還是要與衆人交代清楚。溫太和的屍體早已被胡未遣人擡走,但擂臺上狼藉之處依舊還。他想不到舉辦一場青士武殿會弄出這等風波來,確實是出乎意料,與他個人也脫不了干係。
陳如風一清嗓子,定了定心,高聲說道:“各位,由於我的一些私人恩怨而牽涉到大家,我深感抱歉。”
“剛剛上場的那名戴面具叫‘曾帆’的男子,真正的身份是詭蠍幫的大弟子,他爲了報仇而對諸位暗下‘眠毒’,要與我一對一地較量。他與我交手後傷重身亡,但這絕非是我所願……”陳如風所能措出的言詞就只能去到這個地步,終究還是搖了搖頭嘆息難語。
若不是溫太和執着於仇恨,又怎會落得這般田地?
或者大一點來說,朱柳兒、鬱塗方他們不是爲了報復陳如風,就用不着以身試毒,捨命來幫助溫太和促成“毒王”。
一個“仇”字,就真的值得連性命都不要了嗎?
“現我宣佈,”陳如風掃去心的胡思亂想,擡起頭來,目光落到了澤宇的臉上,“這一屆青士武殿的奪魁者,便是千劍門,澤宇!”
話聲一落,全場先是一驚詫,隨即猛鼓起掌來,爲澤宇道賀。
溫太和戰勝了霹心晴,卻與陳如風交手後身故,因此澤宇也就沒了對手,順理成章地成爲青士武殿第一了。
可就陳如風也爲澤宇鼓掌慶賀之時,澤宇的臉上並無喜色,反倒是帶着一點猶豫。
“各位,請聽我說。”澤宇聲如洪鐘地將聲音傳遍整武館,所有人立刻將聲音收起,靜聽澤宇所言。
“如此一來就讓我成爲了青士武殿的奪魁者,未免太過兒戲。畢竟那‘曾帆’是由陳幫主擊敗的,理應由他來跟我作後一場的比試。”澤宇此番話一出,又是引得場議論聲此起彼伏,有人贊同,有人搖頭反對。
陳如風皺了皺眉頭,開口說道:“但作爲青士武殿的舉辦方,按規矩我是不能參加青士武殿的。”
澤宇沉吟片刻,道:“規矩是如此,但總不能如此輕易就讓我獲得這個如此之大的名銜?要不如此,你我較量一場,若是我勝出我自然是受之無愧。但若你勝出,便按規矩辦事將這奪魁者的虛銜給我,但內裡實則你纔是真正的青士武殿第一,今日場之人皆可見證。”
聽澤宇這樣一說,陳如風不禁有些心動起來。本來他就渴望參加青士武殿,只是苦惱於規矩而不得不打消此念頭,一心一意做好一個舉辦者。現得此機會,自然是躍躍欲試,念起當日與澤宇一戰,他還是頗有嚮往。
澤宇的想法跟他不謀而合,他也是出於當日千劍門與陳如風一戰平分秋色,而生出惺惺相惜之意。人生難得一對手,何況陳如風跟自己旗鼓相當,當日自己原本幾乎落敗,但陳如風卻魔毒作,終尚算是勝負未分。
到了今日,青士武殿的擂臺上正是一決勝負的好機會。
陳如風雖然心同意,但始終還是要徵求場之人的意思,便開口說道:“各位對澤公子所言意下如何?”
凌小玉、丁雨率先帶頭同意,其他人自然就附和點頭,反正多一場比試也只會飽飽他們的眼福,絕無害處。
見大家都無多意見,陳如風拾起了怒風劍,笑着對澤宇說道:“如此,我們就來比劃比劃一下。”
澤宇微微彎嘴,縱身跳上擂臺。
繼當日論劍試一戰之後,二人再聚,功力較之當日也要精湛了許多。尤其是澤宇,從山河劍法之悟出式,劍法一日千里,雖當日較之陳如風略有所遜,今日一旦較量起來,勝負可不一定同於當日。
二人相對而視,淡然一笑。
卻沒有人察覺得到擂臺之下有四個人悄然離開了武館,正是鬥日派、鯤鵬門、殘影閣和碧血軒派出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