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悲情公子”川逆流便隨着陳如風一同起行,前往霹家莊。
幸好此處離霹家莊尚不算遙遠,只需大半個時辰的腳程便到,免去受川逆流傷情笛聲困擾之苦。
來到霹家莊的門前,守莊人見是陳如風也不加阻攔,熱情地迎着陳如風進入莊。當日霹家莊一戰,陳如風的威名也就響徹了整個霹家莊,他一人鬥敗詭蠍幫,挫了霹玄靖的陰謀,莊上下無不知曉此事。
路途經過與他打招呼之人均是恭敬有加,陳如風笑着連連點頭回。跟他身後的川逆流則嘆息不斷,低下頭像不斷地回想起悲傷之事,與周圍過路人的熱烈反差極大,旁人不知還以爲他曾這裡經歷過什麼傷心事。
進入到內莊,見了幾張熟悉的面孔,陳如風都禮貌地行禮問候,一邊還要催促着川逆流照模照樣地同樣施禮,只是他施禮之時那張苦悲的臉口顯得彆扭不已。但當陳如風詢問到他們霹心晴所時,個個均搖頭不知。一連問了好幾人,這才得知當日霹心晴從洛陽歸來之後便將莊大小事務交由霹守陽打理,自己終日山上流連。
陳如風聞後滿腹疑惑,心般想法,還以爲霹心晴是因爲當日青士武殿落敗後耿耿於懷,不甘勝負,以致心情不佳,連莊之事也懶得去理會了。
將川逆流打到客棧去後,陳如風獨自上山,此時已是隱約見天邊夕色,太陽愈殘紅,雲鑲金邊,浮浮沉沉。
順着高處山勢走去,一路甚是崎嶇不平,泥濘甚多,有些地方陳如風不得不御起身法來跨過。幸好山道只有一條並無分岔,這才免去了走錯路之憂。
“晴兒走到來這麼高的地方到底要幹嘛?”陳如風愈不解,但當務之急是覓得霹心晴,也不多想繼續上行。
憑藉輕功身法,不消片刻便到了山頂。山頂之上又是別有一番景緻,高草叢生及至膝蓋,四棵大樹錯落種植,樹蔭之透着幾點金黃陽光,似是垂吊着幾顆金色的果子一般。極目望去,霹家莊房舍大小坐落眼下谷,微縮成拇指大小,一隻手掌就足夠將整個霹家莊蓋住了。
立於山巔,果真有一種萬物立於腳下的感覺!
殘陽如泣血,草叢之坐着一人兒,背影依稀,一抹黑影投草上,帶着落寞孤愁,抱膝望向漸漸往西落下的鹹蛋黃一樣的太陽。
“晴兒……”陳如風忍不住叫道,那個身影一顫,微微側過半邊臉來。
夕色如畫筆,勾勒出霹心晴動人的輪廓出來。幾絲秀隨涼風舞揚起來,殘陽如粉墨,映襯着她秀美的半邊臉龐。嘴脣似笑非笑,惹人心神一陣恍惚,魂魄散亂。
陳如風這樣一看,竟是癡了。
“你找到來這裡了?”霹心晴重望向天邊血色夕陽。
陳如風怔了一下,沒有了那張俏麗吸引的臉蛋讓他的眼睛繼續流連,頓時便清醒過來。他朝霹心晴的背影走去,與她一同沐浴殘陽夕色之下,她旁邊坐了下來,兩隻手往後撐地。敞開胸懷,這山上的風極爲爽快,習習吹來,令人心曠神怡,難怪霹心晴會選擇此逗留了。
霹心晴見他坐旁邊,心神似是全吸引了那西斜的太陽之上,默然不語。
陳如風也不打擾她的寧靜,與她並排而坐,共賞夕陽西下的美景。
二人無言,霹心晴感到心一陣沉鬱,忍不住開口道:“你來這裡幹嘛?”
“找你啊!”
“找我幹嘛?”
“擔心你啊!”
霹心晴頓了一頓,再也不看他,陳如風還以爲她生悶氣。
“別惱啦,大不了讓我跟你打一場,算我輸好不好?我可是勝了青士武殿奪魁者的人耶!”陳如風捶了捶胸膛,本是玩笑之說,卻不能讓霹心晴歡悅一些,陳如風露出來的笑容頓顯尷尬不已。
霹心晴蹙眉凝視血色夕空,“你說,是不是每一個人都會如夕陽那般,到了黑夜臨近之時終究是要落入西山之,這片天空消失?”
陳如風想不到霹心晴開口便是問道這樣的問題,一時口啞無言。心念忖一會,纔開口說道:“生老病死,自有定數,非是我們能改寫得了的。旭日東昇,殘陽西下,有生就必有死,有死就必有生,如是而已。”
“有生就必有死……”霹心晴已經被吞沒了半邊的紅日苦笑了一聲。
“你胡思亂想些什麼呢?只是敗了一場比試而已,沒有必要……”陳如風還以爲霹心晴是爲青士武殿的那場勝負懊惱,生出輕生的念頭,苦言勸慰。霹心晴看見陳如風大驚小怪的模樣不禁莞爾,陳如風看着霹心晴綻露笑顏,也跟着笑了起來。
但笑容並無霹心晴臉上逗留多久,像燦爛一瞬的花火,稍縱即逝。
“如果夕陽能夠永遠停留天邊,永不落下,那該多好啊!”霹心晴托起腮幫心默唸道,看着一**紅日漸漸被山邊啃食,一陣說不出的哀傷涌上心頭。
想着想着,霹心晴覺得自己眼眶一溼,忍不住一頭栽到陳如風的懷,竭力壓抑着自己即將崩出的淚水,“有一天我舍你而去的話,你會怎麼辦?”
陳如風只覺此時胸一股暖意,雙手緊緊地將霹心晴摟着,“那樣的話……”
霹心晴擡起小半邊頭來,偷偷地瞥着他的臉色。
“你去到哪裡,我就跟着你到哪裡去,形影不離!”陳如風笑着說道,此刻他快樂無比,懷擁佳人,這個安寧清靜的地方一同觀賞日落,真不知道他幾生修來的福氣才能擁有這一刻。
他真的希望此時的那片殘陽永遠不會落到山下去。
霹心晴看着陳如風那張幸福洋溢的面龐,剛剛擠到喉嚨上的話語又被她生生吞了下去。
她陪着陳如風一同笑着,不忍這良辰美景之將一個好夢打碎。
太陽只剩下了一點餘暉,蒼穹也由紅入黑,露出了滿天星辰來。
夜幕席捲,天地墜入一片漆黑之。
二人相偎,時而低聲笑語,時而一同凝望星空,恨不得就這樣到了永恆。
只是霹心晴心裡清明,多麼美妙的時光也只能烙印心,一瞬不可能延續萬年。她安靜地躺陳如風的懷裡,睜開了眼睛,月牙慈祥,似是和藹的長輩一樣對她微笑。
心一陣安然,她柔聲對陳如風說道:“你先回去,我還想這裡逗留一會。”
陳如風面帶憂色地望着她星光般的眼神,“這怎麼行,我不能拋下你一個人荒山野嶺的啊……”
霹心晴笑道:“這座山可是我從小到大嬉耍的地方,再熟悉不過了。我只是想一個人……想一些事情,我保證很快我就回去,你莊等着我。”
陳如風將信將疑地看着她倔強的目光,終是拗不過她,只得先行離去。期間不斷回,被霹心晴不耐煩地催促着。
山風清朗,便只剩下霹心晴一人獨望夜空。
“我說過了,我想自己一個人。”霹心晴忽然略帶嗔怒對着身後那一棵沒入黑夜之的樹說道。
見隱藏不了身形,陳如風無奈地樹影后走了出來,叮囑了幾句“小心”,不得不真真正正地走下山。
再次望向繁星璀璨的黑夜之時,霹心晴的眼已經帶着晶瑩的淚光。
風吹入懷,倍添傷感,似是將一道緊閉着的門扉吹開,裡面藏着的情緒轟然涌出,一崩難止。
陣陣低聲的啜泣,漆黑籠罩的山頂之迴盪。
似乎只有無邊無際的黑夜,才能容納下她的傷懷。
陳如風順着山路行到山腳,山頂上那陣低泣聲卻一點都傳不下來,只有山風呼呼的聲音。
微微昂起,只覺這裡深吸一口氣都會令心胸爲之舒暢不已。想起剛剛跟霹心晴一同相互依偎,由殘陽下山至夜幕墜臨,心頭一甜,回味無窮。
卻此時有一不合乎時境的曲調幽幽傳來,這山間增連綿哀愁,讓人一聽便心大感黯然,垂頭沮喪。
悽婉的笛聲隨風而飄,洋溢滿整個霹家莊。
陳如風頓下足來,知這是川逆流的悲情病又作了,頓時氣從來,步伐如飛地奔回霹家莊,就要狠狠呵斥他一頓。
傷心人均笛聲哀轉之下勾起傷心事,垂默思,甚至有淚滴淌下。
川逆流坐於客棧瓦頂上,對月奏笛,深深陷入自己的悲慟之,將自己如滔滔江水的悲情貫入笛聲,傳遍千里以作宣泄。
這一夜,心懷暗傷的人再也無處可匿,循聲而泣,望月傷,倚牆一刻,舊事全涌上心頭。
山頂上,聞得笛聲的霹心晴驀地止住了泣聲。
她站起來,望着笛聲源處所的霹家莊,眼水光閃亮,面色卻由沉重變得輕鬆起來。
似乎這笛聲之的悲傷反而將她心的悲慼沖淡了些許。心胸一緩,風清,氣爽,她張開手來,暢懷地大喊了一聲,似乎這一瞬她擁抱住了天地,感悟出生命之真諦。
夕陽終有落時,但卻能落下之前燃自己明亮的那一瞬。不管如何,只要曾經有過燦爛、美好的時光,終究是無悔。
生死不能得知,但自己可以活好當下,把握所擁有的。
腦海之浮起了陳如風的臉龐,溫煦之感油然而生。
笛聲久久不絕,霹心晴反倒是從這悲得喜,舒服地笑了笑,輕盈地走下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