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她進來『推薦:超神遊戲』。♀怎書文學,李林甫有點失神地道,田一山連連地喘着粗氣,低首退到一旁,方纔從李林甫手中死裡逃生,臉上已經重拾恭敬之色。
門外那下人應了聲,匆匆地退下。
“你出去。”李林甫簡短地指示道。
田一山不敢有半分遲疑,連忙急步奔出書房。
李林甫獨自像泄了氣一樣地跌坐在椅子上,胸膛起伏不已,眼神露出一點迷離困惑之色。
房門徐徐打開,一個身着樸素灰袍的尼姑雙手合十、眉目緊閉地緩步走進,從她的面容猶可見其俏麗,顯然遁入空門前她必然是一個絕色美人。
李林甫一見她,饒是他心中早有準備,也不禁一震,雙手緊握,氣惱地咬着牙關。
“貧尼念草菴清音,拜見丞相大人。”清音頷首道。
李林甫聲線發顫道:“你可知‘孝’字爲何?連父母授之的名字都敢捨棄……”
清音微微張目,一絲淡淡的傷愁掠過眼中,臉上依舊靜如清水,道:“貧尼早已斬斷俗緣。浮生泡影,都只是沉淪之苦而已。”
“你這個不肖女……”李林甫氣不打一處來,瞪着她已是結舌難言。
清音又再度閉目,有隱約的一點愧疚之意,不再說下去。
“既然你已一心向佛,你又爲何要今日重回故居,讓我看着不清淨?”李林甫自然不知道她是爲了幫自己清洗罪過才削髮爲尼,終日過着千篇一律敲經唸佛的日子,還怨恨她堂堂丞相之女跑去做尼姑,大丟自己的顏面。
“貧尼今日到來,是希望施主能夠放下。”清音說道。
李林甫冷笑一聲,問道:“放下什麼?”
“放下仇怨。”清音答道。
“哼,敢情你還是爲陳如風那小子來求情的?”李林甫憤懣地說道。
清音一搖首,懇切地道:“唯有放下,纔是施主最好的選擇。”
“你是怕我鬥不過他?”李林甫誤解了清音話中之意,雙目圓瞪,頓時火氣爆發道:“我堂堂丞相,豈會不夠一個江湖混混鬥?”
清音無奈地暗歎一口氣,“施主如此執着放不下,又何嘗不是在加重自己的負擔?若能聽貧尼一聲勸說,放下仇怨,才能解開狹窄,得到更爲寬廣的體味。”
“你休要跟我說什麼佛偈!”李林甫勃然道,念起自己先是失去金易來,收來的女婿江晟天倒戈相向,女兒出家爲尼,後又折了葉之杭,連收買回來的瑞雲都不敵陳如風,碧血軒四幫更是功敗垂成,反弄得四分五裂,自己與陳如風的連場比鬥下來反倒弄得自己遍體鱗傷,這口氣他咽得下的話他還是李林甫嗎?
“就算要我傾盡所有,我也要陳如風萬劫不復!”李林甫陡然站起來,面目猙獰,怒吼一聲將自己坐着的椅子抱起,一把摔倒一旁以此泄自己心頭之憤。
清音見李林甫如此執迷不悔,知自己今天不能勸成他,他日將會釀成大禍,不得已撲通地跪在地上,苦言道:“念在貧尼往日俗家的一點情分上,還望施主能幡然醒悟!”
“我現在清醒得很!”李林甫大聲吼道,腦袋忽然一陣暈眩,像是被人當頭敲了一下,腳步左搖右擺,跌跌不穩,只得發了狂一般地將書架擱倒,書籍散落遍地,藉此來緩解頭暈之感。
清音長跪不起,似是不忍看着李林甫狂性大發,一直閉着眼睛。
到最後李林甫卻像泄了氣一般,僵凝地瞪着眼睛,上氣不接下氣地喘息着。
直到聽到“噗”的一聲,清音才睜開眼來,卻驚惶地看到李林甫已一頭栽下,躺在地上不醒人事。
天寶十一年,李林甫怏怏抱病而終,享年七十。
東臨碣石,以觀滄海。
靜聽浪花拍崖之聲,曹孟德這一首詩油然生於胸臆。
極目望去,四周怪石嶙峋,不見有一處平地。遠眺大海,無邊無垠,只見海天一色,碧波傾盡,粼粼生光。
遙想當年,三位高手澤崆雲、朝虢、冷非絕便是在此崖與聲名響蕩一時的魔君刑石一戰,將他打下懸崖,藉此還江湖一片平靜天日。
再聯繫此崖之名“斷石崖”,確實頗具諷刺意味。
陳如風在這裡也已停留了兩天,他一身淡綠衣袍,腰間負着怒風劍,眉目間深鎖不解,兩日以來他都只是一直盯着不着邊際的汪洋,彷彿在等待着這片汪洋會寫出字來一般。
海風輕拂面龐,陳如風不禁愜意地閉上眼睛,展開雙臂,好好地感受着自然輕鬆的感覺。
不知何時,他的身邊多了一個人站着,與他一同遠眺碧洋。
陳如風似渾然不覺,只顧在這享受海風的撫慰。
風力漸退,陳如風放下手,極不情願地張開眼睛,目光一動不動,道:“澤門主,久違了。”
二人的衣袂揚起,儘管年紀上有一定差距,氣質上卻有幾分相似之處,陳如風身上更透出不符合這個年紀的滄桑。
“我得知你重新決定監察赤魔聖壇,限制其擴張,正想到天風幫拜會,卻被告知你已離去幫中數日了。”澤崆雲淡淡地說道。
“澤門主又如何得知我在此處?”陳如風微微一笑問道。
澤崆雲將手負後,道:“我也是胡竄亂撞來到這裡的,沒想到碰巧就撞到盟主你了。”
陳如風也沒有去追問他爲什麼偏偏要胡竄亂撞撞到來此處,只是笑了笑,繼續道:“赤魔聖壇的野心路人皆知,若不對其施予手段,他們只會越發猖獗,不知收斂。”
澤崆雲道:“據聞當日在天風幫你先敗瑞雲,傷媚尊,捍衛幫派,從此以後無人再敢懷疑你天下盟盟主的威嚴,難怪你敢重新對赤魔聖壇下禁制。”
陳如風苦笑道:“實不相瞞,當日我撤去對赤魔聖壇的監察,實在是有難言之隱。”
澤崆雲沒再說話,思索片刻後才道:“我信你,你等到今日自己有能力與他們抗衡你纔敢撥亂反正,想必當時是受到其威脅。”
“澤門主果然是明白事理之人。”陳如風說道,澤崆雲做夢都不會想到當日陳如風是爲了保全千劍門下夜孤鴻、澤宇和沈馨雨纔不得不妥協。
“今日碰巧在此見到澤門主,我有一事相求。”
“盟主請說。”
“我希望澤門主能替我接過盟主之位。”陳如風語氣平平地說道,似乎這並非大不了之事。
澤崆雲微微一驚,問道:“這是爲何?”
“天下盟盟主,實在不是我所能擔當得起。”陳如風驟帶唏噓,擡首望向蔚藍的天空。
澤崆雲皺眉道:“陳盟主這番話未免太妄自菲薄了,當日澤某也是有份促成你坐上盟主之位,怎能如此兒戲又接過你的位置呢?”
陳如風像是被壓抑着一般,澀澀一笑,道:“我實在太累了,我想放下一切。”
“難道就連天風幫你也想不管?”澤崆雲不敢相信陳如風連自己一手一腳創立下來的幫派都棄之不理,當初天風幫築於他們翠華山千劍門腳下,看着天風幫發跡,變成如今江湖四大擎柱之一,於陳如風來說天風幫無疑就是他親自養大的孩子。
“就是因爲我放不下,所以我才失去了一個又一個重要的人。”陳如風出神地望着天空,彷彿看到了幾張熟悉的臉龐。
“自幼同甘共苦的兄弟、我心愛的人、於我有恩的師父……”陳如風心中愈發沉重,眼眶不知不覺溼潤了。
澤崆雲見陳如風面露傷情,一時不知該如何言慰。
“你不覺得你這樣做是一種很不負責的行爲?”澤崆雲暗帶着指責意味,陳如風轉過頭來,似有不解之惑地望着他。
“真正的放下,不是逃避。”澤崆雲言簡意賅地說道,有些事情需去親身體悟才能明白,單憑口述是十天十夜也無法闡明的。
陳如風若有所思地緊凝着眉,望着浪花起伏的海水怔怔出神。
“我可以幫你暫代盟主之位,待你想清楚了,隨時可以回來。”澤崆雲說完這句話已經背過身去,無所察覺地離開了。
陳如風心中一股傷痛襲來,風波平息後他便離開了天風幫數天,他對自己說是想要去獨自靜一下,好爲先前所發生的一系列事情作個平伏。
但當他靜下來之時,便有不可避免的傷痛之感刺在心頭上。
“一切都是我的錯,我太過執着於建功立業,否則就不會連累江晟天丟了性命。如果我當初只是乖乖地在寧州城當一個渾渾噩噩的混混,就不會經歷如此多的慘事。”陳如風心中一道懦弱的聲音說道。
“就連自己所愛之人他都保護不了,還要因爲他而讓她受罪……”一種深深的自責、愧疚在他的心中瘋狂地生長着。
於是乎,他便想要去放下一切,以求能得到片刻的安寧。
真正的放下,不是逃避。
澤崆雲的話語時刻響在耳邊,仿似不絕鐘聲,時刻地提點着他。
他猛然想到了自己該要去做的事情。
“或許,她還無恙。”
望向天邊,隱約有人影漂浮在海面上。
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卻只是抓得到虛無縹緲的空氣。
他自嘲地苦笑:“人,誰又能夠真正地放得下?”
“人生在世,都只是像微塵一樣,隨風飄蕩,身不由己。就像我自己欺騙自己說要放下,可最終都還是……”
“縱然有超卓的身法輕功,又豈能逍遙自在?”
他需要去找一個人,無論是生是死,都要去找她。
入夜,斷石崖中已無人。
日月更替,斗轉星移,一抹淡綠身影出現在黎明的淺照之下,踏往不知何方。
(本卷完)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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