幷州,一品居酒樓。
門前車水馬龍,川流不息,不時有馬車在這裡停下,趕車的放下矮凳,畢恭畢敬地把車上的人扶下來,接着再跳上馬車從這裡離去,還有騎馬而來的,揚起一片塵土,把馬拴在路邊的樹下,也有步行而來的,熙熙攘攘的,好不熱鬧。
一樓大廳裡更是人聲鼎沸,說笑聲,勸酒聲,此起彼伏,還有陣陣樂曲聲,從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隱隱傳來。
樓下太吵,蕭家的女人和孩子被安排到了二樓,二樓不大,只是四下裡依牆環繞着幾個房間,但佈置得還算雅緻,二樓中間是空着,四四方方的,站在欄杆處,喧譁的一樓盡收眼底。
樓上還沒有開席,沈氏和於氏領着孩子,好奇地沿着走廊,來來回回地打量着這個酒樓,不時地趴在欄杆處,朝樓下張望。
那些人口音紛雜,有的在低聲交談,有的高聲說笑,那些人有的穿着綾羅綢緞,有的則是粗布衣衫,不管穿戴如何,坐在這裡的,都是知府大人邀請來的,人人臉上都帶着興奮地笑。
蕭景之父子三人和衙門裡的人也紛紛就坐,彼此有一句沒一句地交談着。
老師爺跟蕭景之似乎很是投緣,兩人不時地說着什麼,發出幾聲爽朗的笑。
儘管蕭成宇也邀請了秦氏,但她沒有來,說是不喜歡人多。
“想不到,這個老三來得時間不長,認識人還挺多的。”沈氏低聲道,她看見蕭成宇穿梭在人羣裡,臉上帶着淡淡的笑容,不時地停下來跟這個說幾句,跟那個聊幾句,忙得不可開交,看上去好像混跡官場很久了般的圓滑和從容。
貌似不久前,這個小叔子還是個愣頭青,叫嚷着要揍自己,可是現在跟以前簡直是判若兩人。
“有句話說得好,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但凡手裡有些權勢,不管認識不認識的,總會千方百計地巴結,哪裡還論時間長不長。”於氏不動聲色地說道。
“也是,當官的一任三年,說不定下次就去京城了。”沈氏嘴角動了動,“咱們沾不沾光倒是其次,只要他不犯事,不連累咱們就好。”
“這事不好說,現在大家都知道他不是咱們蕭家的人了,想來,有什麼事情,也連累不到咱們了。”於氏笑笑,“爹說,老三已經開始找自己的親生爹孃了,大概想急着認祖歸宗吧!”
“大概早就在找了,只是咱們不知道罷了!”沈氏看了看蕭成宇,不冷不熱地說道,“不管他爹孃是因爲什麼原因弄丟了他,咱們蕭家總是對他有恩的,以後他若是發達了,想來也不會忘了咱們的,不說別的,婆婆爲了他,背了多少年未婚先孕的黑鍋,害得咱們在龍潭村也擡不起頭來。”
“就是。”於氏附和道,妯娌兩人相視一笑。
雅間不大,房間裡的椅子不多,大家只好從其他房間裡搬了一些椅子過來坐。
“二樓其實不怎麼招待吃飯的客人,只是平日裡有客人要喝茶談事情會上來坐坐,招待不週的地方還請多多包涵。”老闆娘見他們來來回回地搬椅子,忙滿臉堆笑地走上來說,“二樓的酒菜一會兒就好,大家稍等等!”
“無妨,樓上都是自家人。”林雪漫忙說,“把樓下的客人招待周全就好,她原來以爲蕭成宇所說的好好操辦,只不過是多請幾桌罷了,想不到他竟然包下了這一品居。
“三嫂,這一品居跟咱們那個海鮮樓佈局其實差不多,只是他們的二樓要小一些。”出於職業習慣,蕭雲和順子來來回回地轉了幾圈,回來眉開眼笑地說道。
“夫人也是開酒樓的?”那老闆娘本來已經走到門口,聽見蕭雲這麼一說,忙停下腳步,轉身回來眉眼彎彎地問道,她看上去很是興奮,大有遇到知音的驚喜。
“嗯,跟貴店差不多。”林雪漫笑道,身邊的楊氏忙把她懷裡的孩子接過去,抱起來,走了出去。
蘇芸娘則坐在一邊,靜靜地聽着,臉上帶着淡淡的笑容。
“原來是同行,失敬失敬。”老闆娘乾脆走到她面前,坐下來,說道,“我知道你們是漁州人,漁州比並州繁華的多,怎麼樣?那裡的生意一定很紅火吧?”
“老闆,我們是在鄉下,並不是漁州城裡面,生意一般,勉強說得過去吧!”林雪漫淡淡一笑,問道,“這一品居的這裡最大的酒樓,想來生意一定很紅火!”
“哎呀夫人,若是你們那個地方生意一般,那我這裡只能稱之爲冷清了。”老闆娘笑笑,“你看看我二樓就知道了,都成了茶室了!”
“老闆謙虛了!”林雪漫笑道,“如果我沒有猜錯,逢集的時候,你這裡的生意一定很紅火吧!”
“就那麼幾天,來來回回,也沒有幾個固定的客人,而且他們都是來趕集的,來去匆匆,一來就嚷嚷着要吃飯,恨不得坐下就能吃,可是我這裡就那麼幾個人,總不能爲了每個月這幾天,再找幾個廚師吧?”那老闆娘訴苦道,“要想掙錢,就要去繁華的地方,在這裡是不行的!”
林雪漫和蘇芸娘相視一笑,這老闆娘還真是個話癆。
這時,走廊裡傳來吆喝着上菜的喊聲,那老闆娘才起身告辭。
在外面閒逛的人也紛紛走進來就坐,廂房裡變得熱鬧起來。
飯菜很快上來了,雖然沒有海鮮,其他菜餚做得很是精緻地道,幾盤主打肉菜醬肘子,紅燒肉自然不用說,並不比漁州的差,更讓人驚奇的竟然還有野雁腿和野兔肉,野雞肉,雁腿是紅燒的,配了幾棵小芫荽,兔肉則是用蘿蔔燉的,味道很是鮮美,雞肉是直接蒸的,吃起來跟家雞不一樣,因爲做法不同,味道更是別具風味。
其他菜餚大都是青菜,做的很是清淡,但是味道還不錯。
上菜的小二說,爲了今天這頓飯,老闆準備了好幾天,要不然,不會有這麼多的野雁,野兔,野雞什麼的。
一家人直呼過癮,吃得津津有味,靠山吃山,靠海吃海,一點不錯,這些野味在龍潭鎮那邊是沒有的,雖然那裡也有山,但是平日裡根本就抓不到這些野味,一年能碰上一次,就算走運了!
“都是一家人,大家不要客氣,隨便吃!”林雪漫招呼道,她見蕭晴碗裡只是些清淡的菜,便讓蕭雲把那些野味給她端過去。
“她不能吃這些。”楊氏阻止道,“一家人不用招呼,誰想吃什麼,儘管吃,這些兔肉什麼的,她有身子不能吃。”
蘇芸娘聞言,疑惑地看着她,怎麼有了身孕就不能吃?
“吃兔肉,怕孩子不齊全。”楊氏又把那盤兔肉端回去。
“是呢!怕孩子長兔脣。”沈氏和於氏齊聲道。
“真的啊?”蕭雲驚訝道,“那要是吃豬肉,豈不是?”
“吃豬肉長豬嘴巴。”巧靈擡起頭來,補充道,“那吃雁肉,是不是就能飛了?”
衆人一陣鬨笑。
“就你們嘴快!”楊氏笑罵道,“這是老輩人傳下來的,有身子的人不能吃這些雜七雜八的東西。”
“伯母,那只是坊間流言,不可信的!”蘇芸娘笑笑。
“那我也不吃,還是小心點好。”蕭晴輕聲道,當孃的話,女兒都是相信的。
“那就吃點別的,這個時候還是要保證營養的。”林雪漫笑笑,她自然理解懷孕女人的心思,不管信不信,只是圖個心安,吃兔肉長兔脣,她自然也是不信的。
“弟妹,你不用招呼我們,都是自家人,我們不會客氣。”沈氏道,“趁孩子睡了,你趕緊吃,有孩子就是這樣,不像以前那樣清閒了!”
“嗯,你們隨意就好。”林雪漫看了看身邊的孩子,這個小主角正睡得正香,對外面的喧鬧完全視而不見。
“姐姐,別忘了,咱們一會兒還要去求子廟。”蘇芸娘小聲道。
“忘不了。”林雪漫笑笑,“這麼大的事情,怎麼會忘了,吃完了飯就去!”
幾天時間,求子廟完全變了樣子。
靜空主持把兩個寺廟合在了一起,分成前殿後殿,統稱求子廟。
一進廟門,巨大的方鼎裡燃着許多絲絲嫋嫋的供香,四下裡縈繞着神聖的氣息。
兩人畢恭畢敬地上了香,放了幾個銅錢。
繞過方鼎,進了前殿。
殿前門旁,放着一段粗大的木頭,似是是被什麼斜斜地劈去了一角,上面還寫着幾個大字:雷劈木。
“萬惡由心生,此木提醒世人,若心不正,必遭天譴。”靜空見到兩人正在看那塊木頭,便上前雙手合十說道。
“大師!”兩人也忙還禮。
“夫人,裡面請!”那靜空認識林雪漫,忙畢恭畢敬地說道,其他幾個尼姑,也忙走過來施禮。
“佛門面前,衆生平等,各位不必多禮!”林雪漫淡然道,兩人到前殿上了香,許願,陸續有人進來上香,官府整頓寺廟的消息早已傳遍幷州城,引得不少人過來一探虛實。
兩人四處走了走,才下了山。
儘管蕭成宇和林雪漫再三挽留,蕭家人和蘇芸娘還是都執意要回去,說天色尚早,回去剛剛好。
兩人只好作罷,拿出事先準備好的禮物,給他們放在車上,來而不往非禮也,回禮,往往都是雙份的。
送走了衆人,兩人都感到疲憊不堪,熱鬧了兩天的院子頓時安靜下來,恢復了往日的寧靜。
“你今天跟許夫人去求子廟了?”夜裡,蕭成宇問道,今天太忙,兩人還沒顧上說話。
“嗯,裡面修繕得還行。”林雪漫應道。
“你去求子廟,是不是想生個女兒?”蕭成宇翻身看着她,認真道,“可是我還是想要個兒子,你再給我生個兒子吧!”
“麟麟這麼小,加上咱們還有這麼多事,還生什麼孩子?”林雪漫不可思議地看着他,想了想,又問道,“成宇,咱們過兩三年再要孩子,好不好?”
“別的事情不用你管,你安心給我帶孩子就好!”蕭成宇挑眉說道,“再說這事,我說了也不算,難道你讓我兩三年不碰你?要是懷上了,總得生下來吧!”
林雪漫見他這樣說,便趁機說道:“我聽說有一種藥……。”
“不行!”蕭成宇忙打斷她的話,一本正經地說道,“是藥總是傷身子的,別的事情我都依你,只有這件事情不行,我不准你在這件事情起別的心思,順其自然就好!”
“那,就順其自然吧!”林雪漫含糊道。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