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一品居熱鬧非凡,以往這個時候,店裡早就關門了,可是此時裡面卻是燈火通明,人影穿梭。
一樓大廳人聲鼎沸,裡面的人或是一身戎裝,顯得威武霸氣,或是一襲布衣,舉止間,多了幾分儒雅,說話聲,嬉笑聲,勸酒聲,一片嘈雜。
桌上擺滿了美味佳餚,冒着誘人的香味,大壇的酒搬了上來,倒進碗裡,清凌凌的,跟菜香混在一起,四下裡充滿了幾分萎靡奢華的氣息。
突然他們停止了說笑,目光不約而同地朝二樓樓梯口望去。
林雪漫手裡拿着一個茶杯,緩緩地下了樓,走到衆人面前,莞爾一笑,說道:“各位大人不遠千里出征到此,勞苦功高,今晚還能不辭辛勞來給小店捧場,小店倍感榮幸,希望各位大人能開懷暢飲,臣婦也算盡了地主之誼,婦道人家不會飲酒,只好以茶代之,敬各位大人一杯,願各位大人早日凱旋迴京,他日以富貴相見!”
“哈哈,蕭夫人客氣了,想不到蕭大人的夫人竟是女中豪傑,獨自一人也能撐起這麼大的酒樓,來,咱們幹了,也祝蕭夫人生意興隆。”人羣裡,一個長得五大三粗的男人站出來說道,他身穿盔甲戰袍,顯得格外粗狂,他隨手端起桌子上的碗,一飲而盡,意味深長地咂咂嘴,用袖子擦擦嘴,興奮道,“痛快!”
林雪漫朝阿梨遞了個眼色,阿梨會意,忙上前給他倒滿。
衆人也紛紛端起碗來,一飲而盡。
“各位大人隨意,臣婦有些不適,先回去了,希望大人們見諒。”林雪漫衝衆人微微屈膝。
“夫人身體不適,儘管回去休息,不用管我們,我們都是大老粗。自己會招呼自己。”適才那武將不以爲然地揮揮手。
其他人也紛紛附和。
林雪漫笑笑,轉身緩緩走了出去,上了馬車,回頭望了望大廳裡喧鬧的人羣,對徐全福,急聲道:“快,回府衙。”
徐全福應了一聲,揚鞭疾馳朝府衙奔去。
月光如水,街上寂靜無聲。
遠處的山巒,近處的屋頂。銀白一片。
“殿下。”月香倚在納蘭雲軒的懷裡。抓過他的手。放在自己依然平坦的腹部,媚眼如絲地看着他,嬌嗔道,“殿下喜歡兒子還是女兒?”
“只要是咱們的孩子。我都喜歡!”納蘭雲軒臉上顯出難得的溫柔,他深情款款地看着她,在她耳邊低語道,“只是,我更喜歡女兒,希望她像你一樣的美麗溫柔。”
“那臣妾就給殿下生一個這樣的女兒。”月香莞爾,映着窗外的月色,她見他臉上掠過一絲憂鬱的神色,又道。“想必殿下累了,臣妾陪殿下歇下吧!”
“嗯。”納蘭雲軒點頭應道。
月香溫柔一笑,替他解衣寬帶,服侍他上牀。
納蘭雲軒許是太累,不一會兒。便沉沉睡去。
月香見他睡着了,便悄然起身,在他脫下的衣裳裡摸了摸,觸到一塊腰牌大小的銅牌,看了看,忙放進懷裡,輕手輕腳地出了門。
院子裡靜悄悄地,空無一人,連看門的侍衛都在打着瞌睡,月香從容地走出門去,翻身上馬,揚鞭疾馳而去。
林雪漫在院子裡走來走去,似乎很是着急的樣子,突然聽見門外傳來馬的嘶鳴聲,忙奔了出去,見到月香,眼前一亮,低聲道:“到手了嗎?”
“到手了!”月香忙從懷裡掏出那塊銅牌遞給她,林雪漫接過一看,不錯,這正是調兵用的兵符。
儘管她準備了好久,也考慮了好久,但是真正拿到兵符的時候,她的手還是顫抖了,原來許多事情,想想是一回事,真正做起來,又是一回事……。
她看着手裡的兵符,卻又猶豫了,這兵符能調動幷州所有的軍隊,也就是說,軍營裡的人認符不認人的,誰拿着這個兵符,誰就有了兵權。此行若是成功了還行,若是失敗了,那她就是死一萬次,也彌補不了眼下的這個過失,她終於理解了納蘭雲軒的苦衷……。
“夫人。”月香靜靜地看着她,也有些膽顫地說道,“此事非同小可,咱們還是再考慮考慮吧!”
“你說,如果十萬大軍直逼月氏,月無雙會不會把派往定遠鎮的軍隊給撤回來?”林雪漫努力讓自己鎮靜下來,扭頭看着月香,初冬的夜裡,她的額頭竟然出了一層密密的汗水,真是難爲她了。
“會的。”月香立刻應道,“月無雙這個人,從來不打沒有把握的仗,我想,她會讓派往定遠鎮的軍隊從後面包抄上來,而他們卻想不到,咱們的戰船早已準備就緒,就等着他們了!”
“然後咱們的軍隊達到了這個目的,就迅速地往回撤,在漁州海域,攔住他們,把他們引到對咱們有利的位置來展開戰鬥,而不是讓他們牽着鼻子走!”林雪漫看着她,從容說道。
“那咱們還等什麼?”月香臉上突然露出了一絲笑容。
“就是,咱們還等什麼?只要軍隊一到漁州,咱們就立刻稟報殿下,殿下自然知道該怎麼做!”林雪漫笑笑,她擡頭看了看滿天的月光和浩瀚無邊的夜空,長長舒了口氣,就讓她在異世,徹底瘋狂一把吧!
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伸出手,挽在一起,迅速地出了衙門,直奔軍營。
劉洵站在窗前,看着兩個纖細的身影,急急地走出府衙,搖搖頭,摸起火摺子,燃起桌子上的蠟燭,鋪開紙筆,奮筆疾書起來。
片刻,他拿着寫好的信箋,進了一間廂房,從鴿籠裡取出一隻信鴿,把信箋綁好,輕輕地打開窗子,那鴿子先是蹦了一下,接着展開翅膀,轉眼消失在茫茫的夜色裡……。
半個時辰以後,幷州軍營所有的軍隊傾巢而出,浩浩蕩蕩地出了幷州,趁着夜色朝漁州急速前進。
空寂的山路上,響起了鏗鏘有序的腳步聲。
數不清的盔甲在月色下,散着清冷的光芒。
一品居的燈火依然通明。
裡面的人似乎還沒有盡興,猜拳聲,吶喊聲,此起彼伏。
驛館裡。
黑漆漆的屋子裡,突然亮起了燭光。
接着,裡面傳來納蘭雲軒一聲怒吼:“你們兩個蠢女人,好大的膽子,竟然偷走我的兵符,把城裡的軍隊都調了出去,你們想死嗎?”
“殿下息怒,漁州百姓已經撤離完畢,此次咱們主動出擊月氏,馬皓軒一定會撤回派往定遠鎮的軍隊趕回來增援,只要他一撤回派往定遠鎮的軍隊,咱們就算成功地解了定遠鎮的危機。”林雪漫立在門外,垂眸道,“事已至此,殿下還是快快動身吧!”
“住口!”納蘭雲軒衝門口怒吼道,“蕭夫人,你不要仗着蕭大人在宣州抗敵,我就不敢治你的罪,若是此次有什麼閃失,你死無葬身之地!”
“就是啊殿下,您還是快快動身吧!京城裡的那些部將喝得爛醉,一時半會怕是醒不了了。”月香上前幫他手忙腳亂地穿着衣裳,見他鐵青着臉,有些慌亂起來。
“還有你!”納蘭雲軒一把甩開月香的手,大聲道,“我最恨的就是枕邊人算計我,你竟然敢偷走我的兵符,你是不是也活夠了?”
“殿下,我……。”月香頓時紅了眼圈。
“殿下,此事全怪臣婦,與王妃無關!”林雪漫看了看月香,見她滿臉委屈,忙上前說道,“臣婦願一人承擔所有罪責!”
“你承擔所有罪責?你承擔得起嗎你!”納蘭雲軒衝着兩人怒吼道,“回來再收拾你們!”
說着,他狠狠地瞪了兩人一眼,快步走了出去,迅速地把身邊的侍衛集合起來,急急地追了上去。
這兩個蠢女人,膽子還真是大!
林雪漫和月香對視了一眼,都覺得腿一軟,差點跌倒在地。
“王妃好好休息,我這就跟着去看看!”林雪漫聽見外面一陣雜亂的馬蹄聲,快步走了出去。
“夫人小心。”月香倚在門口,有些後怕地說道。
“你好好休息!”林雪漫匆匆地走了出去,不管怎麼說,軍隊已經調出去了,納蘭雲軒斷沒有不出兵的理由。
“夫人,咱們去哪裡?”徐全福扭頭問道。
“先回府衙安頓一下,然後咱們再去漁州!”林雪漫不假思索地說道。
“嗯,那您坐好了!”徐全福跳上馬車,應道。
月亮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躲進了雲層。
四下裡,頓時黯淡下來。
“殿下。”
馬皓軒正在睡夢中,突然聽見門口侍衛急急的聲音,忙一骨碌爬起來,披衣走到門口,說道,“什麼事?”
三更半夜的,莫非有什麼緊急軍情?
他心裡不禁一沉。
“殿下,側王妃來了!”聲音裡滿滿地興奮。
“雪儀!”馬皓軒急急地打開門,看着門口風塵僕僕的女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悄然掐了自己一下,痛,不是夢!
“殿下!”林雪儀看着他,早已經淚流滿面。
“回來就好!”他的眼睛也跟着溼潤了,伸手緊緊地把她擁進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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