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所就設了一個驛所所長和一個文書是官府指派過來的人,他們的手下通常都是由當地人充當的,不屬於衙門裡的人,他們這些人沒事的時候該幹嘛幹嘛,有事就來衙門聽從指揮,因爲這條官道上來往的船隻不是很多,也沒什麼事,盧知縣不會養很多的閒人,所以就想出了這個辦法。
驛所在島子的西邊,也是千礁島上唯一一個相當於衙門的地方,負責跟衙門聯繫。
蕭成宇他們一直在島子的西邊執勤,而武裝隊則負責東邊的動向,通常,他們兩天碰一次面,看有什麼事情需要相互通傳一下。
來這麼多天了,其實也沒有什麼事,因爲最近官道上沒有什麼船經過。
總算是好了!林雪漫看着蕭成宇健步如飛的背影,心裡才鬆了口氣。
來了好幾天了,一直在忙着照顧蕭成宇,除了那些小徑,林雪漫還沒有機會細細打量着這個千礁島。
林雪漫走出石屋,在附近轉了轉,發現他們所在的位置是千礁島的最高點,放眼望去,能看見島子那邊的海,波光粼粼的,閃着點點金色的光芒。
看不見帆影點點,只是一望無盡的大海。
這個千礁島跟龍脊島完全不同,甚至感覺不出這是個島子,這裡的地勢相對平坦一些,不像龍脊島那樣有起伏的山脈,站在山坡上,能看見被大道串連起來的那些村莊,視野很是寬廣。
這時,山坡下的衚衕裡,有鑼聲傳來,似乎是有人家在辦喜事,不少人也紛紛朝那裡跑。
“真好,咱們碰上喜事了。走,瞧瞧去。”容光煥發的徐娘子從屋裡走出來,一臉興奮地拽着林雪漫,朝那邊跑去。
“這裡的風俗真的好奇怪,怎麼這個時候才娶親暱?都後晌了。”林雪漫疑惑地問道。
“這有什麼?俗話說的好,十里不同風,百里不同俗嘛!還有晚上娶親的呢!豈不是更奇怪?”徐娘子不以爲然地說道。
兩人邊說邊興沖沖地進了那個衚衕,見門口已經圍滿了人,他們臉上都帶着一種訕訕地表情,似乎在等着看什麼好戲似的。
林雪漫看了他們一眼。心裡很是納悶,娶親就娶親嘛!怎麼都這樣的表情?
正思忖間,衚衕口處有傳來一陣吹吹打打的聲音。一個騎着棗紅大馬的人被衆人簇擁着朝這邊走來。
原來是新郎來娶親了!
待看清那個新郎的時候,林雪漫心裡倒吸了一口涼氣,怪不得看熱鬧的人那樣的表情,這個新郎長得虎背熊腰的,看上去三十多歲的樣子。滿臉絡腮鬍,穿得倒是很體面,肥頭大耳的,雖然笑着,卻給人一種陰沉的感覺,令人不寒而慄!
細聽。屋裡有哭聲傳來,是女子的哭聲。
肯定是她不願意嫁!
林雪漫不禁想起了林雪川,若是林雪川不願意嫁的是這樣的人。那讓她代嫁,那豈不是真正的火坑?
她有些後怕起來……。
屋裡的哭聲越來越大!
隱有叫罵聲傳來:“不嫁,誰還養你一輩子,嫁誰不是嫁?……”
“哼!這個嫂子真不是東西,小姑子不願意嫁。硬逼着嫁,聽說新郎給了不少彩禮。什麼東西!”
“沒法子,這家人爹孃死得早,宋老大在家裡說了不算呢!全靠他媳婦當家,如今,他媳婦收了人家的彩禮,應下了這門親事,宋妹子不願嫁也得嫁……。”身邊有人嘀咕着。
“這姑娘真夠倒黴的。”徐娘子聞言,瞥了新郎一眼同情道。
“太不可思議了,怎麼能這樣呢?”林雪漫心裡一陣憤怒,她想到了自己。
一陣鞭炮聲響起,震耳欲聾。
接着,又是一陣鑼鼓聲。
“迎親的來嘍!”一個身穿黑衣的男人在門外大喊了一聲,他的聲音不是很嘹亮,有些沙啞。
林雪漫不禁悄然打量了他一眼,頓時覺得有些面熟。
細細一看,吃了一驚,這人分明就是她在山腳下遇到過的那個受傷的男人。
沒錯,就是他!
這個人什麼時候放出來的?
她又想起那天他們去龍脊島的時候,這人跟趙子良一起,難道是趙子良悄悄地放他出來的?
肯定是的!
這時,大門開了,一個身穿大紅嫁衣。蒙着紅蓋頭的新娘子被兩個女人扶着,也可以說是拖着,走了出來。
新娘子不住地抖動着肩膀,低聲哭泣着,四下裡的人羣絲毫不爲之動容,卻是一陣躁動,有人甚至吹起了口哨。
即便是願意,離家的時候也要哭幾聲,表示對孃家的依戀,這是當地的習俗。
但眼下,這個新娘子顯然不是爲了習俗而哭,而是真切地爲了自己的命運而感到悲哀。
新郎則是一臉的興奮,擡手朝鼓手們示意了一下,那些鼓手們又賣力地吹打起來,似乎是爲了掩蓋新娘子的哭聲。
接着,那兩個女人又上前連拉帶拽地把新娘子塞進了花轎裡。
又是一陣鑼鼓聲。
新郎面帶喜色地朝衆人抱抱拳,緩緩掉轉了馬頭,朝衚衕口走去。
那四個轎伕忙起身擡轎,在衆人的簇擁下,緊緊跟在他後面。
“咱們跟着去看看吧!”林雪漫見那個男人緊緊跟在新郎的後面,走在人羣裡,便拉着徐娘子的手,悄悄地跟着那羣人出了衚衕。
“嗯,聽說新郎家離這裡不遠,咱跟着去看看也無妨!”徐娘子也是個天生愛湊熱鬧的,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娶親的隊伍吹吹打打地出了衚衕,上了那條大道,走了沒多遠,便拐彎進了一條小路上,朝一個小土坡走去,那裡散落着幾戶人家,進了一個小衚衕。在一家貼着大紅喜字的門口停了下來。
這戶人家的門口有幾排鬱鬱蔥蔥地青松,給二月裡依然蒼涼的山間增添了一抹亮麗的顏色。
門口早已圍滿了看熱鬧的人羣,人羣裡還有幾個身強力壯的男人站在那裡,面無表情。
這裡的人大都穿的比較講究,不像龍潭村裡的人那樣隨意邋遢,不管男女老少,臉上皆無愁苦之色,果然是個殷實之地。
滿臉喜色的新郎下了馬,一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婦人立刻遞上來一條繫着紅色綢花的紅綢帶。
新郎接過紅綢帶笑咪咪地看着被人從花轎裡扶出的新娘子。
適才那婦人又把紅綢帶的另一端塞到新娘子的手裡。
蓋頭下,看不清新娘子臉上的表情。見她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順從地接過來,頓時有淚。落了下來。
林雪漫一扭頭看見人羣裡有一個身穿褐色布衣的年輕人臉上出現悲憤的神色,雙手情不自禁地握了起來,又慢慢地鬆開了。
她心裡不禁一動,難道這新娘是他的心上人?肯定是的,要不然他怎麼會有這樣的表情舉動。
唉!問世間多少有情人難成眷屬……。
那個年輕人看着那個紅色纖細的身影被虎背熊腰的新郎一下子攔腰抱起。在衆人的簇擁下,進了門的時候,突然轉身離去。
轉眼消失在衚衕口。
門口的樂手們正吹得起勁,都是清一色的壯漢。其中,就有那個偷漁網的男人!
“吳三魁!”院子裡有人喊道。
“來了!”那男人立刻應道,大踏步地進來院子。
原來他叫吳三魁!
嘿嘿。要拜天地了這是!人羣裡有人嬉笑着。
“可憐的姑娘!”徐娘子同情地嘀咕了一句,又跟着人羣上前湊了湊。
林雪漫心裡也跟着一陣難過,恨不得自己是個身懷絕技的武林高手。那樣,她就可以衝進去,把那個女子救出來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院子裡響起吳三魁略帶沙啞的聲音。
“入洞房了,入洞房了!”門口的那些樂手們紛紛涌了進來,一臉揶揄地笑。
那個新郎一臉興奮地將新娘抱起來。進了屋裡,門口馬上呼啦一下圍上了人。他們都爭先恐後地向裡張望着。
“啊!”突然屋裡傳出一聲女子的驚叫聲和男人輕薄的笑聲,那女子的呼喊聲在暮色裡顯得尤爲淒涼。
“老大等不及了!哈哈!”
“哈哈!”院子裡的人一陣大笑,對屋裡的傳出的悲慼聲絲毫不爲所動……。
門口的婦人都訕訕地散去了,臉上都帶着一絲揶揄的笑,這新郎太心急了吧!
“嫂子,咱們走吧!”林雪漫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跟這女子相比,她還是個幸運的,畢竟蕭成宇脾氣再怎麼大,也沒有這麼粗魯……。
她看見那個吳三魁也一臉興奮地擠在人羣裡,怕被他認出來,生出不必要的麻煩來,拽着徐娘子就往回走。
還不如不來看呢!
看着傷心!
“畜生!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就要上牀?”徐娘子憤憤地說道,“什麼破風俗!怪不得選後晌成親暱!”
“嫂子,你不覺得這家人家很奇怪?怎麼除了新郎,沒看見他家裡其他人呢?”
“就是啊!我覺得納悶呢!該不會誰家男人出來討了一房小的,安頓在這裡吧?”
“有可能,我看那新郎年紀也不小了!”林雪漫回過頭,匆匆地打量了一下那個院子,低聲應道,這也太可怕了,這哪裡是成親啊!分明是強搶民女……。
兩人一邊說,一邊急急地離開,幾乎是小跑着出了衚衕,朝石屋奔去。
天都快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