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紙嘶啦一聲貼在了牆上, 長生便翻牆進去。
將若剛泡了個暖泉,單薄的裡衣外鬆鬆垮垮地就披上了紅衣,坐在了寢殿外的木板上, 左腿在空中晃着, 右手翻着長生府邸內少有的話本。
聽到了聲音, 他微一側頭, 笑道:“還以爲你明天才能回來。”
“唔。”
“嗯?”長生一出聲, 將若立即察覺不對,剛放下話本,那人已經站在了他面前, 濃濃的酒味,將若皺眉, “你不是不喝酒……嘶!”
長生冷不防地栽了下來, 將若手腳麻利, 右手快速托住他的腰身,左手撐着他的肩膀, 看着這人眼裡的血色,不禁泛急。
這人……到底喝了多少?
將若心疼道:“我扶你去休息。”
他身子稍微動了動,長生又順勢壓了下來,畢竟是個醉酒的傢伙,將若一時間也不能將人扶起, 跟着又是一栽。
頭狠狠磕在了木板上, 一陣暈眩, 一聲低呼還沒有出口, 身上人便先咬住了他的雙脣。
長生看着他, 眼中水霧迷茫,他的吻若即若離, 越發讓人覺得癢癢,將若喉嚨一緊,雙手扣住了他的腰肢。
溫柔綿長的脣瓣移到了耳垂,將若手指收緊,澀澀道:“顏于歸……”
身上人動作一滯,隨後傾身一手鉗制他的下顎,迷茫地看他,一字一句道:“你把我……當成了誰?”
將若擡起頭來,看着他混沌不明的雙目,長生突然推了他一把,拉着他的左手。
十指緊扣,魂戒的痕跡同樣交織,長生目光呆呆看着,突然一晃腦就倒在了將若身上。
涼風陣陣,許久,將若纔將人攬入懷中,雙目緊閉,涼薄的雙脣貼在他脖頸間。
一睜眼便到了晌午,長生翻身起來木訥地坐了片刻,而後又翻身滾進了錦被堆裡。
頭疼欲裂。
“長生……你醒了嗎?”
外面的聲音放的很輕,似乎怕驚擾到了他,長生翻身起來,又坐了個端正,儘量放緩了氣息,“進來吧。”
將若推門進來,見他坐在書案前,也跟了過去,“你昨個回來的晚,我想你早上起來也頭疼,就做了一碗醒酒湯。”
長生偏頭看着那賣相一般的醒酒湯,心想這做了一晚也是難爲他了,便一股腦地喝了下去,也沒嚐出個什麼滋味來。
將若起身,將木架上的長衫取下,長生下意識地躲了躲,問道:“又做什麼?”
“替你更衣。”將若上前,半是強硬地給他繫好了衣帶,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那隻手總能準確無誤地蹭到長生的指尖。
長生笑道:“又不是小孩子,衣服都要旁人幫忙穿。”
“以後都要幫的。”將若按着他坐下,手指一挑他的墨發,微微湊近,笑道:“束髮也得我來。”
長生嘴角的笑容突然凝滯,他身子僵了僵,隨後一把拽過他的手腕,“將若,你是不是不舒服?”
將若默然,轉過身子,靠在書案上,面對着他,“你看着我像是有什麼不舒服的樣子嗎?”
長生舒了一口氣,當真是怕了他又受那什麼蠱毒的影響,反正近來也沒什麼事了,他便問道:“將若,你想不想去一趟人界,我是說,那種不能帶記憶的。”
“去人界做什麼?”將若聲音一變。
“我大概知道哪個地方可以找到壓制蠱毒的藥了。”長生沒有察覺他的不對,淡淡道:“這一趟人界我陪你走,不過百年而已,你不用擔心太多……”
“不許去!”
“將若?”長生有些詫異地看着他,將若漠然伸手,將他攬入懷中,幾乎咬牙切齒道:“不許去凡間,不許去!”
“你?”長生眉頭一皺,隨後拍着他的肩膀,將人推開,無奈道:“不去便不去,你反應這麼大做甚?怕是要勒死我了……”
一聽到他提及‘死’這個字,將若目色一沉,卻是如夢初醒,連忙鬆開了他,又拘謹地坐在了長生身側。
長生一時摸不清他是怎麼回事兒,便擡起左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累了一晚上,先休息吧,不用管我了。”
他起身的一剎那,餘光又瞥見了將若藏在衣袖中的左手,那黑色印記模糊,長生默然看了一眼,出了寢殿。
天放神府,微子清拖着酒罈子,還抱着一大堆卷宗晃晃悠悠地跑了過來。
‘啪’地一聲,卷宗被堆在了石桌上,還有幾個落到了地上,長生俯身撿起。
微子清氣喘吁吁地坐在了石凳上,解開了酒封,喘氣道:“我就不明白了,你這突然讓我調查魅城君主是幹什麼?還要的這麼急?”
長生順手翻開卷宗,不鹹不淡道:“就你手下快又亂。”
“這是什麼評價?”微子清哭笑不得,學着他的模樣也翻開了卷宗,“我說,你莫不是懷疑這人和臨都一事有關吧?”
“嗯。”
“‘嗯’是什麼意思?”微子清不解地看着他,搖頭晃腦,一手揣着酒罈,學着長生也馬馬虎虎地翻看了幾卷,突然笑道:“呦,我還真是有些佩服手下人,這魅城君主的風流韻事也能查出來?”
長生手下一滯,微微仰頭,微子清就知道九重天上的衆仙都離不了一個八卦的心,便將卷宗一推,指着一處道:“你看,這裡說將若那位君主曾與一凡人結了姻緣契約,後來那凡人死了,他便不依不饒地找到了那凡人的轉世,用了禁術將人拉出了輪迴,最後還是受到了天譴,讓心上人落得個魂飛煙滅的悽慘下場……”
“嘖嘖。”微子清哭笑不得,“你說是該說他情深似海呢?還是該說他愚昧無知呢?和一個凡人結下連理,虧得他還是魅城君主,真是蠢到家了。”
長生渾渾噩噩地聽着,突然覺得喉間一股腥甜,微子清碰了碰他,“你說他們是不是傻?”
他腦子裡有了片刻的混亂,最後才冷冷道:“對於我而言,這只是個故事罷了。”
長生這翻臉比翻書還快,讓微子清無所適從,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麼,才拍案而起,“狐狸,魅城,你府邸裡養的那個人……”
微子清俯身,聲音壓的很低,道:“不會就是將若吧?”
長生呼吸一沉,微子清立即甩手將那些扎眼的卷宗燒了個乾淨,並且真摯地看着他,“玄清啊,你聽老手一句話:一個人,若想不負此生,很難。所以你不要在意那人先前喜歡過誰,你只要在意他身邊現在陪的是誰,一個凡人而已,將若好歹也是活了上千年的妖,他不可能不懂這些事情,要我說,你要真的喜歡他就主動問問,他既然肯安分地待在你的長樂玄清府內,那便不是對你一點兒情誼都沒有。”
長生看他,幽幽道:“那你說我該幹什麼?”
“直接去問唄,行就在一起,不行就趕出長樂玄清府。”微子清撓撓頭,又道:“那你要是還覺得心裡不舒服,我幫你打斷他的狗腿……啊呸,狐狸腿怎麼樣?”
長生手指摩挲着血絳珠,微子清連忙拖着酒罈子將人塞回了長樂玄清府。
楓林外,微子清提着兩罈子酒,建議道:“要不你先喝一罈子?”
畢竟酒壯慫人膽嘛。
長生沉默了一會兒,還是拒絕了微子清,舉手投足間又是那個涼薄無情的玄清神君。
微子清抱着酒罈子,看着他的背影直搖頭,隨後躍上了楓樹枝間,翹腿灌酒。
光影流轉,楓林中坐着的人似乎有些恍惚,一手轉着羽箭,也不知在想什麼,對於長生的接近渾然不覺。
長生突然發現,自從將若恢復後,他好像就特別愛留在紅楓林裡,有時藏在林中就睡個天昏地暗,也不覺得無趣。
將若突然嘆息,一手託着腮,手中的羽箭投到了兩丈餘外的陶壺內。
“這是什麼?”
將若沒想到長生突然坐了過來,四目相對,看着這張清朗容顏,方纔還一臉平靜的人突然有了片刻的不知所措,但頷首斂眉之間又散盡了。
將若看着那陶壺,隨手從身側又拿過一支羽箭,道:“這是凡人宴飲時玩得一種投擲遊戲,我今日在那偏殿瞅見了這些羽箭,閒來無事就拿出來玩了,你不介意吧?”
長生坐在他身側,一手繞過將若,取了支羽箭,擡手試着扔了出去,羽箭蹭着陶壺而過。
他嘆了口氣,頗爲好奇道:“怎麼個定法?”
“投中多者爲贏,少者罰酒。”將若暗中觀察了他一眼,隨後裝作隨意地問了一句,“要玩嗎?我們可以換一換。”
“哦?怎麼個玩法兒?”長生聞言,偏頭對他一笑。
將若剛巧偏過頭,就溺在了他的眼中,衣袖下的手指輕握,將若徐徐道:“我們倆人若是用法力比試自然分不出高低,就那凡人的法子來,不過規矩要改,一人投一次,輸了的人需要向對方坦白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