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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徒】

徐老三手裡的桃木劍本來應該左挑右刺,把圍在身邊的鬼魂全都盡數消滅,他有這個能力,也不是沒這麼做過,但是,當他舉起了手裡的桃木劍,正要揮舞起來的時候,眼睛卻看到那些鬼魂裡面有個熟悉的影子,頓時,徐老三嘴巴張開,口裡無聲喊了一句,“週二……”

那是一個樣貌英俊,面目呆滯的年輕男子,若是魏寧看到的話,肯定會指着他叫出聲來,這不就是“魏惜”在廢廠用烏鴉血召出來的那個鬼魂,卻沒想到,就是徐老三的二徒弟。

徐老三的劍舉不起來了,他被那些鬼魂逼得節節後退。

徐老三不敢放大招,怕不小心傷到了週二,只能用桃木劍一個一個劈砍向挨近自己身邊的鬼魂,劍鋒所至,鬼魂們紛紛化成了一道道的黑氣,瀰漫開來,漸漸地,這個小廠房裡,就佈滿了鬼魂所化的黑氣。

他雖然是勉勵支撐着,但是,很明顯,那些悍不畏死的鬼魂飛蛾撲火一樣的攻擊過來,他左支右絀,漸漸處在了劣勢。

那個知了殼子發出的紅光,在那些鬼魂的圍攻下,也開始減弱。

伸出手,拼命向着徐老三抓撓着的鬼魂,幾乎要碰到了徐老三的身上,他中氣不足的大喝一聲,下巴上的鬍子翹了起來,那些鬼魂在他的喝聲下,動作稍微停頓了一下,接着,又開始向他圍了過來。

大量的陰氣讓地上,牆上,屋頂上全都變得溼漉漉的,一手摸上去,全都是冰冷的水,那個水滴滴答答地往下落,屋子裡只能聽到這個水滴聲,還有上百個鬼魂,發出的無聲尖嘯。

徐老三手裡的桃木劍,發着抖,指着週二。

要是他再這樣,那些鬼魂遲早會撲上來,把他撕成碎片,但是,眼前這一個是他找了二十幾年的二徒弟,他要是親手讓他魂飛魄散了,就算過了眼前這關,也是個生不如死。

徐老三一咬牙,手裡的劍猛地一揮,眼前的三個鬼魂已經化成了黑氣,三道黑氣立刻往地上一撲,緊緊挨着地上,牆上的那層黑色霧氣,又融入了那三道黑氣,變得更加濃重。

徐老三從後背上拿出了那道招魂幡,那個招魂幡破破爛爛,不知用了多久了,紅色的底布早已經發白,上面繡着一個龍飛鳳舞的“招”字,細細看去,會發現,那個“招”字,是由更多的小字組成,卻是一副古怪的經文。

徐老三嘴裡唸唸有詞,一口舌尖血噴了出去,還剩下的幾十個鬼魂,尖嘯着四處躲避,他一手揮着招魂幡,一手搖起了招魂鈴,鈴聲急促“鈴——鈴鈴鈴——”,那些鬼魂聽到了之後,停下攻擊,面目呆滯的站在原地,似乎被兩方牽引着,不知該如何是好。

站在一旁,看着鬼魂與徐老三打鬥的丁茂樹,此時,有了其他異動,他單腿跪在地上,從帆布包裡拿出了幾個木籌子,把那幾個木籌子按着一定的方位插在地上,接着,又拿出幾張符紙,穿在那些木籌子上面。

等他做完這些,那些鬼魂好像受到控制一樣,又開始往徐老三的方向動了起來,徐老三鈴鐺越搖越急,幾乎成了疾風驟雨,額頭上的汗水滾落下來,打溼了他下巴上的鬍子,他盯着那個叫週二的鬼魂。

“……引幡招魂,令到魂止;引請過橋,度化衆生……”

但是,沒有用,這些已經被那個陣法蝕去了魂氣的魂魄,早就已經被陣法控制住,而丁茂樹不知道從哪兒又知道了控制這個陣法的辦法。

這些鬼魂,不會聽他的,進到這個招魂幡裡面,徐老三心裡明白得很,但是看到自己二徒弟的魂魄就在眼前,說什麼也要試上一試,他瞪着眼睛,咬牙切齒地看着自己的二徒弟,“個沒用的東西,說被人控制就被人控制了?我當年是怎麼教你們的?沒用的,沒用的……”

他喃喃地咒罵着,不知道是在罵徒弟,還是在罵自己。

丁茂樹看着他,哈哈大笑了起來,本來開朗的相貌變得猙獰,站在他身邊的丁茂林有些驚訝地看着與往日完全不同的大哥,不過,他並沒有多想,而是趁着丁茂樹與徐老三對峙的時候,又舉起了手裡的刀子,打算繼續完成他剛纔被打斷的事。

此時,正偷偷摸摸進行自己惡性的丁茂林,卻突然間發出一聲慘叫,他捂着自己的脖子,在地上打起滾來。

丁茂樹聽到叫聲,回過頭看到丁茂林的樣子,到底是兄弟連心,正在主持的陣法也顧不上了,跑過去,把丁茂林一把按住,“發生什麼事,你怎麼了?”

丁茂林張着嘴,舌頭吐了出來,喉嚨裡“呃呃”作聲,想說話卻說不出來,他面容發脹,眼看着出氣多,進氣少,丁茂樹急了起來,他突然伸出手,用指甲在自己的眉心上狠狠一劃,幾滴血從他眉心滲了出來。

開了陰陽眼之後的丁茂樹,看到丁茂林的胸口上冒出了一隻修長而蒼白的手,正捏住丁茂林的肺臟。

丁茂樹看到這一幕,冷笑一聲,摸出一張符紙,就往那隻手上貼去,卻沒想到,那隻手反手一拿,把那張貼上去的符紙抓在了手心裡面,化成了一灘黑水,從手指間滴落到了地上。

同時,一股極濃的煞氣一瞬間充斥了整個廠房。

丁茂樹臉色急變,倒退一步,顧不上再管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丁茂林,全身戒備地看着眼前,那裡有個很強大的東西,正在看着自己。奇怪的是,他明明開了陰陽眼,爲什麼卻看不到那個鬼魂?

丁茂樹的法力其實並不高強,剛纔之所以能對付得了徐老三,不過是依靠了廢廠的這個陣法而已,現在,卻要憑着他本身的法力,去對付一個更強大的東西,他額頭上的汗水,一滴滴地滾落了下來。

那裡並沒有其他東西,只有一隻修長、白皙、骨肉均勻的手,憑空出現在了空氣中,向他,不急不慢地伸過來,在極度的驚嚇中,丁茂樹的瞳孔劇烈收縮着,他連續幾道符紙打過去,然而,那隻手卻絲毫不受影響的穿過了那幾張符紙,似乎那幾張符紙,只是秋天隨處可見的枯葉一樣。

動作漫不經心中,帶着讓人窒息的殺氣。

丁茂樹身體跟篩糠一樣的抖動起來,一直以來,他操縱這些鬼魂都是得心應手,幾次下來,他對陰世裡的那些東西,早就已經不放在心上了,現在他才知道,他錯了,錯得很離譜。

陰世裡的那些,是他不能碰的,不能碰的,他當年怎麼會這麼幼稚,這麼想當然,現在後悔也沒用了。

丁茂樹滿眼絕望地看着那隻好看的手終於到了自己面前,插|進了自己的心臟,接着,他感到心臟處一陣劇烈的痛苦傳來,他仰起脖子,發出一聲慘烈的嘶吼,接着,身體倒在了地上。

在閉眼之前,他轉過頭,看向了倒在地上的吳美芳,眼角滑下來一滴眼淚,到底還是失敗了,不過,他突然間想起了什麼一樣,拼盡最後的力氣,按了一下手上的東西,中指傳來一個輕微的刺痛,還好,還來得及,丁茂樹是笑着死去的。

丁茂樹死了,而他發出那個叫聲的時候,躺在地上有一陣子的吳美芳,身體不易察覺地動了一下。

而此時,失去了控制的陣法也已經不是徐老三的對手,那些尖嘯着四處逃竄的鬼魂,被他一個一個的抓住,塞進了招魂幡裡面,而那個叫週二的鬼魂,則被他困在了身邊,想走也走不了。

每當那些鬼魂要逃出這個廠房的時候,就有一隻手憑空伸出,那些鬼魂見了這隻手,要麼是感受到其中的危險,掉頭就走,要麼就一頭紮上去,被那隻手抓住,扔到了徐老三面前,被徐老三輕鬆地用招魂幡收了進去。

過不多久,廠房裡面終於清理乾淨了。

這時候,徐老三好像壓根就忘了自己剛纔的狼狽,而是意氣風發地衝着門外喊了一聲,“魏寧,可以進來了。”

一直躲在門外,面對着周圍壓過來的黑暗,不敢出聲的魏寧,聽到徐老三的喊聲,如釋重負地跑了進來,他看到地上狼藉的一切,還有倒在廠房中間的那三個人,“死了?”魏寧看着外表上沒有一點傷,卻已經沒氣了的丁茂樹,又趕緊地看了一下吳美芳,“還好,她沒事。”

就在這時,在空中的那隻手,慢慢顯露出來了手臂,肩頭,接着是整個人,卻是“魏惜”。

“魏惜”身體一動,已經出現在了魏寧身邊,魏寧看着吳美芳,有些遲疑地說,“你,你已經醒了吧。”趴在地上的吳美芳突然肩頭聳動了起來,一聲又一聲壓抑的哭泣傳來,聽得魏寧心裡面也不好受,他忍不住伸出手,按在吳美芳的肩頭,“別哭了,爲了這種人不值得。”

突然,“魏惜”一把拉住魏寧,二話不說,直接把他從吳美芳身邊拖開,直到三步遠外。

猝不及防之下,魏寧被他拖得幾個踉蹌,差點沒一屁股摔在地上,他一把甩開“魏惜”的手,氣得大聲說,“你幹什麼?”難道連這種醋都吃?魏寧滿臉黑線,他早就對吳美芳沒得那方面的想法了。而在旁邊的徐老三,臉色也突然間一變,手指掐訣,一直跟在他身邊的週二已經投到了他手裡的那個黃紙包上。

這時候,一直沒說話,哭了幾聲之後就安靜下來的吳美芳,雙手撐着地面站了起來。

魏寧一看,就知道不對勁了,因爲吳美芳根本沒有在哭,而是在笑,還笑得很開心,見牙不見眼的,在這種情況下還能笑成這樣,只能讓人心裡發冷,魏寧知道,這又出鬼了。

徐老三手裡拿着桃木劍,指着吳美芳,“丁茂樹,你還執迷不悟?就算附了身,你還能做什麼?”

“吳美芳”笑了起來,把沾在臉上的頭髮小心撥開,“ 我沒打算做什麼,我就是想跟你們談個交易。”

徐老三下巴上的鬍子一翹一翹的,上下打量着“丁茂樹”,“哦,我們跟你這個鬼有什麼好談的?”

“吳美芳”沒說話,而是拖着僵硬的步子向還倒在地上的丁茂林走去,走到身邊之後,他因爲身體還不太靈活,所以只能撲通一聲跪在了丁茂林身邊,他抓住丁茂林的手,檢查了一下他的身體。

檢查完了之後,“吳美芳”看着徐老三等人,尤其是在魏寧身上停留的時間最久。

“難道你們不想知道該怎麼救吳美芳嗎?就算這次沒死,她也活不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