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外面的譁然之聲,煉陣子心中苦笑。外面的情況那些凡人都知道了,他又如何不知?自打昨夜子時起,營地對面便接連出現一道道血腥之氣,不用想,亦能猜到這些便是那吳翔口中福州的那些“老鼠”了。但好在對面那些“老鼠”並沒有如同吳翔一般越過界碑,只是在福州的邊界處以氣息鎖定營地。
雖然如此,可由於對方人員衆多,那密密麻麻的氣機也是讓營地中的人們升起陣陣恐慌。一個個驚疑不定的看着對面密密麻麻的人羣。
心知勢態嚴峻,煉陣子也不再拖沓,一步跨下了馬車,緩步來到營地之前。他記起了水凝當初說過的話,跟匪人打交道,手把可也輸,但氣勢這塊必須拿的死死的。煉陣子站定後,看着前方凌亂的人羣,打眼一瞧至少也要有數千人。此刻那人羣中男女皆有或立、或坐、或依、或臥,姿態各異,神態不一。但唯獨不變的是那些人個個殺氣騰騰,彪悍異常。雖然殺氣的純粹不如小瘋子,可勝在對面人多,就連周邊的空氣也被這股凝結在一起的殺氣攪動的翻滾連連。
煉陣子上前一步,手中摺扇順勢打開,輕輕在頜下不斷的搖擺。藉着微風雙眼微眯以此來掩飾自己心中的緊張。
“來個帶頭的說說吧。”言語間帶有一絲慵懶,可結合他此時的賣相卻又是那麼輕鬆寫意。引得匪人中的那些女子雙目中異彩連連,口水直流。若非是如此場合,恐怕煉陣子便會被這些女劫匪綁了去吧!
就連車隊中的女子們此刻也是心生搖曳,不能自已。而原本喧囂的匪羣一個個卻是饒有興致的看着他。
話音一落,衆人只見那匪人堆中緩緩讓出一條路來,隨後路的盡頭正坐着一名好似行將就木的老者。長髯鶴髮,一身漿洗的泛白的道袍緊緊的裹在老者那骨瘦如柴的身軀上。那老者右手輕輕揉了揉惺忪的雙眼,轉過頭順着小路向着煉陣子看來。雙眸中一縷金色的靈力如泥鰍般不斷的翻涌。
“咦!”一聲輕慢的驚疑自那老人口中傳出,疑惑之色瞬間閃去。緩緩起身,其身旁一女子急忙上前攙扶。那女子身材高挑,體態窈窕。若不是臉上一道尺長的疤痕想來也是位美人。
雖不知那女子與老人是何關係,但看其攙扶老人之時連頭也不敢擡起,定然是對那老者懼怕至極。
那老者右手拄着杖,左手搭在女子的手臂上,顫顫巍巍的向着煉陣子走來,彷彿是一陣風就能將其吹倒一般。因這老者未曾放出氣勢,煉陣子也不知老者的修爲,可煉陣子卻是絲毫不敢大意,既然這老者敢上前搭話,其餘人又皆無異議,那就只有一種可能。這老者有點玩意啊!竟然能夠將福州這麼多亡命之徒壓得死死。
辛芷柔心頭一凜,隱隱中她感受到了那老者身上似乎有什麼威脅。不由自主的走到煉陣子身旁,爲其壓陣。老者見狀仍舊未曾理會,只是一步一步的向前走着。好在,老者走到界碑處便停了下來,未曾逾越分毫。
“不知老人家如何稱呼?”煉陣子抱拳一禮,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對方。聞言那老人似是也想學着煉陣子的模樣抱拳行禮,可一瞧自己雙手,一陣爲難,無論是放了哪個都不合適。最後只能衝着煉陣子點了點頭。
“老朽臧三路,添爲這福州綠林的總扛把子。”
“哦~原來是臧老爺子,久仰久仰。”
“呃。”臧三路那佈滿皺紋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慈祥的微笑。
“不敢不敢,不知公子是從何處聽過老朽的名號?”此話一出,煉陣子的表情立刻僵在原地。
“沒聽過啊?”臧三路的臉上一的肌肉立刻開始抽搐了起來,隨後他強忍着心中的怒火。
“那公子是在戲耍老朽?”說着話時,臧三路雙眼微眯,那縷金色的靈力再次涌現,一股危險的感覺在煉陣子與辛芷柔的心中悄然升起。二人頓時靈力涌出,之後車隊之中頓時六道築基期的氣勢拔地而起,六道身影幾個閃身便來到了二人身旁。這便是當初煉陣子爲何要問宋晴借衣衫的原因,兩名築基太少了。雖然此刻加上自己二人也才八名築基期修士,可至少自己等人看上去的視覺效果出來了。
眼見車隊中又竄出來的六位築基期修士,臧三路的臉上一絲猶豫悄然閃過,他不確定對面的隊伍是否還有隱藏的修士,於是其臉上的狠戾也隨之消失了幾分。
“看來,近來黑白雙煞聲名鵲起也不是虛名,八位築基,呲呲,一般的三流宗門也湊不出來這陣容吧!”臧三路揶揄着說道。
“老人家過獎了,黑白雙煞的名號是不是虛的暫且不說。小子只是想問你們一行這麼多人堵在這裡可是有什麼指教?”
“指教倒是不敢當,只是你們這夥子畫地做買賣老朽可以不管。可你們這一路上一邊走,一邊犁地老朽卻是不能眼睜睜看着。”
“哦?那老先生是要如何?”煉陣子心頭一鬆,果然如小瘋子當初想的一樣。小瘋子離別前曾與自己特別交代過,自己一行一路走,一路推。那些零零散散的小窩不算,有名號的就有最開始的欲途一撇子到之後的劉家三兄弟,直至前些時日裡自己俘獲的吳翔一夥人。這些匪人別開平日裡不對付,大小摩擦不斷。可若是真到了外人欺壓過來那可是真能擰成一股繩來將來人吊死。
既然知道了對面的來意,那煉陣子心中也便有了譜,不至於兩眼一抹黑。只要不是衝着隊伍來的,就都能談。
臧三路聽了煉陣子的話,微微一笑,滿臉的皺紋被肌肉一扯,略顯得有些詭異。一把將自己身邊的女子推開,拄着柺杖一步一步上前來,左手輕輕擡起。
“那公子便與老朽搭把手吧!”其話中語調輕鬆,可語氣卻是不容置疑。那匪人羣中頓時一片譁然。這臧三路的來歷沒有人知曉,匪人們只知道自從他們來到此處之時,臧三路便已盤踞於此。而在那時,這臧三路便是如今這幅半截入土的模樣。許多人至此李棍,開窩便想着拿着老傢伙揚名,可哪知這老頭看似弱不禁風可也正是如此卻練就了一手爐火純青的化勁,竟將那些刺頭一一葬在這偌大的草原之中。
臧三路亦被道上的人稱爲藏三路,藏的便是那來路、去路和活路。寓意爲無論你是要到哪裡,一旦遇到他所有的路便已是終點了。
煉陣子見此,眉角一挑。他自然是不曉得這些,可他卻是知道這老傢伙不好對付,皺着眉緊緊的盯着面前的老人。
“我若打敗了你,是否你身後的人就全部退去了?”臧三路聞言,含笑搖了搖頭。
“那我跟你搭個屁的手。”臧三路臉上又是一抽,我擦!~現在的年輕人不講武德啊!狹路相遇不都是頭人先交手,手下再開幹麼?怎麼這小子不按套路來?臧三路心中滿是驚訝,這黑白雙煞如今在福、鬼二州的圈子裡已經是名聲顯赫,怎麼這麼簡單的規矩都不懂!他的心中滿是驚疑,臉色也逐漸陰沉下來。其身後的福州匪人更是個個滿臉怒容,惡狠狠的看着一臉輕佻的煉陣子。
而煉陣子此刻看似輕鬆愜意,可心中早已是打起了鼓來。他在賭,他賭這羣匪人不敢進鬼州,哪怕是界碑他們都不敢越。
別看福州、鬼州之間只隔着一個小小的界碑,可一旦過了界那完全就是兩個世界了。
福州地界雖有兩大超級勢力,但商盟本就是商人,所作所爲皆是逐利,只要城中安定,來往行商有一個穩定的交易環境那其餘則與之無關,對於城外的匪人他們也不會過多理會。
而比翼門雖是勢力強大可傳統便是男女宗主各執一印,凡是任何抉擇皆是兩印齊出方可實施。故比翼門許多政策的實施相對便會溫和一些,福州地界的包容性便也更強一些。
而鬼州便不同了,鬼州內當家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槐陰宗。雖然槐陰宗宗主亦是女子,可別忘了她當初的手腕有多血腥。而槐陰宗又是魔宗,一向無法無天,離經叛道。宗內弟子個個都是沒事找事,惹事生非的好手。你若不來,我還想找你茬呢,你若是真來,老子妥妥的弄死你!
這也就是吳翔之前不被兩州匪人接受,可只敢在福州界內晃盪,始終不敢進入鬼州最根本的原因。
也就是說別看着臧三路一夥人在福州能夠無所顧忌,可真若是讓他們踏入鬼州他們還真是得好好掂量掂量。不管他們怎麼爭,如何搶,說白了都是爲了能夠畫出盤口,掙口飯吃。可若是真的被槐陰宗盯上了,莫說是掙口飯吃,就怕飯都不用吃了。
所以福州匪人之感集結在界碑之外,未曾有任何逾越。
很顯然,這次煉陣子一看臧三路的臉色他便知道,他賭對了!隨後他也不再與這夥人浪費口舌,自顧自的轉身回了營地,只留下對面的人在那大眼瞪小眼。
而接下來的幾日裡,福州匪人便開始在界碑之外叫陣。起初還只是對於煉陣子個人的侮辱,無非也就是些懦夫,軟蛋之類的。可後連這羣人的口的話中卻是不堪入耳,甚至還波及到了營地中其他的人,就連那些女子也被那些污言穢語所洗禮。
衆人雖然心中憤恨,可他們也知道現在自己等人也是無計可施,一個個只好心中氣憤表面只裝作兩耳不聞罷了。
隨後的一天,宋易面色陰沉的來到了煉陣子車廂中。
“死人了!”宋易低沉的說道。煉陣子雙目一凝,急忙起身。
“他們越過界碑了?”宋易輕輕搖了搖頭,隨後開口。
原來前幾日,對面見激將不成便又換了法子。既然人不能過去,那其它東西過去總行吧?若是直接打到對面算是挑釁,可若是我們自己人打自己人呢?
於是福州匪人開始大面積的切磋,可雖說是切磋,但那些人一招一式皆是向着地面而去,不時激起大量的泥土,而泥土中的砂石總是能夠正好落到營地當中,而就在剛剛,對面一顆石頭飛來,正好打在郭家的一名下人的太陽穴上,那人當場斃命。
煉陣子看着面前的屍體,瞥了一眼對面,滿是不甘,卻也無可奈何。他知道,他不能出手。此種情況下對面定然不敢進入到鬼州之中,可若是自己出了手,那對面就可以用復仇作爲理由殺進鬼州,饒是槐陰宗再霸道,也不可能攔着別人復仇,到那時車隊中的其餘人便危險了。
“後退十里,帳篷結的緊密一些,時局本就亂,別被人鑽了空子。”衆人聽了煉陣子的話,雖然知道這是當下最好的選擇,卻也是覺得憋屈的很,但也不得不按照其吩咐去做。
對面看着營地不斷的後移,自己等人的靈力已經無法將石子打到對方陣營,滿是可惜。一名獨眼大漢來到臧三路面前。
“老爺子,對面已經後撤了,咱們人夠不到那麼遠。要我說咱們就在這界碑跟前,到了夜裡咱們就過去,宰了對面。即使槐陰宗知道是我們也沒有證據。”臧三路看着對面的壯漢,眼中滿是譏諷。而那巨漢也是此刻也是敢怒不敢言。
“槐陰宗殺人是不需要證據的,他們這些年之所以能夠安穩下來一是他們覺得自己的地盤夠大了,再一個就是覺得給其它勢力交代太麻煩。你覺得他幹掉咱們這羣劫匪需要給其它勢力交代麼?”那巨漢聞言頓時脖子一縮,滿心驚懼。
“沒腦子的東西!”臧三路再次嘲諷一聲後便不再理會那人,其緩緩走到衆人中間。
“他們此行定然要去福州,這路他們不可能不走,只是現在不知該如何走。各窩子裡的兄弟都長點精神,別讓對面鑽了空子。”說完便在那女子的攙扶下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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臧三路雙眼無神的看着面前的閃動的篝火,思緒漸遠,餘光掃過身旁的女子。
“你恨我麼?”那女子聞言急忙將頭垂的更低,雙目之中滿是懼意。見此臧三路微微嘆了口氣,搖了搖頭,繼續思考。
突然!臧三路豁然起身,滿臉驚駭的望向了營地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