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曄兒哇哇哭了一會兒,見沒人理睬自己,咂巴咂巴小嘴便安靜下來,黑漆漆的大眼睛骨碌碌直轉,好奇地打量着比自己哭得還兇的父親。

“阿爹,就是這裡。”少女清脆嬌媚的聲音打破了屋內死一般的沉寂,只聽得環佩叮噹,幾聲輕細的腳步聲傳來。

雅爾海晴一怔,驀然擡起頭來,是舒倫的聲音,她在喚爹爹,莫非希奧也來了,他們一定是收到他託凌叔帶的口信纔會趕過來的。

希奧-烏魯爾特,烏魯爾特部落的末代王子,伽藍草原最好的占星師,他精準的預言聞名大漠和草原,然而很少有人知道,他的醫術同樣高超卓絕。

“哥哥!”舒倫歡快的聲音在推門而進的那一刻戛然而止,整間屋子瀰漫着濃濃的血腥味,牀褥上,衣服上,水盆中,甚至還有孩子身上,目力所及之處似乎都是刺目殷紅。

再看看面色死灰,毫無表情的雅爾海晴和倚在他懷中一動不動的人,舒倫大驚,忙回頭叫道:“爹爹,快點!”

話音未落,一個銀髮的中年男子,帶着沈穩的卓然之風,悄然地來到牀邊,他拉起天權無力垂下的手臂,伸手搭上手腕三關,凝神察探了片刻,他的臉色越來越加凝肅。

“希奧叔叔!”雅爾海晴忐忑不安地喚道,現在的希奧無疑是他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

希奧沉吟片刻,終於開口:“救他沒有問題,只不過……”

“不過什麼?”雅爾海晴欣喜若狂,只要天權能夠活着,其他什麼他都可以不在乎。

“他肚子裡還有個孩子。”希奧動作極輕地搖搖頭,語氣充滿了遺憾:“時間拖得太久,孩子……”多半是不成了,他剛纔把脈的時候就發現孩子的脈象已經虛弱到幾乎探不到了。

“是雙胞胎!?”雅爾海晴瞠目結舌,低頭看向天權的腹部,雖然已經生下曄兒,那裡仍然高高隆起,他小心地伸手摸了上去,感覺到極微弱的蠕動和一丁點的暖意,這大概是天權身上唯一還有溫度的地方。

難怪他一直覺得這次懷孕以後天權的肚子大得有點嚇人,原來是雙胎,不過天權此前怎麼都沒跟他提過呢,是也不知道還是不肯告訴他,只不過一瞬間的工夫,雅爾海晴腦海中已經閃過一大堆亂七八糟的念頭,他狠狠敲了下腦袋,馬上冷靜下來,道:“我只要天權能活着。”停頓片刻,他又道:“孩子……孩子就聽天由命吧。”

就在雅爾海晴開口的同時,希奧已經運指如飛,迅速點了天權身上幾處止血的要囧,並以靈識術護住他的心脈。

天權下身的出血漸漸緩下來,血泉變成小指般的細流斷斷續續滲出,希奧吁了一口氣跌坐下來,駭的臉色發白的雅爾海晴趕緊問道:“希奧叔叔,怎麼樣?是不是沒有大礙了?”

“只是暫時止住了崩勢,孩子必須要儘快出來,否則……”希奧停頓片刻,搖了搖頭道:“不過他失血太多,傷了元氣,我不能爲他剖腹取子,他熬不過來的。自己生的話,他的體力又是問題,而且羊水已盡,孩子只怕……”

“我說過,我要他。”雅爾海晴不帶一點猶豫地打斷了希奧的話,卻掩飾不住語氣中的不捨:“至於孩子,可能是這個孩子和我們無緣吧。”

“我盡力而爲。”希奧幽嘆一聲,從隨身攜帶的藥箱中取出一株奇異的草,這株草長約三寸,長着七片呈不同顏色的葉子。

希奧把七片葉子全部摘了下來,將其中三片遞給雅爾海晴,道:“你把它嚼爛。”然後指了指天權,又道:“再給他喂下去。”

“絳雲草!?”雅爾海晴眼神一亮,知道自己的救命稻草這回算是抓對了,抓穩了。

把其餘四片葉子放入藥箱後,希奧將剩下的根莖部分遞給剛爲曄兒擦淨身體的舒倫,吩咐道:“你馬上把它煎成藥汁。”

舒倫點點頭,將身上的披風和手舞足蹈的曄兒交給希奧,道:“那爹爹你來把寶寶包起來,別凍着他了。”說完立馬去了外間廚房。

絳雲草乃是中州四大奇珍之一,它雖不若傳說中那般可令白骨生肌,死人復活,但是隻要人還有一口氣就能被它救回來卻是真的。

以絳雲草救人活命,通常一片即可,可是爹爹居然用了三片,還要加上根莖熬汁,可見嫂子的情況一定非常危急,不容樂觀。

舒倫一邊煎藥,一邊不禁爲天權擔心起來,雖然她並不認識他,但是她知道他是哥哥最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