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沿着牆根兒往角門裡走着,忽然前頭車轎人馬紛紛動了起來,不足一刻鐘全都走得乾乾淨淨的了。
方纔還堵得過不去的街道一下子就清清靜靜了。
蔣詩韻不由納悶:難道是什麼大人物駕到了?不然,這些車轎人馬怎麼消失地這麼快?
能讓安國侯府如此作爲的,定然是個級別比他們高的人物來了。
正想着,就見前頭一輛雙駟華麗大馬車慢悠悠地停在了安國侯府的正門前。
從大門裡走出十幾個衣着華麗的人,紛紛來到那輛馬車前抱拳躬身行禮。
蔣詩韻不由擡頭看去,連安國侯府的人都這麼恭敬有加,看樣子來人地位很高,不容小覷啊。
只是不知道這人是誰,竟有這麼大的排場?
前頭走着的蔣詩靜和蔣詩語姐妹倆忽然唧唧喳喳地咬起了耳朵來,“這來的人看樣子是哪位公侯家的了,瞧安國侯府的大老爺和姑父都接出來了呢?”
蔣詩靜姐妹定是見過安國侯府的二老爺——也就是她們的姑父的。
尋常客人來了,也只是管家迎進二門而已。
如今安國侯府的男主子都迎出了大門外,看樣子來人的官爵比起安國侯府來定高不低。
衆人正琢磨着,就見那輛華麗馬車的簾子被一邊兒伺候的人輕輕挑起,一個一身白衣勝雪的人下了馬車。
隔得遠,蔣詩韻只見那人的身影頎長,俊拔如青松。
就見那人和安國侯府的老爺們寒暄了幾句,邁步進了大門。
錢氏領着蔣詩靜幾個跟着安國侯府的婆子也進了角門。
入了侯府,隨着衆女眷們拜見了安國侯府的老太君,送了禮物,蔣詩韻就跟着錢氏被婆子領到了前面的花廳喝茶嗑瓜子了。
秋老虎的餘威猶在,蔣詩韻裡頭還多套了一件月白紗衫,更是熱得滿身大汗,在那兒如坐鍼氈般難受。
她琢磨着反正已經拜完了壽,待會兒找個地方把外頭那件棗紅的外衣脫了算了。
不然,怕是受不了。
花廳裡,那些世家夫人小姐們都有丫頭打着扇子,各人尋着各自的故交閒話家常去了。
錢氏也不甘落後,雖說不過是個四品京官的家眷,但是好歹出身於錢塘望族錢家,即使是個庶女身份,到底也是見過世面的。
如今這場合,她怎肯錯過?
早就攜了兩個女兒擠到那些功勳世家的夫人跟前攀談去了。
慧兒坐了一會兒,也有些待不住了,跟蔣詩韻告了聲“要上茅廁”,悄悄地也出去了。
蔣詩韻本就覺着慧兒心眼兒有些不正,也不想跟她太過近乎,索性由着她去了。
安國侯府請的戲班子還沒開唱,整個花廳就熱鬧成了一鍋粥。
裡頭一個人也不認識,錢氏又生怕她搶了自家閨女的風頭,故意不帶着她。
蔣詩韻幹坐在那兒也沒意思,又熱得要死,乾脆徑自出了門,尋着一條石子的甬道信步走着。
迎面忽然吹來一股涼爽的風來,讓蔣詩韻頓覺煩悶全消,她不由大喜,加快了步伐。
如果她沒猜錯,前面定是有個湖泊什麼的,因爲那吹過臉龐的風明顯帶着一股潮氣。
果然,走了沒有多久,就看到一座九曲玲瓏的小橋橫亙在一個約莫三丈闊的湖面上。
她飛快地奔到了湖邊,就見那水清冽透徹,水面上漂着幾朵睡蓮,水底的錦鯉擺動着漂亮的尾巴,游來游去。
湖對面是一片細密的紫竹林,幽深靜謐。湖面微風蕩過,吹起層層漣漪。
真是一處好所在!
蔣詩韻只覺在花廳裡被人聲嘈雜吵得煩亂的心緒一下子就平復了,她忍不住低頭掬了一捧水澆在了臉上。
糊得難受的臉立時清爽了許多,她順勢抹了把臉,洗乾淨臉上的脂粉。
見湖邊一株垂柳下還有幾塊太湖石,她乾脆幾步跳過去,脫了棗紅色的外衣鋪在上面,利索地拽掉了鞋襪,躺了上去。
把那雙嫩生生的小腳丫擱在了水裡,她愜意地半躺在那塊平坦光滑的太湖石上,享受地舒了一口氣。
湖底的錦鯉也許聞着腳汗味兒了,就有幾條游到了蔣詩韻的腳底下,不知哪條大膽調皮的魚兒忽然含住了她的腳趾頭,一股麻麻癢癢的感覺瞬間傳遍全身,逗得蔣詩韻情不自禁“咯咯”地笑起來。
也許砸吧着腳趾頭的味道還不錯,錦鯉三三兩兩地都聚攏過來,含着蔣詩韻葡萄般的腳趾頭往嘴裡不停地吞嚥。
蔣詩韻咯咯嘰嘰輕笑着,笑聲如醉人的清風,盪漾在微波粼粼的湖面上。
前世裡,她每當疲乏的時候,就會去做做魚療,如今舊夢重溫,她彷彿又回到了從前,舒服地她半眯縫着一雙明眸,隨意地晃動着手兒。
觸及到手底下的小巧鵝卵石,她忽然孩子氣地一笑,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微微地眯着,閃過一絲狡黠,瞬間就摸過一塊朝湖面上打了個水漂兒。
小小的鵝卵石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沒入湖的那一頭。
蔣詩韻來了興致,索性半坐起身子,一邊享受着魚療,一邊撿起身邊的鵝卵石一塊一塊地往湖面上拋去。
越拋越順手,手勁兒越來越巧,石頭飛得也越來越遠,忽然有一顆就飛入了對面的紫竹林。
蔣詩韻扔石頭上了癮,見那石頭竟然飛進了竹林,不由一聲歡呼出了口。
正低了頭又摸起一顆剛想拋出去時,就聽對面紫竹林裡忽然一聲低低的“哎喲”響起,唬了蔣詩韻一跳。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就見湖對面的紫竹林裡刷拉拉一陣響,躥出一個一身白衣的頎長身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