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氣氛頓時有些僵化,唯獨那索搏和雷漠音卻是暗暗的帶着三分期待,想看看這叫沈傑沈清還有關銘這大煞星都不平常對待的少年郎究竟有何出彩的。

現下看來,也不過如此。

沈煙尷尬歸尷尬,但到底是精於世故的“老年人”,馬上收斂了尷尬神色,換上叫人歡喜的笑臉,清朗聲音道:“哈哈,一不小心就忘了這裡到底不是家裡,規矩是不一樣的。請師傅莫怪煙兒罷。不過,不知師傅知道我們那兒的風俗不?”

嶽映搖搖頭說:“這倒不曾問過清兒和傑兒。”

沈煙心裡暗道:這就好。

“在我們那兒,這菜是進過別人碗裡的,吃起來纔是吉祥。”

嶽映擡眼看他,心裡帶着懷疑,嘴裡問:“爲何?”

“進過別人碗,不是說人人都嘗過,也只是走走形式擺擺樣子罷了。這代表人人碗裡有菜,生活饜足,也有有福同享之意。這等風俗一般只在家裡才適合的罷?請恕煙兒逾越了。不過今日是煙兒頭次見到師傅,您照顧清哥和傑哥這麼多年,恩師若父,煙兒代他們祝福您,望您生活富足健康常在!”

說罷,沈煙站起身來抱拳恭敬一禮,臉上笑顏誠摯,使人如沐春風。

他這番話,若是換了別人來說,許就不叫人相信。但沈煙是何人?上輩子是官場商場上的老狐一隻,說話技巧自然是爐火純青,就是騙你賣身也是說得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更何況這番話也並非臨時起意瞎編一氣,其實他是想着沈清和沈傑受他照顧多年,學藝歸來,也是真的想借此機會代他們好好謝謝他。

而剛剛那番話,他說得認真,做得樣子更是認真,叫人即使知他是騙,也被他騙得心甘情願。

就是嶽映,一開始也對他的說詞有些懷疑,但他暗暗看了沈傑和沈清二人的神色,從一開始的微微擔憂到現在赤裸裸的動搖,顯然,這二人根本對這無所知。既然如此,他也選擇相信罷。畢竟這世界太大,哪裡有怎樣的風俗,任是誰都無法說盡的。再者,他也是難得見到如此機敏會說話的少年郎,心裡不禁又多了三分賞識。從而牽動嘴角舒緩的向上揚了揚,眉眼間盡是溫和。

“你這少年倒是會說話。既然如此,那我就收了你的心意了。”

而這邊,沈清和沈傑聽他這麼一說,還是頗多懷疑的——自己長這麼大還真從來都沒有聽說過呢……但見其說的認真,心裡就不禁動搖起來。

也許,這是真的?

只有沈煙,才知道自己這話編得有多瞎。但看他們的神色,都是將信將疑,不過氣氛已然緩和。心裡也是暗暗慶幸。

待他坐下,嶽映又是悄悄打量起來。從剛纔的情形來看,顯然這四人間不似尋常。而以關銘的性子……這事兒恐怕以後有的麻煩了。

再看沈煙,和沈清他們說話時的樣子乾淨純粹,但比起完全的純粹來又少了份棱角多了分體貼,對待關銘也是坦坦蕩蕩沒有一絲的曖昧。既對誰都不偏一分,也對誰都不倚一毫。

這孩子,不簡單。

待用過晚膳後,幾人除了關銘有事不得不離開以外,都難得清閒地坐在院中閒聊。恰巧莫炎又差人送來一盤新鮮的枇杷,衆人邊說邊吃了起來。

可這枇杷固然好吃,但剝起來就不是那麼簡單的了。

沈煙看沈清吃的辛苦,其他人則乾脆就不吃了,於是便開口道:“清哥,剝皮前先用指甲像這樣,”他拿着一顆演示道,“刮上一圈,皮自然就鬆了,吃起來也會容易許多。”

沈清照他說的那般嘗試了下,果然比先前方便許多,品嚐之餘對他誇讚不已。

衆人見狀,也不禁伸手拿過一顆照他的法子剝,果然比先前吃起來要方便。

吃罷,嶽映說起了此行的目的:“謝長齊找我來,是爲了在必要時給他個支援。”

“因爲黑焰教?”沈傑擡眼到。

“嗯。”

“師傅,徒兒這就有點不明白了。我們蒼門不是一向倡導修性無爲的麼?怎麼這次竟插手這事兒來了?賣面子給他們?依着師傅們的脾氣,應該是不會理睬這些個的吧?”問這話的是雷漠音,只有在嶽映面前她纔會收斂冷淡,露出小輩的謙恭稚態。只是言語間依然帶着一份我行我速的調調,說話直接。

嶽映聞言笑了,“你啊,還真是非打破砂鍋問到底不可。論修性,真是趕不上搏兒呢。”說話間神色帶着三分寵溺。

而向來冷漠大化的雷漠音聽着他的話,竟然俏皮地吐了吐舌,露出和平時全然不同的女兒家樣子。這叫不熟悉她的沈煙看得一愣,再看其他人,大概是早就習以爲常所以並沒有像他這般驚訝。

其實見他這麼吃驚的樣子,和雷漠音比起來,其他人覺得還是他更有趣兒些。

“當年這事兒我是沒管過,他們幾個也沒有要管的意思。而今,當年的‘齊雲’雙傑已經死了一個,只怕那黑焰教對謝長齊是不會善罷甘休的。謝長齊好歹身爲武林的盟主,他若出事,不利於這整個武林。恐怕,黑焰教要的就是這羣龍無首。”

而這,也正是謝長齊他們最擔心的。

武林這地方,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人龍混雜,幹啥行業的人都有。而任何一個武林人士,不是光說厲害就可以吃飽飯的。他們有些也做着尋常人的生意,有些也是些平凡的莊稼漢,也許難以想象,但在周圍,任何一個人都可能是某些人心中的英雄。或許是賣肉的張三,或許是賣菜的李四,或許是那賣柴的王樵夫,又或許是那打酒的店小二?武功歸武功,吃飯歸吃飯,誰說大俠就一定得在江湖飄着?他們也只是芸芸衆生中的一員,平凡人最期望什麼?平安。這些個江湖人亦是如此。

黑焰教會被歸爲邪教,自然也是因爲他們違背了這個所有人的本質需求。他們在周圍發動暴亂,原本小小的矛盾在他們的參與下被擴大。賭坊妓院在他們的支持下越做越大,搶劫盜竊打架鬥毆尋釁滋事等等等等,由此而引發的動亂層出不窮。

當淳樸的思想不能再生存下去時,平靜已然是可望而不可及了。因此,黑焰教的破滅實在是必須之舉。

而今,若是叫這黑焰教在此時復甦——在此次選舉新任盟主的關頭,上屆與下屆交替時,必然出現空隙——新任的沒有得到衆人信服,舊任的已然失了實權,誰來領導被黑焰教搞亂的生活回到秩序?只怕到時黑焰教餘衆就等着看好戲了。

而師長當年囑咐過,他們以後定要修性無爲,卻也同時說了若是天下需要,就應當捨棄私慾以天下太平爲己任的話。而這,向來尊師重教的嶽映自然是銘記在心。

所以說,其實嶽映在某種程度上對這武林是沒有任何熱情與關切的。只是爲着師長的教導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