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年前,慕家的老先生,也就是慕十月的親爺爺過世。
作爲慕家老先生在世時最寵愛的孫女,慕十月隨着家裡的親戚和父親與哥哥,回到了遠方的老家。
爺爺的葬禮結束後,慕十月卻在那棟老房子裡經歷了一番生死浩劫。
韓非軒剛剛提到的二十多年前,指的就是這件事。
同樣的蜂箱,放於慕宅後院的小樹林裡,慕老爺子在世的時候,有自己養蜂的習慣,再用釀出的蜂蜜做各種點心,那些蜜蜂是爺爺的最愛,平時打理的也很好,可殊不知那日卻……
爺爺過世後,慕十月在後院閒逛,無意中走到了那片樹林裡,看到了那些蜂箱,一時觸景生情,她便走了過去,誰知道擱置久了的蜂箱中竟然有常年生活在野外的大針蜂,它們沒給杜榮任何的思考時間,在她靠近蜂箱的一瞬,全部出動,像大頭蒼蠅見了血一樣,追着慕十月不放,恨不得一定要蜇死她才甘心。
瞬間,慕十月被一羣蜜蜂蜇住,那天也和今天一樣,她很想叫,卻怎麼也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情急之下,她只好拼了命的逃,可蜜蜂追人的速度,超出了她的想象。
一個六歲的小孩子,怎麼跑也逃不掉,無奈之中,她只好跳進了附近的池塘裡,算是勉強撿回了一條命。
可大針蜂的劇毒卻殘留在她體內,事後,她在牀上昏迷了七天七夜,父親徹夜不眠的在她身邊照顧着,幸好事發她逃得快,以至於大針蜂的毒液沒完全注入體內,慕十月這才活了下來。
那次事件後,慕家的親戚都過來看望慕十月,很多人都慶幸的說,“那些蜂是老先生在世時的最愛,他肯定是惦念孫女,想接孫女過去吧!”
但事實並不是過世的慕老先生想讓她去死,而是慕家的親屬之中,有人想用意外謀取她的性命。
而危急關頭,唯一能救她的,也只有自己。
這個道理,慕十月十年前就明白了。
置之死地而後生,但慕十月卻爲此付出了很大的代價,大針蜂殘留的毒液在她體內潛伏了數年,指使她對各種藥物都過敏,就連感冒發燒都不能服用任何藥物,這倒促使她身體的抵抗力比一般人都要好,也算是勉強的因禍得福了。
可那次的大針蜂毒,在體內停留的時間越長,危險性也就越高,到最後到底能造成什麼樣的併發症,她也說不清楚。
隔天,慕怎挽親自調查了那些蜂箱,對父親說,“蜂箱之前被人動了手腳,常年生長在野外的大針蜂也是被人移過來的,而慕十月當天所用的洗漱品裡也被加入了一定劑量的蜂蜜……看來是爺爺剛剛過世,就有人按耐不住,想要用意外致慕家大小姐於死地。”
這次的目標其實是兩個,慕怎挽和慕十月,只是慕十月運氣背了一些,替哥哥做了擋箭牌。
但很顯然,有人就是想打着意外的幌子,置人於死地。
晚上九點十分,刺耳的剎車聲劃破了F市之上的星空。
幾秒前,慕十月突然叫停了這輛急速行駛在公路上的邁巴赫,數秒後,她狠狠的甩門下車,只感覺一股熱氣撲面,隻身躍入了黑夜中。
她之前坐在車裡頭腦過於安靜,以至於突然下了車,先是感覺身上一熱,緊接着眼前發黑,大腦一陣暈眩。
慕十月不得不佩服F市,夏季來的快,去的也晚,若是在美國的西海岸,現在還不會這麼熱的。
走在整潔乾淨的板油馬路上,沿途街燈昏黃,街上空無一人,這才反應過來,這裡距離溫格麗莊園十分近,附近方圓百里都是韓家的,想徒步走出去,實在有些不易。
看着那黃黃的路燈,慕十月面無表情的在路上走着,好不容易走出了韓家的地界,又進入了富人區,爲什麼這麼稱呼,是因爲這裡的花園別墅小區住的都是既富且貴之人,平日裡都是私家車進進出出,想打個車都費勁。
更別提什麼公交車站了。
在這座光怪陸離的城市,她看似身份顯貴,擁有一切,可其實呢?回頭望了望,寬大的馬路上早已空無一人,她轉過頭自嘲的一笑,再看那繁星點點的萬家燈火,哪裡纔是她的容身之所?
她晃動的身體繼續往前走,偶爾車來車往,慕十月因爲喝了不少酒,精神恍惚,也走不快,但她不願意停下來,走一走,纔會激起思緒萬千,記憶浮現。
好的,壞的,一時間全部涌上了眼前。
任憑她性子再如何堅硬,也抵不過此刻悲從中來,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先後離開了她,把她一個人留在了這個冰冷的世界,深藏在靈魂深處的痛,漫延至心,一瞬間忍不住的全部爆發了出來。
慕十月哭了。
眼淚劃過眼眶,悄無聲息的落下,腳步沒有絲毫停歇,相反越走
越快,膝蓋上的傷似乎不知道疼痛了一般,在這個喧鬧的夜市中穿行,像個遊魂。
遠處的一輛黑色的邁巴赫車裡,韓非軒略有煩躁的抽着煙,車速緩慢的遠遠跟着,自從慕十月下車後,他的煙就沒離開過手,一顆接着一顆,不大的車內空間煙氣騰騰,他一臉晦暗的望着街上疾走着的小女人。
隱隱的,看着她顫動的雙肩,終於被他逼出了所有的壞情緒嗎?
還不夠!
離他想要的結果還有很大的出入,不行,還不夠,遠遠不夠!
他知道十年前蜜蜂傷人的事情對她造成了多大的傷害,明知道她會反感,但他還是義無反顧的做了,有目的嗎?是啊,他就是有要達到的目的……
慕十月沒有前行的目的,卻在冥冥之中的內心深處有種潛在的渴望,這促使她的腳步一刻也沒有停歇,她走了多久都不清楚,像個被抽空了靈魂的木偶,什麼也不管,就是一直的往前走着,一步兩步三步……
走到了雙腿發麻,疼痛覆蓋了大腦,也不肯停下來,直到‘南天機場’四個字映入了她的視線,那冷漠的近乎麻木的臉上,浮上一絲淡弱的淺笑。
那笑容很淺,淡淡的,卻是很恰到好處的,只一抹,就蠱惑了遠處的某人。
韓非軒出現在對面大飯店的包房裡,窗子正好對着南天機場,他站在窗邊,一雙幽沉的眸子,深深的注視着樓下路邊的她。
眸光越來越深。
就知道她在見了那些蜜蜂后肯定是要走的,而慕十月在F市除了慕宅,除了慕氏集團,幾乎無處可去,極度崩潰之時,唯一能來的,也只有機場。
她最擅長的就是逃避。
每次都是,不想面對或者難以面對時,就會義無反顧的選擇逃避。
那是她心靈深處的歸處,她最想去的地方,只能通過飛機。
所以他早早的訂了這間包房,本想這樣安靜的看她一會兒,只一眼,這是他最後一次‘傷害’她的結果,他想看看……
真的是最後一次,他發誓。
明明是對她的傷害,卻到最後成了虐待自己的一種刑法,有多少次他恨不得衝下去,一下將她抱進懷裡,可這念頭剛滋生,又不得不作罷。
他不能,最起碼現在不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