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章 斷了的簪子
次日,天晴日朗,又是一個好天。.贏話費)
千夜離下午醒來之後,便去見了一趟千闕白,兩人在裡面說了不到一炷香時間的話,外面的太監便聽到一陣砸東西的聲音,接着就傳來千闕白怒吼聲,隔着厚實的大門,依稀傳出一些零散的詞語,都是十分難聽的,賤婢、雜種、威脅、色相之類的。
接着傳出一陣巨大的嘩啦聲音,好似什麼東西倒下了一樣。
過了一會,才見千夜離神清氣爽的走出來,衣裳絲毫不亂,臉色也沒什麼變化,只是手指緊緊握着手中的鎏金摺扇,琥珀雙眸冷的不像人。
那些個太監宮女只覺得背後起了一層大汗,從沒看到王上發過這樣大的火,立即跪了下來,連頭都不敢擡。
直到千夜離的身影消失了半刻後,才全身發虛的站了起來,稍許大膽點的透過門縫依稀的用餘光看過去。
那御書房一片狼藉,最令人注目的是那牆上有一道巨大的裂縫,裂開寸餘寬度,從地板延伸到天花板,如同被雷電劈下的焦痕。
千闕白臉色雪白的站在那條縫隙的旁邊,只要位置再偏一點點,那條縫隙就會從他的身上直接劈了過去,瘮人的很。
而他整個人在陰暗處,好似害怕的被震住,又好似一動不動的完全被嚇到呆滯,眼眸裡情緒驚詫,狠毒,懼怕等情緒混雜在一起,暗的驚人。
就在這件事情發生後的一天,御天乾收到了探子傳來的書信,看了一眼後,遞給了清歌。
清歌挑眉接了過來,掃了一下內容,是關於千闕白表明誠意,說皇宮內並沒有木龍珠這樣東西,如若御天乾肯出力幫他奪得實權,他願意割下十座城池以做感謝。
甩了甩手中的書信,清歌眉眼間嘲諷流露,“真讓千闕白拿了實權,這東雷,完蛋只是遲早的事。”
爲了個權利之爭,割地求敵,這腦子真的不知道是被糊住了還是太傻。
一個爹生的,智商的區別還不是一般的大。
只看得到眼前的三分利,目光短淺。
“千闕白在信裡提到,說他有辦法將千夜離弄得自亂陣腳,若是能做到這一點,那千闕白也不是看起來那麼笨。”淡淡的一句,就給千闕白下了定論,御天乾眼眸微動。
昨晚他們之間的通信就被千夜離知道的,只怕千闕白到現在還以爲自己藏的很好,從這點看,千闕白絕沒有匹敵千夜離的機會,然而照信上的語氣來看,千闕白不像是說的好玩的。
他能這麼多年隱忍不發,至少不是個性子急躁的人,只怕還有什麼他們不知道的手段。
“難道他還有什麼殺手鐗,那可真沉得住氣。”清歌不鹹不淡的說着,雙手抱胸的冷笑,“不過好歹也讓我們確定了木龍珠不在東雷了。”
一個木龍珠是沒有什麼價值的,若不是清歌要解開封印,這些龍珠其實並沒有什麼用處,傳說金龍珠那神奇的效果,汶無顏也試驗了,沒什麼用處,也就是說,除了水龍珠能解水毒外,其他的龍珠看不出功效。
若是有,千闕白就不會花上十座城池來作爲交換條件了。
要知道,御天乾會開口要的城池,肯定不是那些個邊緣殘廢的小城,要走一兩個重要的城池,無疑等於砍了東雷一刀,不會重傷也會掉點血。
兩人小商議了一會,就聽到外面傳來腳步聲。
他們早就聽到了腳步聲,說的也是無關緊要的事,不怕人聽到。
“夙兄弟,在嗎?”陳南站在門口,禮貌的問道。
吱嘎一聲,門打開了來,清歌的臉露了出來,依舊是那張平凡的男人臉,除了一雙眼黑得無邊外,普通的很,她露出淺笑,問道:“怎麼,有事嗎?”
陳南道:“王上傳旨來,說是晚上的時候,要辦一個鬥寶會,也是臨時起意,讓我們去熱鬧熱鬧,畢竟明日牡丹宴就要散了。”
鬥寶會?
清歌和御天乾兩人眼神無聲的交流,這會也來的太突然了,只怕不會什麼好宴。最穩定,,.)
“那好,晚上的時候我們隨你一起。”清歌回道,現在是裝扮成陳南的下人,那就要稱職。
陳南倒是沒在意那麼多,“就是太突然了,我也沒帶什麼東西,不知道王上怎麼會想到要開這個,如今也不知道拿什麼去參加。”
他們這些人來參加牡丹宴的,自然不會帶上什麼寶貝,這鬥寶會雖然知道是興起的,也不能隨便什麼東西都拿上去,畢竟都是世族子弟,拿出來的東西太寒酸了丟了家族的面子。
清歌瞧着他腰間佩了個碧色的玉佩,水色不錯,順手就指着道:“我看那個不錯。”
那個東西當然不錯,是陳家世代相傳的玉,陳南愕然了一下,才用手壓了一下那個玉:“這個,不妥吧。”
“鬥寶而已,又不是奪寶。”清歌很輕鬆的笑道,眼底一抹精光掠過,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鬥寶不過個由頭,千闕白是要亮出他的殺手鐗了麼。
陳南垂頭一想,也是,不過是個由頭,當即就決定用這玉佩上去湊下數,欣然謝過清歌再坐了一會就走了。
夏日的傍晚格外的長,傍晚的紅霞好似緋紅的錦緞,絲絲的鋪展在天際之上,漂浮的雲朵是錦緞上的雲紋,綿軟立體。
晚暉中送來的風好似也有着餘熱未消,輕輕的往四下裡延綿而去。
燈火通明的大殿璀璨如白日,裡面的人正在交頭接耳,點評着那些個寶貝。
這場宴會是爲東雷國內的官員舉辦的,所以西辰的皇后和太子並沒有參加,清歌也樂的輕鬆,免得見到南宮汐,誰知道他又會有些什麼樣的舉動讓人大吃一驚。
一個世族子弟的下人結識西辰太子,實在是無法不讓人側目,按千夜離的聰睿,難免不會想到前日那封信的古怪之處。
千闕白照舊坐在尊位上,比起前幾日,今日的他眼底除了一如既往的有些陰鬱外,還帶着一種隱約期待好戲的神色,讓清歌更是確定,今晚這鬥寶會,不是那樣的簡單。
千夜離倒沒坐在位置上,也在下方走走看看,欣賞着那些臨時湊上來的寶物,眼底的光芒曲折閃爍,笑意盈盈的點撥着其中幾樣出色一點的。
“這塊玉倒真的不錯,玉色純淨,沒有一絲雜質,是老坑玻璃種吧。”千夜離舉着扇子,站定在一處,指着一塊蟠龍形的玉佩,點評的正是陳南拿出來的那塊玉佩。
衆人看着千夜離在玉佩前停留駐足,也圍了上來,細看觀賞,也開口讚賞道:
“是,的確是塊好玉,看那玉周圍磨玩出來的痕跡,至少是百年的老玉了。”
“還是夜王眼裡準,一眼就看了出來,老臣自嘆不如啊。”
不管到哪裡,總少不了一些拍須遛馬的人,捧高踩低這種現象,實在是多不勝數了。
千夜離摺扇輕搖,頗有趣味的看着一羣人在這表演。
陳南這才反應過來,趕緊從位置上站了起來,拱手道:“家傳玉佩,拿來湊個數,能得到夜王的讚譽,實則幸也。”
他的神色明顯是有點激動的,沒想到夜王會來看他的玉佩,一直以來遠遠看着千夜離已是覺得美了,此時近處來看,那肌膚細膩如脂,五官精美得讓女子都自嘆不如,恍惚有暈眩之感。
陳南正值青年,血氣方剛,在激動之中夾雜一點心悸,臉上飄了浮紅。
千夜離正笑顏看西,一眼掃了過去,眼角的餘光正巧看到陳南偷看過來的目光,霎那之間臉色驟冷,擡起頭來看着面前的人,嘴角似笑非笑,邪魅冷然。
空氣驟冷。
周圍的人都察覺到氣壓在這一瞬間的變化,注意力紛紛轉了過來。
再一看陳南的神色,就知道他要倒黴了。
人人都知道夜王長得好看,女子見了目不能移也罷了,就連男子見了,也一時半會會生出點旖旎心思來,可是夜王最忌諱的就是男子在他面前流露出癡迷的神色。
這陳南大部分時間都在江湖上,心思又大大咧咧,哪裡會注意這些,他就是覺得好看,誰看到美人不多看兩眼的呢。
可是,他不知道,有些美人,是有毒的。
清歌和御天乾站在身後,知道氣氛不對,也不能冒然出手,只看千夜離究竟會怎樣。
嘩的一聲,在這突然沉默了下來的大殿裡展開來,千夜離搖着扇面,眼角挑得風流嫵媚,一點淚痣紅似胭脂,朱脣淺勾,當真是魅世。
衆人恨不得多看兩眼,又不敢多看,目光飄轉,滿殿亂轉。
千闕白坐在高椅上,神色冷淡的看着下方的一切,嘴角似勾非勾,燭光給他白皙的面容添了一層黃暈,與身上明黃色龍袍相得益彰。
“你是自己把一顆眼珠挖出來,還是本王替你挖一雙呢?”
輕輕巧巧,魅惑軟和的聲音就這樣飄了出來,所有人心裡一凜,又是意外,又是理所當然的暗道:果然……
滿殿皆是同情的目光看着陳南,可憐的人啊。
清歌眯了眯眼,擡頭望了一眼千闕白,他身子前傾,手指微動,似要起身。
陳南本來還爲夜王這容姿之美驚歎,豈料飛來一句這樣的話,反射就問出:“臣不知何罪只有?”
耳邊連連傳來倒吸聲,看來陳南今日是要倒黴了。
千夜離也笑得更愉悅,斜眼看着陳南,淺光照上他凝脂的肌膚,把那雙琥珀色的眼眸照的更加剔透,“看來,你是要本王動手了!”
就在所有人都以爲陳南要倒黴的時候,那個一直被他們忘在了後頭的東雷王徐徐的走了下來,站定在陳南的身邊,目光對上千夜離的眼眸,笑的和氣親切。
“公子可是不知道,我這王弟因爲相貌姣好,不但女子喜歡,男子更喜歡……”
他說話間,千夜離已經轉過身,與他正面對上,兩人面上都是帶着笑容,眼底同樣的鋒芒畢現,看着對方的眼神絕沒有一絲兄弟之情在其中。
千闕白比千夜離要矮上一點,微擡了下巴,竟也生出了氣勢來,半點都不輸給千夜離,令周圍知曉朝政的衆人暗地一驚。
“可能因爲什麼事情給他留下了夢魘,我親愛的王弟,特別……特別的不喜歡男人對他動了心思!”
這一句話,語調起伏一上一下,表面聽起來是關心,事實上帶着濃郁的諷刺之意。
千夜離的笑容隨着話語漸漸的淡了下去,又隨着話語的落下漸漸的浮起來,一鬆一笑之間,神情如惡鬼,那些燭光都掩飾不住無聲的黑暗在他的身後沿襲。
一股刻骨的陰暗和森冷蔓延了起來。
有人抵不住這裡的氣壓,開口欲語,嘴脣剛開,千夜離的眼底閃過一絲冷光,那人便被一股撲面而來的巨大內力砸到了牆上。
沒有人敢動一下,沒有人再敢開口。
就連呼吸聲都儘量減小。
無人敢在這個時候去試一試命有多長。
佈置的豪華奢華的大殿裡,那些紅簇綠堆,將這冷寂的氣氛更襯得多了一層虛浮。
在這一片的低冷氣壓裡,千闕白的後頸也不知不覺的起了一層汗,他手指在寬大袖袍中拽緊,牙根緊要,才能抵抗的了千夜離那長久以來的極度威壓。
那日千夜離來到他的御書房,二話不說,讓他好好坐穩現在的位置,不要有那些癡心妄想,御天乾豈是那種隨便和他結盟的人。
那樣隨便的話,好似命令一條狗,或是跟着一個賤奴下着命令,絲毫沒有把他放在眼底。
他知道,那封信,千夜離一定是知道了,這麼多年,他的策劃,說不定也是在千夜離的默許下進行的。
也許,千夜離只是把他當成一個跳樑小醜,欣賞着他一幕幕的鬧劇。
也許,哪一日,他高興起來,就會動手捏死自己,捏死這個唯一帶着點相同血脈的千家人。
既然這樣,他就只有奮力一拼。
拼一拼,也許還有機會。
想到這裡,眸中浮上一抹堅定,千闕白在這片低冷空氣裡笑着開口道:“既然是鬥寶會,朕也和大家一起。”
他這突然一下轉開話題,雖然生硬,倒是讓其他人心裡鬆了一口氣,等着他說下去。
這王上拿出來的東西,肯定比他們的好啊,國庫裡什麼寶物沒有,看來王上也是存心要湊熱鬧,沒想到半路會發生和夜王對峙的事。
他們看着千夜離,依然是站在那裡,嘴角勾着,笑比不笑還要冷。
千闕白是半點不在乎,擺手讓太監送上一個盒子,那是一個深紫色雕琢孔雀開屏的檀木盒,雖然只有巴掌大小,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這個盒子的價值比起剛纔的被夜王稱讚的玉佩,只有多,沒有少。
能用這種盒子裝了的東西,那肯定更要尊貴。
清歌一直冷眼看着場中的一切,自從這個紫檀木盒出現後,衆人的眼神都變了,其他人眼裡大都是期待,垂涎的眼神,而千夜離的眼神,在看見那個盒子後,就變得分外的怪異。
連笑容都僵在了臉上,眼眸一瞬間變成了玻璃一般,目光釘在了紫檀木盒之上,那是她沒有看到過的千夜離,有一種執着從那雙眼底滲透了出來,好似要將木盒看個一清二楚。
木盒有古怪!
清歌斜眼看着御天乾,用眼神傳遞,你知道這盒子裡是什麼?
御天乾輕輕搖了搖頭,他也是第一次看到這個盒子,紫檀木雖然名貴,對於皇室中人來說,也不是什麼難以得到的東西。
只是這盒子,看那花紋和大小,應該是女人用的東西。
從沒聽說過千夜離有過女人,這盒子到底是裝了什麼?
但是有一點,他們兩人非常確定,這紫檀木盒裡的東西,就是千闕白今日的目的!
從太監手中接過紫檀木盒,千闕白的笑容隨着千夜離的神色越發的自然,一掃他之前的陰鬱,將手指在盒扣上輕輕一開。
霎那間,所有人的臉色都變得精彩紛呈。
因爲千闕白站在陳雷的身邊,陳雷就在清歌和御天乾的前方半尺之地,那打開的紫檀木盒中的東西正好能全部落入了清歌的眼底。
小巧的盒子裡面裝着一根紫色的水晶簪子,燈光下琉璃剔透,隱約可見水紋在撥動,好似一汪活動的紫色泉水,散發出淡紫的光芒。
這東西,絕對稱得上是寶物,單憑那質地,便是天下難得。
可是衆人在看到那個盒子的時候,已經有了心裡準備,此時看到簪子,也不會多驚奇。
他們臉色變的古怪的原因是,這根紫色的琉璃簪,斷成了三截,如此一來,再珍貴的簪子斷了,也不過是廢物了。
而這根斷簪時,千夜離的臉色是實實在在的變了,他的眉尖緊緊的蹙了起來,抓着摺扇的手指猛然收緊,指節泛出青白的顏色,精緻的下頜繃的緊緊的。
清歌可以清晰的感覺出,千夜離在拼命剋制自己的舉動,那眼底噴射出來的溫度,幾乎將雙眸都要點燃,他的手指不斷的收縮,緊了鬆,鬆了緊,那是一個人拼命壓抑自己的釋壓方式。
這簪子是誰的?爲什麼在看到這根簪子的時候,一直能自若控制情緒的千夜離,都有些壓制不住自己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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