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他半點都動不了,這是什麼情況,爲什麼他渾身一動不能動,空氣中如同有一堵無形的牆壓在他身上一般,自己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分內力都被強壓了下來,甚至連一根手指都擡不起來,一個細微的動作都做不了。
對,是內力,是有人用內力生生的壓住了他!
這種內力剋制必須在極近極安定的情況下才做得到,這高臺上,只有——
用全身唯一能動的眼眸轉向高臺上的另一人,那一人丰神蕭疎,儀範軒舉,長身玉立,站在少女的身後,眼眸中帶着望不到底的黑暗,榮光萃萃,渾身的霸氣天然而成,正帶着居高臨下的眼神望着自己,如同看着最卑微的螻蟻一般。
是他,是他,這大雍只有一個人,只可能是那個人,能有這樣強勢的力量,隔空將人內力生生鎮住!
他張開嘴巴,大聲喊出:“你是……”
眼前一道銀光反射而過,冰涼的冷意從喉管割過,少女蒼白青色的面孔放大在眼前,匕首的銳利嗡鳴在空中中銳利震動。
“你……他……”暗衛渾身一鬆,手緊緊的握住冒出血泡的頸部,眼眸一動不動的盯着男子。
清歌看都不看倒下的暗衛,緩緩轉身,垂下頭,纖細的小手慢慢的捏起自己的一個衣角,右手將匕首慢慢的,緩緩的,用衣角擦着匕首上的鮮血。
這匕首,雖鋒利,但是不太好,若再多用幾次,刀鋒定會變鈍,真正的好武器,可以在殺人之後,乾乾淨淨,刀身半點血污都不沾,吹毛斷髮,一見生寒。
不過,沒關係,她相信,她一定會有一把稱心的武器的。
場中的人都呆住了,一片死寂,那絕色少女一點一點的擦着血跡,玉白的小臉和手上也染上了猩紅的血跡,那瑩潤透徹的白和鮮紅刺眼的紅,讓人又興奮又害怕。
清歌擦着匕首,淡淡的站在場中,似乎什麼都與她無關,那樣淡定狂妄,讓衆人等着她的模樣,卻偏偏讓人覺得理所當然,她就值得人們等待。
認真的將刀鋒擦淨,清歌才擡起頭來,望着臉色已沒有半點血色,一雙美眸完全失去光彩的賀雪瑩,嘴角邪邪勾起,眼角帶着最諷刺的戲謔,“賀大小姐,請!”
請,請你脫衣服,你不是喜歡看人脫衣服嗎?今天,你的暗衛脫了,你也逃不過!
賀雪瑩清清楚楚的從那個笑的如同羅剎的少女眼中讀到這樣的信息,她抓着桌子邊角,牙齒梭梭的發抖,緊咬牙關,纔不讓自己的怯弱顯示出來。
她輸了,她這個大雍的第一才女,右相的獨孫女輸了!
“嘿……賀大小姐,你該不是隻能贏不能輸吧!”剛纔豁出去那個青年又大聲喊了出來,爽啊,真他嗎得爽,這沐大小姐看了就讓他喜歡,不是說皇長孫休了她嗎?等會他就回家讓人去提親,這樣的女人爽朗乾脆,又漂亮又有氣質,幹嘛不要!
場中本來就有些蠢蠢欲動的氣氛,被這青年一喊,衆人都壯了膽子,是啊,都是賭啊,那幹嘛有例外呢,於是場中起鬨聲越來越多,越來越大。
“賀大小姐,脫嘛!我們等着呢……”
“第一才女,你可不要急,慢慢的,我們等的起啊……”
“怎麼還不動啊,莫不是你只能看別人輸,自己輸不起啊……”
“玩不起就別玩啦,還做莊……”
人羣中各種各樣聲音,有些頗爲下流,這些話語傳到了賀雪瑩的耳中,她的臉從白到青,從青到紫,從紫到青,慢慢的脹得通紅,她,她怎麼能脫,她要是脫了,還怎麼見人,還怎麼嫁給……
眼眸一轉,賀雪瑩手指攪在一起,擰成麻花狀,她沒有辦法了,這裡的情況她已經鎮不住,可是她也不能真的脫了衣服去遊街,她可是未嫁閨女,“奕辰……”
到這個時候,她都沒有想過,若是輸得是沐清歌,她是否能記得,沐清歌也是未嫁的閨女。
御奕辰清潤深藏的眸光一直在高臺上鎮定的金面男子和墨衣少女身上來回遊蕩。
沐清歌,你究竟是不是本人,爲什麼我看到的你不是這樣的,那樣唯唯諾諾,那樣出盡洋相,只能丟醜的你,究竟是不是你,還是你太會僞裝,僞裝了十六年,騙過了天下所有的人,包括你的未婚夫我!
還有他,金面男子,那渾身的氣度,那王者的霸氣和雍容,都像極了一個人,是他嗎?不是他嗎?
御奕辰腦中滿是疑慮,清雋的眉頭蹙起,忽然袖子被一扯,纔回過神來,溫和的面孔轉過來,一張臉色白紅交織,眼眸含着楚楚可憐淚水的清秀面孔映入眼簾。
“奕辰……我,我不能脫……”賀雪瑩眼淚含在眼眶,那模樣,嬌柔憐惜,若沒有看到剛纔她灼灼逼人的那幕,哪個男人不想把她抱在懷中好好的安慰一番,可惜——
御奕辰不着痕跡的將袖子抽出,眼瞼半垂,“賭不起,就不要賭。”
輕輕淡淡的七個字,賀雪瑩渾身如同雷劈一般,小手捂住嫣紅的嘴,眼淚撲梭的往下掉,如同大雨而下,梨花被風霜打落,“奕辰,不,你知道,如果我這麼做了……我爺爺他會……他會很生氣的……”
“那是,右相可丟不起這臉哦……”一直在旁邊看好戲的趙希夷慢悠悠的剝了一顆花生,丟進了嘴裡,那模樣,真似在看大戲一般的悠閒。
寧可雲立在一旁,不敢開口,眼下這種情況,她還是識趣的,什麼都不說纔是最好的。
御奕辰眉頭輕輕的皺起,右相,賀雪瑩的爺爺,最寵的就是這麼一個寶貝獨生孫女,若是知道今天自家孫女在天越的大街上裸奔,自己又在場,沒有相處的話……
他有想娶賀雪瑩,就是因爲她爺爺是朝中老臣中的首位,他想得到朝中老臣的支持。
漆黑的眸子轉向高臺上遙望過來的少女,賀雪瑩今日裸奔的事,若是右相知道了,怕也是不會放過沐清歌的。
少女那樣的一身光華,站在高臺之上,如同衆星捧月,散發着如同明珠一般的潤澤光亮,高潔如月,皎潔無暇,奪人目光,那滿身的血污遮不住她的半點光芒。
這一刻,他的心中隱約有一種衝動,得到朝中老臣支持這個念想,甚至不如要保護她不受到右相的威脅來的強烈。
他喜歡看她這樣風華自傲,滿身光華,自信奪目的模樣。
第一次,這個大雍的天之驕子,大雍的皇長孫,幾乎有着平生第一次溫和之外的念想,有一句話差點衝口而出,只是話語到了脣間,淡紅的薄脣微啓,卻又用理智生生止住。
他不能衝動,漆黑的眸子闔上,再睜開,眸中剛纔一點衝動都掩藏在最深處,黑暗的表面還是一如往常的溫潤,他的聲音如同河水流過的響聲,帶着一種清澈的潤和,開口道:
“沐清歌,算了吧,不過一個賭局,得饒人處且饒人。”
賀雪瑩心中一喜,眼睛睜大着看着御奕辰,淚水也停了下來,她就知道,她就知道,奕辰對她是有感情的,奕辰始終都是不會忍心她去街上脫了給別的男人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