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部會後決定陳昌浩、李卓然、王樹聲組織部隊學習十大綱領,兩日後啓程前往渡口過河,陳海松立即帶領工兵部隊趕往黃河渡口架設浮橋。
離開綏德縣城,陳海松讓步行的教導師工兵營及物資大車以正常行軍度,隨後趕來。騎馬行軍、馬馱物資的獨立旅工兵連隨他打馬而去。
沿路滿眼土黃、墚峁起伏、溝壑縱橫。自寧夏吳忠過河以後,張掖出征的部隊就進入了流水侵蝕下地面被分割破碎形成塬、墚、峁的黃土高原地形。經過半個多月的行軍戰士們已經逐漸習慣了這種不同於川陝山區、張掖武威銀川平原荒漠戈壁的陌生地貌。陳海松組織幹部戰士瞭解這些地形特點,分析各種地形對於作戰行軍的影響,沿途頻繁組織山區機動、預設伏擊、陣地阻擊等對抗演練。
一路上遇見幾批自吳堡而來的趕牲靈馱隊,見有軍人經過,都恭敬地讓出大道,靠在路邊。幾十頭毛驢身背馱架,用細長的麻繩串住籠頭,在起伏的山路上跟在幾個商人的身後,向綏德、榆林、延安而去。
山道彎彎,人稀路長,幾個分散在馱隊中間穿着坎肩、裹着白羊肚手巾的後生不時放開歌喉,在叮咚鈴聲的應和下用濃重的鄉音唱着粗獷高亢的民歌,抒着內心的歡樂、思念、哀愁,驅趕着旅途的無聊、寂寞、孤獨。
傍晚工兵部隊與前期過來勘察地形的先遣隊會合,陳海松會見了國民政府委派的縣長,出示過河抗戰的軍令,對方一番讚譽後滿口答應,願意提供渡船幫助大軍過河。
聽陳海松提出要在黃河上選址搭建浮橋,很是驚訝。想了半天說建橋耗時費力,需要徵集大量民夫船工、需要大量木料等物資,沒有一個月很難建成,恐怕會耽誤貴軍軍務。
陳海松說我軍工兵部隊保證可以在3天之內建成此橋,只需提供民船、木材、繩索、鐵釘等物即可。縣長猶豫了一會表示要和船民商議,還需與河對面山西省柳林縣軍渡鎮方面聯繫通報,共同提供配合。
第二天陳海松一行來到黃河渡口附近查看地形,才知道兩岸的吳城、軍渡是晉陝間著名的水旱碼頭。西通陝北的綏德、榆林、延安、靖邊等地,東連晉中的汾陽、平陽、介休、孝義,南達侯馬、運城,產自西北大量的鹽鹼、皮毛、糧食,東南路來的‘洋廣雜貨’、大塊煤炭經此爲中轉,運往東南西北。
所以不大的吳城,卻是商鋪林立、客棧滿城。渡口上船隻往來穿梭,人喊驢嘶,熱鬧非凡。看見大軍也不避諱,幾個船家主動上前搭訕。
一箇中年船家指着河中一條大擺船自豪地說:“哦地這條船,一次能擺100人,老總五六百人,哦大半天就能擺過去,加上馬匹,也就一天工夫。擺的快也便宜。”
陳海松問他:“兩萬人馬你們要用多長時間?”
那船家一怔,好傢伙是大部隊過河,他和身邊幾個船家盤算商議了一會說:“那哦一家可吃不下,得把兩岸船隻都集中過來,日夜不停地擺也得十天。”
另一個年長者看陳海松滿臉的焦急,提議道:“老總們要去打鬼子,哦們願意幫忙,只是貴軍有大批騾馬,此間舟少船,雖然河面平闊,但也得十天以上。如果修一座浮橋,過河倒是能快一些,只是修橋太難,沒個半個月以上很難造好,反而誤事。”
“聽老丈口氣,這裡修過浮橋?當時情形如何?”
老者惋惜地說:“將軍有所不知,民國五年商震將軍駐防綏德,與晉中通好,曾在此修建浮橋,耗時半個多月,用工極多,眼看就要合攏,誰知纜繩繃斷,船隻木板隨流而下,此後再也無人提議修橋。”
陳海松拱手說道:“原來此間也曾架設浮橋,敢請老丈費心,指點一下當年架橋地點,細說下當年架橋情形。”
老者看他真誠,便帶他們來到上游一處河流狹窄處說:“商將軍當初以爲此處狹窄,用料會少,卻不知河窄流急,造橋更難。他在兩岸釘上木樁固定纜繩,沿纜繩向河中心密佈船,船間鋪上木板,兩岸同時開工,一條一條靠攏延伸,也許是船過於密集堵住了水頭,繩索難以承受,從中間崩斷,以致前功盡棄。”
“所用繩索有多粗?”“少說也有兩寸。”
“木樁可曾牢固?”“河岸邊都是沙土,並不牢固,全都拽入河中。”
回來的路上,陳海松問老者:“這裡擺渡興旺,船隻不少,一次可以集中多少?”
“大擺船隻有3艘一次可渡百人,擺船兩岸能有五六十隻,一次也就能送一二十人。”
“縣城附近黃河最寬處有多少?最窄處商將軍修橋處我看也有40丈?”
“將軍好眼力,那裡的確是40丈,最寬處在下游有80丈,只是岸邊就是山坡,沒有平地,很難施工啊。”
回到渡口,幾支勘測組正好趕回,大家展開各自繪製的簡圖,報告自己選定的位置,各組都是沿河走了一個來回,按照陳海松給出的條件,不約而同地選在上游城邊一片水流平坦、河岸寬闊,兩岸都種有高大樹林的地方。剛纔回來的路上,陳海松也中意這裡,向老者打聽這裡叫槐樹坪。
與老者告辭後,一行人又來到槐樹坪,詳細測量計算了一番,繪製出圖樣,測算出河面寬160米,用船50只,每船相隔一米,以暢水流。中間用方木相連,方木上鋪設木板。需用3寸粗纜繩2根800米,木料木板、長釘若干。隨行的吳堡城官員帶領技術幹部進城收集、定製造橋材料。
陳海松進城與縣長商量調用民間擺船進行改裝,並進行演練的事情。縣長有些爲難,說船家以船爲生,不好絕人財路,壞人飯碗。陳海松承諾不會損壞擺船,只做局部修改,大軍過後,拆橋還船,所拆木料補償給船家。
勉強同意的縣長帶陳海松再次來到渡口,派人去叫對岸鎮長、兩岸各家船老大過來議事。等了半個多時,人來齊後縣長說了軍方的計劃,講明這是軍務,必須配合。
陳海松則起身向各位船家拱手爲禮,“各位都是水上討生活的,船是你們的命根子,我軍只是途經貴地,卻要驚擾你們的生活,實在是出於無奈。日本侵略者已經佔領平津、正在攻打張家口、大同,很快就會攻入山西。
救兵如救火,如果不能阻擋住敵人,日寇就有可能打到黃河岸邊。支援我軍過河就是在保衛自己的家園不受侵害,家人不受傷害。所以懇請各位船家爲國家出力,爲自己積福,耽擱三天生意,幫助我軍建好浮橋。轉運物資後,原船奉還並贈送木料相謝。”
那位老者起身問道:“修橋極其耗時,豈是三日可行。”
陳海松信心十足地承諾到:“我軍有新式造橋之法,諸位今日交船,明日改裝,後日橋成,大後日就可拆橋還船。我軍說到做到,絕不欺瞞大家。”
那老者與衆人一番商議慨然答道:“大軍過河驅逐倭寇,哦等願意配合,些許損失不在話下,只是很想看看陳將軍如何在三天內建好此橋。”
陳海松見大家願意借船很高興,再次向大家拱手相謝:“抗日不僅僅是軍隊的事,打仗離不開民衆的支持,造浮橋更需要船家的輔助,造橋過程中還請各位船家在船上撐船配合,不過要聽從我軍統一號令和指揮,不得擅自行動。明日大家前往槐樹坪兩岸幫助木匠加固船隻、安放支架,下午幫忙撐船排列順序,做一次演練,後天咱們正式造橋。”
26日槐樹坪河灘上,經過兩天準備的教導師工兵營、獨立旅工兵連的戰士們分散在徵用的兩條大船、50條船上已經清點完攜帶的物資,各就各位。隨着各條船上紅旗舉起,站在河邊的陳海松對工兵營長說了句:“開始。”工兵營長拔起身邊的大紅旗,用力揮舞了幾下。
建橋點上游兩條徵用的民用渡船從兩岸相對出,在船工幫助下向對岸漂流而去。各自拖着一條拴在岸邊柳樹林裡的長長的粗繩駛向對岸預定地點。幾十名工兵抱着手脖粗的長長的纜繩邊拽緊邊隨船放繩。十幾個船家或划槳或撐船控制着船隻向對岸紅旗處駛來,終於順利抵達河邊。
戰士們跳下船頭,拖起粗繩拉到河邊柳樹林裡,在提前標定好的幾顆粗壯大柳樹身上繞了一圈套在絞盤上,幾個工兵轉動絞盤,粗重的纜繩漸漸從河中被拽起,懸垂在河面上。兩繩相隔七米被拽緊繫牢。
兩岸負責控制纜繩的工兵搖動紅旗,報告指揮部纜繩已被拴牢。工兵營長再次搖動紅旗,上游兩岸等候已久的40艘木船依次駛離河岸,按昨天演練時規定的位置序列划向河心,班長們大聲指揮着水手用長篙控制着航向,工兵們反向揮動工兵鍬,控制船減對準懸垂在河面上的粗繩上每隔四米一個的紅色漆點。近了,兩名戰士放下鍬站在船頭伸出雙手,抓住纜繩讓船停下,合力將兩條粗繩分別固定在船頭船尾。
一條又一條船靠上了繩索,有的一次成功,準確定位,有的不得不費勁劃回上游,再一次邊漂流邊調整方向再次定位。兩岸負責控制纜繩的工兵在岸邊觀察員的報告聲中,及時放鬆纜繩,使每條船都能和纜繩固定在一起。
一個時後,40條船終於被長長的纜繩牢牢地固定在河面上,略顯彎曲一字排開煞是壯觀,而船上的工兵、船家已是汗流浹背。
工兵營長最擔心的一個環節終於順利完成,長出了一口氣,看着40條船上全部舉起紅旗,興奮地再一次揮動紅旗。
船上的工兵接到指令,擡起早準備好的3根4米長5寸見方的方木向右側船隻伸過去,各條船上左舷上的戰士伸手接過,搭在每條船上提前裝配好的木架上,由隨船而來的木匠通過卡榫固定結實。很快船與船之間就由這些方木連成一體。
各船都舉起紅旗後,木匠、工兵們拿起帶來的2米長1寸厚的木板橫放在3根方木上,揮舞着錘,用釘子把木板和方木固定起來。水手們向上遞送木板,多餘的十條船往來穿梭爲各處運送木板、鐵釘。
橋面漸漸成形,空擋處被漸漸補齊,當最後一根長釘鑽進方木,戰士身邊豎起紅旗時,兩岸的戰士和圍觀的兩省羣衆對着瞬間出現的4米寬的長龍出一片歡呼。
工兵們把繩索拴在各船木架伸出橋面一米的木欄上,形成橋面上的護欄。而兩岸的工兵揮動鐵杴取土在橋面與河岸間堆出道路,浮橋終於架設完畢。
西岸剛抵達不久的陳昌浩、李卓然、王樹聲等第八路軍幹部、,以及東岸前來迎接的山西總動員委員會主任、保安司令續範亭中將、山西省公開工作委員會記、山西青年抗敵決死隊總隊政委薄一波以及離石、柳林地方官員無不震驚,如此高效快,僅僅4個時平坦寬敞的浮橋就建起來了。
一個連的步兵一列縱隊持槍跑過浮橋,除了輕微的顫動搖晃以外,安然無恙。過了橋的戰士在橋頭一百米範圍內散開建立起警戒線。
各船上的木匠、船家水手、工兵對橋面上下所有連接部分仔細檢查以後,再次舉起紅旗,工兵營長第四次揮動紅旗,告訴橋面施工人員可以離橋。橋面上的工兵紛紛跑向西岸,水手船家、木匠則回到東西兩岸,看着自己親手創造出來的龐然大物,像是在做夢一樣,直到岸邊警戒線外自己的親人、鄰里、鄉親向他們出歡呼時才滿臉幸福和自豪地迎接讚美。
教導師警衛營兩路縱隊走上的大橋,同樣安然無恙,很快通過河面,在更遠處建立起阻擊陣地。
陳海松命令滿臉汗水的工兵部隊休息待命,命令工兵營幹部在橋頭向準備過橋的各部隊講解過橋注意事項,爲防止馬匹受驚,用布矇眼。
處理完雜務,陳海松陪同陳昌浩帶領兩部將領跟隨戰士們邁步上橋。浮橋鎖河、天塹通途,身邊戰士魚貫而過,腳下黃河奔涌咆哮,前面是抗日前線,身後根本,此情此景令衆人佇立遙望,無不頓生豪情——
如果不是某章的最後一頁——
如果是某章的最後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