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團城口,到了鷂子澗,似乎比團城口還要險峻,尤其是附近的幾處制高點對通道形成交叉的火力封鎖,兩邊可以相互支援,除非遠距離炮火覆蓋,否則只有捱打送死。
村長指着一條溝介紹說平型關前有一條便路經過泡池村通往這裡,從這裡繞過平型關。當年許多商販爲了逃避稅收,經常從這裡繞道過關。
再向下就是迷廻村,都是相似的地形,都有利於防守,永備工事也比較堅固,完全可以利用起來層層阻擊。陳海松暗贊閻錫山老謀深算,提前修築的這些工事讓前世的晉綏軍倉促趕來逐漸增兵都能阻擋住板垣的全力進攻。
過了迷廻村,竟然就到了平型關後的平原地帶齊城鎮了。
“老村長,這平型關就這兩條通路嗎?”
“北邊西河村那裡也有一條路,只是最後一程山很高,下山的坡很陡,路很不好走。”
“兩條通道之間還有哪些地方聯在一起?”
“團城口經過鋪西村就和關溝村連着,經過含水村和小寨村連着,就是路差些,都是鄉下人自己踩出來的,只能走人。”
“平型關南邊有通路嗎?”
“東邊山高,只有白崖臺那有一條路,還通到山裡,多繞了幾十裡地。”
此時天已經黑了下來,幾人來到橫澗村,在輜重營吃了晚飯。幾天奔波下來都很疲憊,交流了各自的看法後早早休息下來。
第二天,幾人又對平型關幾處重要制高點以及相互間的通道進行了實地觀察,在泡池村遇見了在這裡做羣衆工作的張法緒等人正在召集村民進行抗日宣傳。
張法緒見幾位領導過來,忙上前迎接,彙報了村裡情況,老鄉們都很淳樸,村長說願意協助我們。他向村民們介紹了幾位領導,彭總等與村裡老人親切握手問好,坐在土臺上攀談起來。張法緒請領導講話,彭總、徐總都是比較低調的人,一起推舉陳海松去講。
“鄉親們,張主任可能已經向大家介紹了我們是共產黨領導的第八路軍,來到這裡就是來打鬼子的。日本鬼子已經在平津地區發動了全面的侵略戰爭,要搶我們的土地、糧食,還要殺我們的人民,是一羣比土匪還要兇殘的強盜、野獸。他們正在向這裡打過來,我們的任務就是要把敵人阻擋在平型關之外、消滅在這裡。”
“好!”“好樣的!”
“打鬼子不僅僅是軍隊的事,是咱們全中國人的事情。不消滅日本侵略者,我們就不能安心的生活,隨時會被搶、被殺、被凌辱,你們和你們的家人願意這樣屈辱地生活嗎?我們中國人都是有骨氣的,不甘心給侵略者當奴才,不會把自己祖祖輩輩生活的土地、溫暖的家園、勞動的成果拱手讓給敵人。我們就要拿起刀槍,參加戰鬥,保衛我們的家園、保衛我們的親人,你們願意嗎?”
“願意!”“給我們發槍,我們也要打鬼子。”一個身材魁梧的年輕後生在一羣年輕人前面激動地喊着。
“這個小夥子很有勇氣,你叫什麼名字?會用槍嗎?”
“他叫趙疙瘩,當過兩年晉綏軍。”旁邊的後生搶着說。
“爲什麼不幹了?”“官長們竟欺負當兵的,實在看不慣、受不了了。”
“小夥子別泄氣,不當晉綏軍也一樣可以保衛自己的家園,將來我們幫大家建立民兵游擊隊,給你們發槍,就在家鄉和小鬼子幹。有沒有膽子帶着後生們幹?”
“有什麼不敢的!官長什麼時間給我們發槍?”
“槍先不急着發,得先把老人、孩子、婦女轉移到後方。剛纔我看鄉親們的莊稼已經收割完了,這裡就要成爲戰場。爲了減少不必要的傷亡損失,我們希望村民統一撤到平型關後邊的橫澗村去,那裡爲鄉親們準備了帳篷,可以臨時住一段。
你們這些年輕力壯的、有血性的男子漢們歡迎參加運輸隊、擔架隊、嚮導隊,幫助部隊運送彈藥、運送傷員、給部隊帶路,爲國家出力,咱們軍民團結起來互相支援才能在你們的家門口打一場大勝仗。等打完了這一仗,就發槍成立民兵游擊隊,你們願意參加嗎?”
“願意!”
9月6日下午,在蔡家峪蔡家祠堂里正在舉行第二戰區東路軍作戰會議。
張培梅中將宣讀了閻錫山簽署的編制計劃和任命書,介紹了乘坐飛機趕到太原,又換乘汽車剛剛趕到平型關的東路軍總指揮朱德中將、副總指揮彭德懷中將,前敵總指揮陳海松少將。
朱德和張培梅分別又向大家介紹各自部隊的將領,第八路軍115師林-彪中將,聶榮臻中將,教導師徐向前中將、陳昌浩中將,獨立旅杜義德少將。晉綏軍73師師長劉奉濱中將,獨立第三旅旅長章拯宇少將,獨立第八旅旅長孟憲吉少將。
張培梅對晉綏軍將領嚴厲地說:“南口打得不好,湯恩伯到老漢面前哭着告御狀,說我晉綏軍畏葸不前、意志薄弱、遇敵即潰。晉北目前打得也很被動,許多陣地丟失。老漢很失望,民衆很沮喪,再這樣下去,山西還要晉綏軍幹什麼?
你們都要明白,你們面對的是豺狼成性的日本侵略者,不是奉系軍閥,軍閥只要咱們的地盤,日本鬼子是來殺人放火,欺男霸女的。你們都是山西人、都有家人,再不拼命,身後的家人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現在第八路軍主動請纓前來幫助我們,我老漢感激不禁卻臉上無光,你們都要在戰場上打出個樣子來,替老漢們掙個臉,也替你們家人保一份平安。
我奉老漢的命令來這裡宣佈新編制,也是來告誡各位軍法如山,都知道我軍紀森嚴、絕不徇私,到時候誰貪生怕死、違抗軍令,我絕不容情。與其被我槍斃不如光榮地死在戰場,還能博一個光宗耀祖、風光大葬,妻子兒女受人尊重,老漢也絕不會虧待他們。
現在,我就把你們交給東路軍指揮部了,老漢命令你們必須服從第八路軍朱長官、彭長官、陳長官的命令,有令就行、決不退縮。
另外也是給你們提供了一個機會,跟着人家好好學學怎麼帶兵、怎麼指揮、怎麼打仗。我跟他們轉了兩天,人家將軍與士兵同甘共苦、一樣地爬山翻溝、勘察地形,向老百姓請教,收集各種情報,制定的作戰計劃縝密細緻,環環相扣,讓我大開眼界。你們也要這樣去做……”
正襟危坐的三人都知道這個張培梅連老漢都敢指責,對老漢身邊的紅人們從不留情,執行軍紀特別嚴格,看來只有豁出去跟着第八路軍去拼命了。
朱德站起身來含笑說道:“多謝張將軍的戰前訓示,讓我們都能緊張起來。諸位,張將軍說的沒錯,我們身後就是包括咱們家人在內的兩千萬三晉民衆,保衛他們的安全、保衛自己的家園和國家的領土是咱們軍人的職責。大敵當前,咱們不挺身而出,難道讓婦孺老幼保護咱們嗎?
晉北的情況我不熟悉,但我相信三位將軍都是堂堂男兒、錚錚鐵漢,不會貪生怕死、畏敵如鼠的。既然諸位納入我軍作戰序列,就請服從我軍號令,執行我軍命令。需要告知大家的是我軍反對死打硬拼無謂消耗,我們要運動起來,利用地形地物打伏擊、打突襲。具體作戰方案請前敵總指揮陳海松將軍解說。”
陳海松是昨天才被延安任命爲前敵總指揮的,讓他吃驚不小,也倍感壓力。他起身向大家敬禮後說:“各位將軍,我受朱總指揮、彭副總指揮委託,介紹一下我東路軍的作戰任務、戰場形勢、地形特點和採取的戰略戰術。”
說完,拿起指示棒指着大地圖講解起來:“任務很簡單,阻擋來自東方的敵人進攻,確保平型關不失。在此基礎上,儘可能多的消滅來犯之敵,鼓舞其他戰場上的信心士氣。
戰場形勢是敵板垣師團有可能趁我軍主力集中在大同、雁門關附近,平型關兵力空虛的機會自東向西沿蔚縣-廣靈-渾源-恆山-平型關或蔚縣-廣靈-靈丘-平型關的進攻線路發起攻擊,意圖輕鬆攻到雁門關後,接應東條英機的察哈爾派遣軍佔領全山西。
我軍現有五個師、三個旅、一個炮兵團,總兵力八萬左右。經過我們的勘察測算,死守平型關,沒有五萬以上援軍的話,我們在敵人優勢火力面前很難堅守十天,人員損失一半。
爲此指揮部決定利用敵人進攻線路上的山區峽谷對敵進行外線打擊,遲滯他的進攻勢頭,消耗他的人員物資,最後把敵放進平型關外包圍聚殲。”
第八路軍將領認同地點着頭,晉綏軍將領卻有些聽不懂。陳海松轉頭看向劉奉濱:“請問劉師長,貴部能否適應在山區快速行軍、快速設置陣地、伏擊後快速後撤,再次構築陣地,再次伏擊這樣的外線作戰形式?”
看劉奉濱有些不理解任務性質,似乎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完成,解釋說:“不必勉強,這種戰法,對體能、戰術、組織指揮的要求相當高,平時沒有訓練的話,會非常混亂,不僅無法遲滯敵人還有可能被敵沖垮,對整個戰局造成動搖。”
39歲的劉奉濱是晉綏軍裡的勇將,他對陳海松的戰法很欣賞,但他知道73師的戰術水平不足以勝任這種艱鉅的任務,只好老實地說:“我部比較擅長固定地域的防守。”
“章旅長、孟旅長你們能否勝任這樣的任務?”
46歲章拯宇、48歲孟憲吉都是晉綏軍裡的老人,雖然都在保定軍校學習過,但加入晉綏軍以來很少做過這樣的訓練和指揮,相互看了一眼,無奈地地搖了搖頭。氣的張培梅直嘆氣。可氣有什麼用?要求那麼高,真要是玩砸了,連累了整個戰局就更不好了,看來只有在後邊守陣地了。
陳海松又與朱德、彭德懷商量了一下,指着地圖命令道:“指揮部決定第八路軍教導師立即前往廣靈接應73師撤回平型關。與敵接戰盡力抵抗,敵主力到達後逐次從廣靈撤向靈丘、平型關。退入山區後,與獨立旅二團交替在預設陣地阻擊、伏擊,退到平型關前,進入白崖臺防禦陣地參與防守。
115師前出至渾源山口,準備與獨立旅一團在恆山中阻擊伏擊消耗敵人,到達平型關後,退入含水村、印子溝一帶準備包抄關前敵人主力。
獨立第三旅、第八旅駐守關前兩側戰備工事,做好阻擊準備。
隨後趕來的120師駐守關前泡池村阻擊陣地,129師駐守團城口陣地,73師駐守鷂子澗、太安嶺一線陣地。
山炮團、與各師山炮營在平型關各陣地後方建立射擊陣地,做好重點目標的圖上標註、座標測算工作,確保火力密集準確。
獨立旅完成外線阻擊任務後,繼續在外線活動,打擊敵增援部隊和輜重運輸部隊。
將敵全部吸引到平型關前各處陣地後,各部運用火力大量殺傷敵人。指揮部將根據戰場形勢,調整兵力對敵實施分割包圍,一舉殲滅。”
所有將領都是眼前一亮,心情激盪,胃口還真是大。
“各部有什麼要求、有什麼建議或者有不同看法請現在提出來,以便及時調整。”
“渾源守軍退到平型關怎麼使用?”張培梅問道。
“張將軍,如渾源敵人勢大,可相機撤退,但我建議退入茹越口,加強那裡的防守。我對那裡一直不放心,請回去轉告閻長官,那裡有些空虛。”
“我軍爲何不在渾源至平型關、廣靈至靈丘的山區裡設伏聚殲敵人,非得把敵人放到平型關來嗎?是不是有些多此一舉。”信心滿滿的林彪對運動前出、主動伏擊的戰術安排非常支持,希望在平型關外解決敵人。
“我們的目標是打一場大的殲滅戰,最好也是速戰速決。敵人基本是以聯隊爲單位分散在四周各地很難聚殲,初期我們如果展現出強大戰鬥力,很有可能讓敵人放棄平型關作戰計劃,走別的路線,我們就處於被動中了。爲了既消耗敵人兵力物資,又能把敵人源源不斷地調動到平型關前,設伏阻擊以打疼爲主、不予全殲,讓敵人感到有希望拿下平型關而不斷添兵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