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來平型關炮聲隆隆,戰事緊張。橫澗村成了最繁忙的地方,這不附近村民組織的擔架隊又急匆匆地回來了,許多渾身浴血、表情痛苦的傷員被送到這裡。八路軍野戰醫院的醫生、太原等地趕來支援的醫護人員、後方自願前來的熱血青年迎上來,在空地上進行初步檢查。
劉青雲掀開一個深度昏迷傷員蓋在身上的軍外套,三處經過簡單處理裹着的繃帶被血滲透。他用剪刀剪開繃帶和血跡斑斑粘貼在身上的破爛軍裝,對身邊的護士吩咐道:“小腹一處刺刀傷,右胸、左肋兩處炸傷,立即手術。”看着護士帶着村民擡着擔架走向手術區,搖搖頭又走向下一個擔架。
旁邊一個僵硬的聲音問道:“沒救了嗎?他還是個孩子呀!”
“傷情太重,盡力吧!”
“這已經送來五批了,你們忙的過來嘛?”
“只能先重後輕了,儘量保住他們的命。好在來了許多太原各大醫院的醫護人員,還有很多青年學生提供幫助。已經可以同時開24臺手術了,藥品器械也算齊全,不然會死更多的人。”
“胸腹兩處炸傷,立即安排手術。”
“左腿被炸斷,無法連接,準備截肢手術。”
“三處刺刀扎傷、一處刺刀劃傷,未傷及內臟,縫合包紮。”
“右胸子彈貫穿傷,止血縫合。”……
等檢查安排完這些傷員,劉青雲很傷感地說:“部隊傷亡太大,這是國內戰爭中很少遇見的。他們中很多人會死去、殘疾。”
“都是該死的侵略者,我們會向全世界介紹這裡發生的事情,呼籲各國共同制止這場戰爭。”
“謝謝你,史沫特萊女士。你們爲我國做了許多有益的工作。你的戰地英語廣播節目已經讓平型關傳遍世界了,你們呼籲愛好和平、反對軍國主義法西斯的醫生前來中國幫助救助傷員的行動,得到了很多人的響應。”
“我們援助中國國際同盟會繼續努力的。”
遠處一個聲音喊道:“艾格尼絲,我就知道你在這裡,快準備一下跟我們到戰場上去採訪,戰鬥結束了,咱們勝利了。”
“啊,上帝呀。你們消滅了一個師團,太讓人興奮了。尊敬的劉院長,祝賀你們!”
跑過來的八路軍總部宣傳科副科長郭春蓮跟劉青雲打了個招呼問史沫特萊:“斯諾先生、愛潑斯坦先生、伯特倫先生他們在哪裡,我們這就出發。”
“他們也在病房裡採訪,我們一起去找。”兩人向劉青雲告別消失在帳篷羣裡。
劉青雲很感慨,經過陳海松的引導,由史沫特萊發起組織的援助中國國際同盟八月底在西安成立,大批記者、學者、教師、醫生參加進來。記者、醫生們趕來前線,學者、教師、工程技術人員前往張掖。通過他們的宣傳鼓動,更多的國際友人、大批的德國猶太人前來中國參加到反法西斯工作中。
中國並不孤獨,正義不會失敗。他堅定地揮了揮拳頭,拖着疲憊的身軀走進了手術室。
平型關前的炮聲、槍聲漸漸平息下來,空氣中充滿硝煙和血腥的氣味,一羣提着大小相機的中外記者在八路軍宣傳部幹部的引領下走上了陣地。史沫特萊、斯諾、愛潑斯坦、吉姆?伯特倫以及八路軍總部宣傳部的攝影記者、《中央日報》、《晉陽日報》特派的文字與攝影記者分散在曾經發生過激戰的土地上,拍下中國軍隊創造的奇蹟。
前些天,因爲戰事緊張,他們只能在後方觀看繳獲的日軍武器,採訪晉綏軍、八路軍的傷病員和當地支前的擔架隊、運輸隊。山西東北部滾滾的狼煙、日本法西斯的兇殘、守軍巨大的傷亡、前線英勇不屈的事蹟、當地民衆對鬼子暴行的控訴通過他們的宣傳報道感染着後方民衆,讓日本侵略者的狼子野心被更多抱有和平幻想的人所認知。
只有上海一家由左翼聯盟領導的電影公司派來的攝製組,被批准到陣地上去,冒着很大的危險拍到了大量八路軍、晉綏軍將士的浴血奮戰的畫面。
今天所有的記者獲准翻越平型關,對戰場進行全方位採訪。
巍峨的關城、高聳的山峰,遍地的侵略者屍體,散落的武器裝備,在濃雲密佈的傍晚顯得那麼有象徵性、有說服力。幾千鬼子血肉模糊的屍體,三個聯隊長的猙獰面目、兩面日軍聯隊軍旗,讓所有的外國記者驚呼、讓所有的中國記者歡呼。
他們聆聽了陣地指揮員傅作義將軍的介紹:“各位,爲了阻擋日本侵略者妄圖霸佔山西的進攻步伐,我晉綏軍3個旅先後堅守這塊陣地,全體官兵抱定必死決心、付出了一萬多人傷亡的巨大代價,用鮮血和生命重創了日軍第42聯隊連續3天的進攻,斃敵兩千多人。”
看着記者們崇拜欣賞的目光,他感慨地說:“南口、大同我們沒有打好,我們愧對三晉父老。在這裡我們退無可退,唯有拼死一戰,在18集團軍的全力支持下,我們兩軍緊密配合,團結抗敵,終於贏得了戰役的勝利,讓驕橫兇殘的日本軍隊第一次品嚐到了失敗的苦果。這是中國人民的勝利,是國共合作的勝利。
我堅信,只要我們堅定抗日信念,各黨派精誠團結、各部相互支援,就會取得更多戰役的勝利,中國人民的反侵略戰爭就一定能夠最終勝利。”
“傅將軍,你對日本軍隊如何評價?”
“我們晉綏軍負責把守的兩塊陣地先後投入了一個師四個旅兩個團,總兵力五萬,傷損一半,斃敵不到五千。這從一個側面反映了兩軍的差距,我們承認日軍訓練、裝備、戰鬥意志比我們強,他們的兵員素質、軍官指揮能力比我們高,炮火等重裝備比我們使用的好。這也是前期我們抵擋不住地原因。”
“這一次你們爲什麼有如此大的變化呢?”
“這次我們是與中國最有戰鬥力的部隊並肩作戰。他們的單兵素質不亞於日軍,他們的靈活指揮、全局謀劃能力更強於日軍。他們採取的層層攔截、外線主動出擊作戰的方法使我們免除了鬼子飛機、大炮的打擊。讓我們可以依託堅固陣地與敵人在相同的作戰條件下作戰。”
“傅將軍,你是久經沙場的老將,據我所知,此次平型關戰役的前敵總指揮年僅24歲,你對他的指揮作何評價?”
“陳海松將軍是不可多得的軍事奇才,他指揮大兵團十餘萬部隊對敵實施的圍殲計劃令人歎服,我雖大他19歲,自認沒有他那樣的全局眼光,我對能接受他的指揮,親身經歷這場戰役感到很榮幸很自豪。”
“請問傅將軍你對友軍作何評價?”
“剛纔我說了他們是我國軍隊裡最有戰鬥力的部隊。板垣師團被殲滅2萬多人,他們最少打死了1萬5,而傷亡遠比我們要低。和我們一樣阻擊敵人進攻後還有餘力對敵人進行包圍進攻,直至勝利,而我們沒有這樣的想法和能力,這就是實力的差距,我正在努力學習他們的作戰思想和訓練手段,爭取讓晉綏軍也能有大的變化。”
“請問傅將軍,我們晉陽日報代表山西人民感謝你們,我的問題是山西是否會因此戰的勝利而擺脫戰爭的威脅。”
“這要去問寺內壽一。不過我要說的是,無論侵略者是否放棄進攻山西的計劃,只要他來,我們就會拼死抵抗,用我們的生命保衛我們的家園。”
蔡家峪村子裡,電影攝製組和記者觀看記錄了日軍官兵埋葬儀式。三浦敏事少將、西村利溫大佐、武田馨大佐、長野佑一郎大佐、粟飯原秀大佐、大場四平大佐、和田考次中佐、橋本順正中佐、新莊淳中佐等被單穴埋葬,其他戰死官兵一萬多人被各戰場就地集中埋葬。
“請問林將軍,貴軍爲何要掩埋侵略者的遺體?”
“東方人講究入土爲安,雖然我們對這些侵略者充滿仇恨,但暴屍荒野還是很不人道的,作爲一支共產黨領導的威武之師更應該是一個文明之師。八路軍前敵指揮部要求我們掩埋所有戰死者遺體,善待傷員、寬待俘虜,我們堅決執行。”
“林將軍,祝賀你的部隊消滅了日軍21旅團部。打死了中日戰爭中的第一位少將,你對你的對手有什麼認識。”
“首先要澄清一點,三浦等高級軍官中很多都是戰敗自殺的,並非被我軍擊斃。從中大家可以看出這支部隊的剛烈、不屈,當然大家也可以看作是野蠻。我軍此前在羊投崖就與11聯隊打了兩天,敵人打得很有章法,戰術的運用、武器的使用、小組的配合都很嫺熟,剛開始因爲不瞭解,我們是吃了虧的,大量的火炮飛機讓我們犧牲很大,整體上分析他們的單兵素質略強於我們,兵器裝備優於我們,戰勝他們是戰略戰術的勝利。”
“我們在後方醫院見到我軍很多傷員,能否透露一下貴軍的傷亡情況。”
“敵人的強大火力和最後時刻的瘋狂自殺式攻擊讓我們蒙受了很大損失,我師1萬5千人,10天來連續多次作戰,傷亡超過一半,連排幹部大部傷亡。”
“林師長,你們是否繼續留守平型關?”
“這要由東路軍指揮部決定,我個人傾向於向東進軍,收復失地。靈丘、廣靈、蔚縣都還在鬼子手裡,板垣還在困獸猶鬥,我們應該繼續追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