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手長不在現場,當然是一問三不知。
尾嶴少佐用望遠鏡向東方貨運碼頭看了一會,被完全破壞了的碼頭設施讓人心驚,江岸上到處是炸出來的彈坑、橫七豎八躺倒在地的死屍和傷員,摔得變形的汽車正在燃燒,倖存的陸戰隊和水兵們在搜索傷員,指揮中國苦力搬運屍體,擺放在空地上的陸戰隊和水兵的遺體少說也有三百具,死傷慘重呀!他猛然問道:“咱們船上還有多少人?”
“應該還有四十幾個!前面槍炮長帶着槍炮兵去拉補給走了30多,失火時副艦長帶去了30多個救火了,爆炸時十幾個在棧橋上觀看的給捲到江裡去了。”
全艦編制人,生病、負傷在九江城裡住院的10幾個,這麼算下來,只剩下了三分之一不到,這還怎麼作戰?他惱怒地對水手長吼道:“快派衝鋒艇去接人回來?”
水手長連忙立正不好意思地說:“報告艦長,剛纔的巨浪把咱們自帶的兩條運輸艇打斷纜繩順江漂走了。”
徹底無奈了的尾嶴瞪着水手長狠狠地說:“還有什麼不幸的事都一次說出來!”
“嗨依!就在剛纔連續震盪中,我們剛剛分解開準備擦拭的兩門主炮的零件全部掉到了江裡,旁邊存放的十幾箱炮彈也滑落江中,幸虧調到江裡,不然掉到甲板上又是一場大火。後主炮位的下邊就是動力艙,想想真是後怕!
還有,底艙出現了一個小裂縫,十幾個人正在修理,標準木楔似乎有點小,正在製作新的木塞,預計一小時後可以阻止進水。”
“啊,八嘎!”暴跳如雷的尾嶴再也無法保持平靜了,還有比這更讓人鬱悶的事情嗎?
“艦長請息怒,咱們的船就是按江湖航行設計的,吃水深度只有一米二,甲板上卻有兩層五米多高,重心偏高,剛纔的巨浪達到八級海況,沒有像宇治號那樣傾覆已經屬於奇蹟了。”
尾嶴可不管那些設計問題,憤怒地嚷嚷:“那我們怎麼去作戰?水兵沒了,主炮沒了,炮彈沒了,船也受損我們不就成了一個漂浮在水面上的靶船了嗎?”
“哦,是的艦長先生,我們目前毫無戰鬥力,需要拖回碼頭,進行大修。哦,太好了,旗艦過來了,艦長你可以和實川中佐閣下談談我們的情況,允許我們退出今天的戰鬥。”
尾嶴少佐連忙順着水手長手指的方向看去,高大的旗艦慢慢向四碼頭這邊靠過來。唉,這次意外事故太不是時候了,陰天大霧航空兵無法出戰,前線正需要炮艦的火力支援呢。實川中佐昨天還指望着海陸協同,攻進廣濟、碼頭鎮呢,看來他們也受到了損失。
甲板上空無一人,只有前主炮那裡有幾個士兵在忙碌地操炮,頂層五個機槍位置只有三個有人值班,而且都是單人,估計和自己的情況一樣,來不及召回救火的士兵就緊急離岸規避了。他噸位大,更是無法靠岸接人了。
他滿腹心事地走到側舷,看着旗艦過來,考慮怎麼解釋艦船失去戰鬥力的問題。
突然旗艦上正對着自己的主炮噴出火焰和硝煙,緊接着自己的軍艦受到重擊,一顆120毫米的高速穿甲彈,擊中了離自己不遠的前部建築物,發出巨響,撕裂船體、造成劇烈搖擺,十幾個毫無準備的水手掉進了江裡。
這船設計的的確有問題,滿載時甲板幾乎就貼近了水面,稍大的海浪搖擺都有可能傾覆,還好,打中的是上層甲板,破壞力有限,雖然起火燃燒,威脅並不大。
可它旗艦爲什麼要打我們?難道嫉妒我們船上人多?想搶我們的臨時錨地?還沒等他理清思路,又一發炮彈擊中了艦船中部的輪機室,煙囪下面的兩座蒸汽鍋爐顯然受到了損害,從破裂的裝甲向外噴出灼熱的蒸汽,整條軍艦被火焰、濃煙、蒸汽包裹住。
又一聲炮彈出膛的聲音傳來,被蒸汽迷住雙眼的尾嶴邊向船尾跑邊心裡罵着,還真要置我艦於死地呀!他連忙抓住欄杆以防掉入江中。結果自己這邊沒有動靜幾十米外的‘比良號’傳來爆炸聲和驚呼謾罵聲。
這他孃的到底是怎麼回事嗎,實川艦長被震糊塗了?見船就炸,不行得阻止他。他衝出蒸汽籠罩範圍,跌跌撞撞跑到船尾,順着扶梯爬到最高處的桅盤艙,裡面的觀察兵已經被甩到了江裡,圓筒形的露天艙室裡隻立着一挺固定在轉盤支架上7.7毫米的重機槍。
他躬身趴在桅盤艙邊看見旗艦前主炮炮位因連續發射硝煙瀰漫,隱約看得見一個士兵來回跑動着運送巨大的炮彈,炮口正在移動,以他的經驗可以判斷出正在瞄準30年才服役、揚子江艦隊裡最新的205噸級的“熱海”、“二見”兩艘炮艇,而就在他攀爬時又一發炮彈擊中了‘比良號’。i
‘比良’與‘勢多’同屬於‘勢田’型,是揚子江艦隊的主力艦,但吃水只有1米2抗打擊能力很差。偏巧不巧的這一炮打在了水線附近,渾濁的江水順着撕開的破洞瘋狂涌入,船體已經開始傾斜,如果傾斜超過30度,這種型號的船不可避免地就要傾覆。
他意識到這不是演習、不是惡作劇,而是真正的戰鬥。他連忙站起身,扶住固定在桅盤艙邊的聯絡信號燈,通過燈光信號詢問對方是什麼人,爲何開炮。
回答他的是一聲炮響,‘熱海號’中部爆出一個大火球,可能擊毀了燃油主機造成油路泄露冒出熊熊大火,孃的,用上了燃燒彈,太狠了吧。
他再次詢問了一遍,依然沒人應答,他的執着招來了旗艦頂上密切注意這邊的機槍手們的注意,潘華偉他們以爲肯定會招來鬼子的強悍還擊,所以卯足勁甚至做好了犧牲的準備,誰知擊中三條船了,而敵人的炮位、固定機槍發射位始終沒人出來還擊。
他們不知道這些船上連一半的人都不到,來的又是自家旗艦,哪裡會輕易還擊。這下好不容易冒出一個用燈光還擊的軍官,雖然不知道一閃一閃時長時短的燈光什麼意思,但猜得到是在聯絡。哪裡有時間跟你聯絡,幹掉你再說。
兩挺機槍‘噠噠噠’射來兩串子彈,打得甲板鏘鏘作響,嚇得尾嶴連忙蹲下躲避。好在對方好像不適應船上射擊的要領,並沒有打中桅盤艙。
尾嶴從對手的射擊中可以確定對方是敵人,旗艦被敵人控制了,而且人數很少,必須儘快行動,奪回旗艦,否則傳揚出去揚子江艦隊這人就丟大發了。
他坐在桅盤艙裡通過艦上傳聲筒向水兵們下達命令,除了損管滅火的以外,都到頂層來,準備戰鬥。日本士兵的紀律性是不錯的,得到命令自發留下一些人開始滅火自救,其他人從各個方向的扶梯爬到頂層各處的機槍射擊位。
潘華偉等人早就等得不耐煩了,剛纔第一次射擊,距離遠、船有些顛簸沒有命中,這一次無論如何也不能錯過了,他們握緊機槍,瞄準各個射擊位,用長點射密集的彈雨把剛剛上來的鬼子打翻在地。越打越有心得,越打越準。
鬼子這種7.7毫米通用機槍,瞄準基線長、初速大、精度高、殺傷力驚人,不僅陸軍用,航空兵、艦艇都有裝備,搶得先機的潘華偉他們不斷變換方向對艦艇各處冒出來的水兵進行獵殺,壓得鬼子擡不起頭,火救不成、機槍打不成,只能眼睜睜看着軍艦燃燒。
這時其他幾條船都反應過來,紛紛開始組織人員試圖進行反攻,這可忙壞了頂層的三個人,每人一條船還得兼顧另一條。他們馬上進行分工,12、23、34不至於操心太多,每人只需關注相鄰的兩條船。
機槍壓制的同時,張勇他們打出了八發炮彈,雖然沒有直接擊沉,但全部命中令四人開心不已。現在距離更近了,他們馬上開始第二輪打擊。依然是每艦兩發,瞄準點在水線附近。力爭儘快打沉。
有了第一輪的訓練,第二輪射擊精度、射擊速度大幅度提高,於明也把艦船停在距四艦100餘米的地方,減少船的波動,等待最後的出擊。
天上又下起了小雨,把空氣中的硝煙壓回地面、碼頭上的火點漸漸熄滅,遍地狼藉迎來了11軍司令岡村寧次中將、第6師團長稻葉四郎中將、106師團長松浦淳六郎中將、101師團長伊東政喜中將、臺灣混成旅團長波田重一中將、參謀長吉本貞一少將、副參謀長沼田多稼藏少將,海軍11戰隊司令官近藤英次郎少將、海軍第2聯合航空隊司令官塚原二四三少將、陸軍航空兵第3飛行團團長菅原道大少將等。
九江地面上這些日軍陸海空三方面巨頭剛剛趕到英租界海關大樓臨時改建的11軍司令部,準備協商重點突破廣濟、碼頭鎮的新的作戰方案。剛剛進入議題,兩公里以外碼頭上連續的猛烈爆炸造成了大樓劇烈的搖晃、許多玻璃擠碎,桌上的茶杯震倒。
雖然都是身經百戰的老將了,面對如此近距離的連續猛烈爆炸還是造成恐慌,紛紛猜測是支那空軍轟炸或是海軍突襲。主持會議的岡村表現的最爲鎮定:“諸君不必恐慌,九江雖然距支那駐軍只有幾十公里,但絕對是安全的。支那政府那點殘破的海空力量已在11日被我航空兵夜襲全殲,沒有什麼力量能夠威脅到九江。”
副參謀長沼田多稼藏少將“從爆炸方位來看應該在碼頭附近,威力至少在百噸以上,難道是彈藥庫被襲擊了?”
岡村滿不在乎地說:“愚蠢的支那人已經在我們的攻擊下亂了方寸,昨天的空中偵察顯示支那後方亂的像一鍋粥,我們率先打破僵持、多路同時強攻出乎他們的意料,雖然支那政府任命陳海松這個劊子手來九江前線指揮防守,可整個第九戰區沒有一隻八路軍部隊,那些**老將根本就不會服從他的調遣、也不會按他的戰術去打游擊,打運動戰。”
參謀長吉本貞一少將“是的,正如司令官所說,支那軍隊沒有大的戰略改變依然是分兵把守要隘,相互缺乏支援和配合。戰報顯示,鄱陽湖東岸已經拿下徐家埠,直逼都昌。鄱陽湖西岸已經佔領星子,正在隘口用兵,不日可以抵達德安。廬山西麓敵防禦雖然頑強,但沙河街已經攻破,敵已遁往西側丘陵,向南會攻德安已成定局。
唯一緩慢的是瑞昌、碼頭鎮的攻擊陷入膠着,那裡有三隻支那黃埔系軍隊,李延年的2軍、關麟徵的52軍、李仙洲的92軍,山東的12軍防禦也很頑強。不過各位那些都只是假象,第六師團一旦攻克廣濟,長江南面碼頭鎮、瑞昌的防禦就會崩潰。”
臺灣混成旅團長波田重一中將吃過**部隊的虧,對毫無章法的共軍部隊有些發憷,不由自主地念叨:“陳海松來了九江,那倒是要小心提防,他手裡有一隻令人防不勝防的特種部隊,專門實施破壞、暗殺,板垣參謀長曾介紹過,我軍很不適應。”
這時,參謀進來報告,碼頭上的兩條運輸駁船失火,導致嚴重爆炸,‘安宅號’提前規避,‘宇治號’和另外兩條運輸駁船撤離有些慢不幸傾覆。
衆人大吃一驚,這些彈藥是大本營好不容易湊出來的,因爲邊境戰爭,支那戰場的兵員集結、物資補充都暫時停止,以應對可能的日蘇大規模戰爭,打了20天發現蘇聯人似乎也沒做好大舉進攻的物資和人員儲備,儘量把戰爭限定在局部,黑河、海拉爾等地風平浪靜。
由此日本大本營做出基本判斷即蘇軍無意擴大戰爭,可以在獲得戰場優勢的情況下力爭外交解決,儘快停戰,這才把關注點重新轉移到九江前線,同意了11軍的進攻計劃並擠出數千噸彈藥。
遠在九江的岡村等人並不知道爲他們提供大部分彈藥的奉天製造所已被八路軍佔領、破壞,後勤補給部門爲他們提供的彈藥都是前一段儲存在上海的,這一批以後就要靠國內調撥了。
他們以攻代守的戰略由於兵力不足,實際效果並不大全靠強大的火力震懾,一旦火力跟不軍虛弱的本質就將暴露無遺。不得不請求華中派遣軍緊急調撥物資,誰知物資剛到就發生了意外,不僅無法支援前線,還造成碼頭、艦隊的損壞,實在令人沮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