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本營、戰區總部、前線指揮部的共同督促下,回到前線的64軍開始緊張備戰,灰頭土臉的師旅團主官受到前線總指揮香翰屏、參謀長楊傑的嚴厲斥責,命令他們必須鼓起勇氣打好國戰,要麼就地辭職接受軍法審判要麼控制好部隊、組織好火力兵力完成戰役部署。
符海清槍斃了、李軍長撤職了、餘老總動真格的了,粵軍要拼命了,決戰的氣氛逐步下移,團營連都開始研究渡江的辦法,找到火力壓制、互相協同的方法,到各班排訓話講解戰術要領、進攻幾大環節,規定臨陣脫逃畏縮不前的一律槍斃,負傷犧牲的戰區優厚撫卹。
下午三點多鐘李潔之親自帶領汽車營送來了十條衝鋒舟、兩百餘噸彈藥物資,彈藥被迅速下發部隊,兩個重炮團、40門迫擊炮開始火力準備。後方25軍的重機槍、迫擊炮也支援上來,餘長官送來的五萬大洋全堆在指揮部前將用來獎賞作戰積極表現勇敢的部隊和士兵。
楊傑則帶着磨刀門炮臺調來的海軍陸戰隊來到鬼子中央防禦陣地和東邊防禦陣地結合部對面一個高岡處觀察敵人陣地的兵力火力部署、選擇登陸點,要求他們作爲全軍突擊主力的先鋒乘坐衝鋒舟迅速過河率先突破兵力不多的防線,擴大突破口掩護後續部隊增援。
這是在白崇禧提示下前線指揮部做出的戰役安排,得到了虎門海軍陸戰隊司令部的支持。選派了200多名參加過抗登陸作戰的老兵攜帶大量自動武器緊急支援過來。
戰區提供的衝鋒舟理論上五分鐘內可以在後方火力支援下輸送80名士兵、10挺輕機槍抵達對岸,上岸後建立登陸場牽制敵人火力,十分鐘後第二批80人支援上來,即可發起攻擊,奪取兩百米左右寬度的突破口,此時第三批80人應該趕到,開始向兩邊擴大突破口。
衝鋒舟繼續往來運送陸軍士兵和重武器,爭取一小時內送過去一個建制營和一個迫擊炮連。這個方案得到陸戰隊認可,各部馬上開始準備。很快十條衝鋒舟、25軍山炮營六門山炮、兩個迫擊炮連十二門迫擊炮、六挺重機槍、157師一個步兵營秘密運動到高岡後邊。
四點鐘,沉寂了八九個小時的重炮發出怒吼。在前沿偵查兵的提示下調整落點,沿江一線一萬五千人只穿着褲衩躍出簡易掩體擡着無數的木筏竹排跑到江邊放下排筏跳上去。一挺機槍架在船頭,兩名機槍手趴伏下來抵肩瞄準前方、推彈上膛,八個士兵斜跨着步槍一人一塊木板半跪在筏排兩邊,兩個士兵手持長竹竿撐起排筏離開河岸,第二次進攻開始了。
他們身後河岸上25軍、64軍集中使用的十幾門山炮、幾十挺重機槍、幾十門迫擊炮,十幾門速射炮悉數亮相,戰區拿出了全部家底力爭取勝。他們緊盯着硝煙瀰漫的鬼子防禦工事,捕捉着可能出現的目標準備隨時提供火力支持。長官承諾了打死一個鬼子賞洋十塊。
鬼子藏在北岸村莊裡的偵察小組提前發現了楊傑組織的突擊隊,通過對講機向野口少佐通報了對方的方位兵力。可惜野口已經被中國軍隊龐大的進攻規模、寬大的進攻正面震驚了,這樣的陣勢只怕對方是要拼命了,哪裡都是主攻方向他就這點兵力還能擺出花來呀。
算了,各自努力吧!他命令兩個偵察小組以玉碎的精神尋找對方的指揮所、彈藥庫予以摧毀,傳令各中隊全部進入工事不吝惜彈藥發揮出火力優勢,造成對方巨大的傷亡來震懾敵軍、打退進攻,成敗在此一戰,爲了天皇偉業、帝國尊嚴、皇軍榮耀誓死抵抗、決不後退。
隨即抱着一挺機槍,揣了三個彈匣不顧外面的炮火連天帶頭鑽出隱蔽部沿着交通壕進入前沿戰壕。蜷縮着身子靠在戰壕壁上。近在咫尺的爆炸,鋪天蓋地的土石讓他感慨,中國軍隊新來的炮兵不僅數量多技術也很高,大部分炮彈都落在戰壕內外形成強大的氣勢。
虧得皇軍人少兵力很分散武器彈藥都躲在戰壕裡只是耳朵失聰傷亡損失並不大,討厭的是密集的炮火覆蓋產生的硝煙塵土阻礙了視線無法對江面觀察。對方指揮官看來也換了,明顯精通登陸作戰的戰術,步炮協同緊密。靠火炮的殺傷力遮蔽、掩護登陸部隊渡江衝岸。
炮火終於向後延伸,煙霧散去他看見寬闊的江面上到處是起伏的船筏,大部分過了江心抵近岸邊。雖然隊形很凌亂,但完全不同於上午時糟糕的表現。顯然得到了操舟指導,兩邊光着膀子的划槳者配合的挺默契,小小的筏排沒有打轉漂流,頂着水流頑強地向着灘頭衝來。
八嘎,中國人換了部隊,這或許就是來到廣東的中央軍部隊,知道自己兵少卑鄙地全線發動人海戰術,讓自己首尾難顧顧東顧不了西,太無恥了。唉,抱怨有什麼用?打吧!他向紛紛進入射擊掩體渾身是土搬動操控武器的士兵們大聲喊叫,纔想起自己也聽不見聲音。
他端起機槍對準衝在最前面快要接近江岸的一條無遮無擋的木筏掃射起來,船上兩個人應聲落水,筏子一下失去操控,打起轉來,船頭上趴伏的機槍手無法射擊壓制,又有兩人倒在筏上,機槍手大吼一聲抱着機槍站起身來,對着野口的大致方位扣着扳機不撒手。
30發子彈尖嘯着散落在戰壕四周,濺起大片塵煙,上午就被飛機打傷的他動作不夠敏捷,躲閃不及胳膊上又多了一個彈孔,同時江對岸的重機槍也掃射過來,把野口死死壓制在戰壕裡。他忍痛躬身在戰壕裡跑了十幾步才脫離那片火網的覆蓋,中國人裡也有不要命的?
他探頭向外張望,那條木筏上的機槍手被另一處的火力打倒在筏上,小木筏上的十幾個人只剩下四個,一個像是當官的大漢端起機槍換了彈匣跳下木筏,一邊射擊一邊在齊腰深的江水裡奮力前移另外三個也離開完成使命的木筏端着步槍掩護中間的大漢一起向前衝。
這條木筏被幹掉了可又有三四條抓住時機快速突到岸邊,雖然戰壕裡的士兵頂着對岸機槍、迫擊炮的打擊,頑強的開火,可惜人數太少火力不足難以阻擋他們接近灘頭。
遠處一挺25mm機關炮‘通、通、通’地開了火,江面上長長一串的水柱裡一條竹排在連續兩次爆炸聲中解體。打着赤膊拼命揮槳的士兵和武器跟隨着斷裂的竹片拋到江水裡。
長長的水柱還在不斷生成,一條木筏上抱着機槍的漢子被直接擊中化作一片血雨,破碎的軀體橫飛着把筏上的幾個人掃進江裡,激盪的江水片片鮮紅,又一條,好!狠狠地打!
一長串機槍子彈掃了過去,又一串,怎麼還有?幾顆迫擊炮彈也飛了過去,威力巨大的機關炮在衆多壓制火力打擊下無奈地停了下來。八嘎!該死的支那人。我的人不多了。
他剛罵完,‘通、通、通’的激揚聲音陡然響起。江面上再次水柱沖天、血霧瀰漫,轉瞬間逼近江岸的四五條排筏爆炸解體,幾十個中國兵拋進暗紅的江水,威力比剛纔還要大。
野口興奮地叫了聲好,皇軍的頑強一定能嚇退中國人。他轉過頭舉起望遠鏡想看看是誰這麼強悍,卻看到對岸的兩挺馬克沁mg08重機槍子彈籠罩了機關炮位,五百米的距離上子彈的動能依然強大,無情地鑽進了島田大尉的身體,白襯衣上出現了五六個血洞。
旁邊的副射手沒有退縮剛站起身子想繼續射擊。一發迫擊炮彈在他身後爆炸,一塊彈片從後背鑽入從前胸鑽出,撕開好大一片血肉,在他的注視下痛苦地栽倒在長長的彈鏈上。
又一個海軍士兵撲了上去,搬開戰友的遺體,雙手抓住握把,擡起大拇指頂起保險按下擊發片。‘通、通、通’的震耳聲音換來大片水柱、漫天血霧、破碎的木屑、落水的士兵。
如此震撼血腥的場面竟然沒有嚇退軟弱的中國軍人,許多掉落水裡的士兵很快站起身來,顧不得抹去臉上、身上的血水,摘下身後的步槍迎着機關炮、輕重機槍的彈雨頑強射擊。
雙方同時表現出堅韌不屈。鬼子雖然人少卻擁有防禦方的隱蔽優勢,重火力不斷出現。中國軍隊也爆發出少見的血性,營連軍官全在排筏上控制激勵部隊,後方壓制火力相互支援拼命向對岸輸送死亡威脅,把威脅江面部隊的鬼子重兵器籠罩在彈雨裡,壓制在戰壕裡。
給野口少佐帶來無限希望的三門機關炮、五挺高射機槍、四挺九二式重機槍在對方遠近火力的聯合絞殺下陸續沉寂下來,周圍的士兵怕是再也沒有勇氣去操控這些要命的武器。數量的劣勢在對方心虛膽怯時或許可以僥倖獲勝,而在誓死相搏的敵人面前就是災難。
防禦工事後方一公里外的炮兵中隊可憐的六門山炮實在是太少了,對面江岸上百個壓制火力雖被技術佔優的皇軍炮兵摧毀了一部分,可其他的依然在肆虐、在收割着戰壕裡皇軍的生命。很快倒黴的炮兵中隊被兩個團的重炮盯上,來不及轉移陣地就被對方野蠻覆蓋。
失去重火力的保護,寬闊的江岸防線漏洞百出,就在自己面前野口眼睜睜地看着幾十個赤條條水淋淋的步兵從水裡衝到岸上,雖然在皇軍輕武器打擊下十幾個摔倒在泥水裡,仍然有30多個彎腰跑出20多米藉助地形臥倒,迅速出槍與戰壕裡已經不多的皇軍對射,不時扔出手榴彈製造煙霧掩護江裡的後續部隊衝岸,幾個膽大的還在匍匐着向前移動。
目光所及一百米前的平坦江岸上已經建立起十幾個這樣的登陸點,大都擁有機槍,死命的射擊、投彈讓更多的排筏源源趕來。工事裡不多的擲彈筒已經無法把他們趕回江裡。
指揮所裡的通訊兵跑來報告,稍微恢復了些聽力的野口得知更遠處的東面偵察兵報告的敵人衝鋒舟突擊方向已經被300多敵人突破,一個小隊全體陣亡,一二中隊之間被撕開500米左右的突破口,對方火力兇猛、增兵迅速,兩側皇軍難以抵擋,請求支援。
支援,我拿什麼支援呀!三竈島上留下這麼點部隊就是軍部有一個基本認識:一心求和、軟弱無能的第四戰區沒有勇氣、沒有能力向三竈島發起攻擊,即使只留一個士兵也是安全的。
這個判斷一直從古莊幹郎中將延續到安藤利吉中將,整個皇軍沒有人相信一直被動防守的中國軍隊會主動跨海攻擊帝國海陸空完備的前線基地。雖然從轟炸廣九鐵路、攔截海上運輸的戰略出發向島上派出了航空兵部隊、艦艇部隊,可守島兵力從來沒有超過一個大隊。
其實襲擊馬公島時,三竈島就已經遭受沉重打擊,中國軍隊那時就有了奪島的慾望,不然也不會三番五次地轟炸本島,導致艦船、飛機、火炮、兵力損失一半以上,不就是在逐漸消耗皇軍力量嗎?可惜軍部對此熟視無睹,被虛僞陰險的餘漢謀矇蔽,沒有采取補救措施。
現在餘漢謀準備充分。終於撕開了僞善的面具暴露出猙獰的本質,動用瞭如此之多的步兵、炮兵、空軍。而承受所有過失的卻是弱小的駐島部隊,池田少佐不錯擠出將近300人的海軍部隊加強前線防守,可在洪水一般洶涌的中國精銳部隊面前又能發揮出多少作用呢?
在這樣的背景之下防線被突破在正常不過,只是可惜了1800多忠誠的駐島部隊勇士。他苦笑着讓通訊兵回去傳達他的最後命令:各部準備最後決戰,直到最後一人。
通訊兵轉身去履行他的職責,野口也再次把視線轉回到眼前的戰場,敵人的竹排木筏大都靠岸、無數光着膀子提着步槍的士兵蜂擁着鋪在陣地前方50米的江岸上準備發起衝鋒。
絕望的野口已經沒有心情探究來的是哪支部隊、指揮官是誰,反正都是來跟皇軍爲敵的中國人,戰壕裡零星的槍聲表明自己已經無力扭轉敗局。唯有多殺幾個敵人來結束自己36歲的生命,給自己17年的軍旅生涯畫上光榮的句號,讓年幼的一雙兒女得到國家的養育。
死志已決的他用一隻手艱難地擡起機槍向50米外的一挺機槍打了一個長點射,雖然幹掉了兩個,立即招來旁邊一挺機槍兩支步槍的壓制,還想繼續射擊的他額頭中彈,被本能和動能推回到在戰壕裡。很快他意識到自己真是命大,血流滿面是因爲頭皮上擦出一道血槽。
碰上這樣悍不畏死有組織有戰術的部隊是極爲屈辱的,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是痛苦的,他惱怒地坐在戰壕裡喘着粗氣抓過來幾顆手雷拔掉保險銷。推開過來給他包紮的衛生兵,告訴他所有人都不用救了,爲帝國獻身的時候到了,你是軍人要拿起武器去戰鬥。
瘦小的衛生兵點點頭,塞給他一個急救包,慌亂的目光漸漸露出堅毅決絕,抓起他懷裡的輕機槍猛地直起身子對着戰壕外灘塗地裡彎着腰向前奔跑的中國兵扣動了扳機,也許是年幼也許是沒有受過多少正規訓練,九六式輕機槍的強大後坐力使得槍口上下亂跳。
但是這個不到20歲的士兵依然沒有放棄,扭動着身體儘量讓槍口對準眼裡的目標,嘴裡狂亂地喊着‘板載’,幾顆子彈先後穿透他單薄的前胸渾然不覺,直到彈匣打空才重重地仰面倒下,漸漸失去光彩的眼睛裡露出傷感,噴吐血沫的嘴脣蠕動着輕輕喊着‘媽媽’。
野口少佐用沾滿鮮血的手爲死不瞑目的衛生兵合上雙眼,嘴裡叨叨着,作爲一個軍人這是你最好的歸宿,不管你打着沒打着敵人,你都曾勇敢地和強大的敵人戰鬥過、狂野地宣泄出自己的血性、展示出帝國軍人的不屈與頑強,你身後的祖國和媽媽都會因你而自豪。
開疆拓土、八紘一宇從來都是帝國軍人的使命,古老腐朽的國度需要鐵血來征服,愚昧骯髒的國民要通過我們的精神意識到帝國的強大,我們死在實現帝國夢想的征途上,帝國就向前邁進一步,終有一天我們的敵人會跪倒在我們鮮血染紅的軍旗面前表達對我們的敬意。
槍聲、手榴彈的爆炸聲、中國軍人給自己壯膽的吶喊聲出現在整條防線上,最後的時刻到了,野口抓起手雷站起身來,冷漠地看着數千幾乎赤裸的中國軍人身上淌着血端着上了刺刀的毛瑟步槍衝向工事,對岸的壓制火力已經停止射擊,只剩下步兵面對零星的步槍射擊。
防線裡的皇軍除了戰死的都爬到了工事邊,有的用步槍射擊、有的扔出手雷,有的提着三八步槍準備衝鋒,就是沒有一個轉身逃跑的。中國士兵則沒有退路可走,只有憑着勇氣在子彈、手雷彈片裡奔跑衝鋒,幾挺機槍不斷向射擊、扔手雷的地方壓制。
已經可以看清對方或年輕或蒼桑或狂熱或恐慌的臉了,野口扔出手裡的幾顆手雷,抽出指揮刀高喊了一聲‘殺給給’躍出了戰壕,上百個身影追隨着他的腳步端起明晃晃的刺刀衝出工事,陣地上兩支人數懸殊的部隊在夕陽的餘暉下撞在一起,發出震天的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