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納外長其實很看不上面包師家庭出身,貌似體格健壯、有些粗暴的總理達拉第,這個喜歡幽居的鰥夫在政壇以才能、勤奮、廉潔和敏銳的政治嗅覺著稱,卻是一個危急時刻優柔寡斷的人,在緊要關頭,他不敢作出強硬的決定,總是有意無意把自己的職責推給別人。
蘇臺德爭端時原本與捷克簽訂互助條約的法國應該發揮主導權,可他卻站在英國人後面當幫手,邀請蘇聯參加磋商的建議受到張伯倫反對後也不再堅持,最終背棄了盟友。
達拉第此前兩次擔任短命內閣總理,因爲政策得不到議會支持而下臺,使關心自己政治生命勝於關心法國命運的他處處迎合議會中主張和平的議員們的願望,龐納自己也是因爲主張妥協、倡導和平而取代了要求採取強硬手段制止德國擴張的保羅一邦庫爾。
他長期擔任政府陸軍部長卻與軍方參謀總長甘默林將軍相處冷淡,對軍方要求擴充軍隊、編制更多先進裝備的提議總是交給混亂的議會去討論,往往一個議案要拖幾個月來爭論,再用幾個月來表決,最終不了了之,唯有愚蠢的馬奇諾防禦工程得到了議會的通過。
馬奇諾將軍已經作古,可他留下的浩大的防禦工程還在繼續,巨大的開支壓得政府喘不過氣來,對東方更是無心過問、無力左右。他們天真地相信日本外長解釋的日本在中國的軍事行動是懲戒性的、有限度的,無意獨佔中國,不會干擾法國海外領地的正常秩序。
然而隨着中國正面戰場的潰敗,日本的軍隊已經出現在華南近海,廣州被轟炸、珠江口被封鎖、海南島被佔領,北部灣出現日本巡洋艦、潛艇、飛機的身影,無不表明日本加快了在北迴歸線以南的兵力部署,其強大的海陸軍事力量已經對法屬印度支那構成直接威脅。
法國不能放棄從中國手裡搶去的印度支那殖民地,那裡是法國的後花園。其豐富的物產已經成爲支撐法國生存的重要保證,保持她的穩定秩序成爲法國政府不得不面對的挑戰。
他見陳海松指責法國向中國的敵人出口作戰物資,試探着說:“法國是一個貿易自由的國家,政府不能干預經濟的運行,畢竟法國人民追求安逸舒適的生活條件是上帝賦予的神聖權利。你所說的情況我知道,法屬印度支那總督卡道爾將軍及駐越陸軍司令馬爾登將軍爲了經濟利益向日本出售了橡膠、煤炭、鐵礦石、大米等當地出產的物資。
法國認爲這些物資並不屬於軍事物資,完全可以用於和平建設。同樣的殖民地當局也願意出售這些物資給中國政府,只是貴國只想得到製成品並沒有興趣獲得工業原料。
爲此卡道爾將軍不惜引來日本方面的抗議開放海防港爲貴國運輸所需要的鋼鐵、銅鋁、輪胎、汽油、武器彈藥、汽車、電線、機械等物資,我覺得在這一點上富有同情心的法國政府是對中國友好的,我們與英國一起堅決反對日本南下的政策,希望中國能夠堅持下去。”
陳海松對法國方面允許我國採購物資過境表示感激,但是對法國政府、殖民地總督的允許日本採購的短視行爲深表擔憂。要知道一個法西斯國家一旦走上對外擴張的道路就會一直走下去。國際社會的一切物資供給都會用來武裝侵略軍,變成武器幫助他實現更大的野心。
法國殖民地向日本提供物資起碼說明法國政府和地方政權對中日戰爭的是非曲直缺乏公正的研判,對飽受侵略傷害的中國缺乏基本的尊重和同情,對戰爭的未來走勢缺乏準確的預判,對日本軍國主義的貪婪本性缺乏缺乏基本的認識,對自身的利益缺乏長遠的保護。
日本是個資源貧瘠的島國,支撐其發動侵略戰爭的物質基礎就是侵略佔領掠奪。日本在中國的侵略遭到慘重失敗,他將面對越來越頑強的抵抗,佔領中國獲得資源越來越不可能。
中國主要的礦產資源集中在華北和東北,華北除了部分交通線上的大中城市外所有的農村、山區、礦區都在八路軍控制之下,東北所謂的滿洲國、朝鮮曾經是他的主要物資供應地,現在也有十餘萬八路軍部隊在那裡執行襲擾破壞活動,所能提供的物資十分有限。
如果國際社會能和中國一道積極限制他獲得糧食、橡膠、煤炭、鋼鐵、石油等物資,那麼法西斯日本很快就會經濟崩潰、物資匱乏、失去繼續發動戰爭的動力。在中國軍隊的打擊下失去火力與機動力的日軍將無法對中國、對法屬殖民地構成威脅,被迫結束戰爭。
達拉第對此表示認同,“從經濟上限制侵略國家是凡爾賽條約裡明確規定的義務,因爲這個原因一戰結束後法國割讓了德國礦業發達的萊茵河南岸地區,佔其國土面積的12%、人口的13%,要求他賠償2000億馬克的戰爭賠償,可以起到制止德國經濟發展的目的。而這卻受到英美的反對,批評法國執行的限制政策是狹隘的復仇主義。
他們沒有經歷過法國所經歷的慘烈的犧牲,根本不知道兇悍的日耳曼人一旦武裝起來會產生多麼巨大的破壞力,這些所謂的盟友爲了培養一個制衡蘇俄的強大力量繞開凡爾賽條約向戰敗的德國提供了數百億馬克的貸款和先進的工業設備。幫助這個已經鎖進籠子剪掉爪牙的野獸恢復了自由,獲得了平等的國際地位和格外的照顧,暗中積聚起驚人的能量。
而作爲盟友的法國卻沒有享受到這樣的待遇,所獲得的資金不足德國的一半,工業規模和製造水平已經遠遠落後於蘇俄和德國,在他們的壓力下被迫放棄割讓土地,還默許德國恢復了一戰以前的勢力範圍。不能不說今天的歐洲亂局是美英大資產階級爲了自身經濟利益率先違背條約義務造成的惡果,法國作爲受害者卻要承受德國直接的軍事壓力。
你的軍隊可以開進佔領軍的後方進行破壞,破壞他的工業基礎,我們卻受到新的條約限制、議會議員們的阻撓,除了守在馬奇諾防線後面等着德國人什麼也做不成。”
陳海松知道英法美蘇德之間有着複雜的利益糾葛。各國都是從各自的利益出發制定各自政策,根本沒有什麼正義、非正義的考量,法國總理的抱怨是帝國主義之間矛盾的自然流露,也是中國可以利用的機會,他對此深表同情認爲法國不應沮喪、悲觀,而要主動地去改變。
首先應該加強本國軍隊的現代化建設,不應該把所有軍事力量集中在馬奇諾防線上。應該在後方建立有一個包括裝甲兵、空軍在內的高機動性戰略集團,隨時支援各個方向。
他對夏爾.戴高樂上校在《建立職業軍》一書中提出建立一支結合機動能力和毀滅性火力,既能夠主動出擊、又能夠出奇制勝的裝甲師的設想很讚賞,認爲這個重大軍事變革理論,是法國避免戰爭失敗的有效途徑,已經引起德國軍方的注意並在實際中加以運用。
同時需要加快國民經濟向戰時轉移的步伐。開發出更多先進的坦克、飛機,法軍使用的雷諾坦克、在德國坦克面前毫無優勢,法國有這個研發製造能力卻沒有行動起來,殖民地豐富的資源沒有增強本國武裝力量反而支援法西斯國家最終威脅自己很不應該。
達拉第見他轉着轉着又回到殖民地物資出口問題上來認爲沒有想象的那麼嚴重,這些物資的輸出既可以消除日本南下的野心也可以加強殖民地當局的經濟實力對法國是有益的。
這些短視的西方殖民主義者依然沉醉在大國夢想之中,輕視法西斯國家的擴張野心和強大實力,自以爲是的認爲正常範圍內的貿易能夠滿足他們的需求。太天真了。陳海松直截了當地說:“我不得不提醒閣下,日軍對法屬殖民地的進攻已經迫在眉睫。而他們日常的糧食很可能就是安南的大米,使用的武器很可能就是殖民地賣給他們的橡膠、鋼鐵、煤炭的產物。”
“將軍看來對法國輸出物資抱有很深的成見,而據我得到的情報,日本人很好地履行着他們的承諾,除了商船往來於南海地區,沒有進攻香港、法屬印度支那的具體行動。”
“總理先生似乎對法西斯國家缺乏深刻的認識,法西斯的本質是侵略擴張。擴張的目標和基礎是獲得資源,中國的資源掠奪被遏制以後,急於尋找新的目標的日本法西斯已經把目光聚集到資源豐富的印度支那乃至整個東南亞,這是十年前的田中奏摺中就明確的戰略。
日軍已經佔領海南島,距離安南近在咫尺,日本軍艦頻繁進入北部灣可不是去觀光旅遊的,是去試探、偵察。而殖民地虛弱的防守將勾起他的貪慾、產生軍事冒險的衝動。我不認爲以安南人爲主組建的缺乏訓練的三個步兵師、小型艦隊能夠阻擋住日本軍隊的衝擊。”
“哦,這不可能,法國是列強國家,雖然有些力不從心卻有足夠的力量守衛自己的海外領地。我們可以在一個月內向印度支那派遣十萬人的部隊,這一點日本也是清楚的。他們的外務省召見了我國駐日大使安裡,闡述了維護兩國友好關係,無意向南進攻的明確態度。”
“日本人在外交上、軍事上從來都是得寸進尺,毫無信義可言,南下驅逐東南亞的西方殖民勢力是日本的既定國策之一,歐洲一旦發生戰爭,英法兩國都將被德國纏住,無力顧及遙遠的東南亞,這就是他們等待的時機,我相信這一天並不遙遠,很快就會付諸實施。”
“你是說歐洲戰爭爆發後日本人才會動手,那太好了,因爲慕尼黑達成的協定將維護歐洲的和平與穩定,戰爭的陰雲正在消散,或許日本人永遠也等不到南下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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