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肯豪森將軍和波爾都沒想到,被視爲日軍生命線的滿洲被八路軍打成這樣,日本武官大島浩中佐可沒告訴他們日本遭受了這麼大的損失,他們一直以爲日本牢牢控制着滿洲的局勢和經濟,正在積極準備發動對蘇聯的進攻,從東方牽制着龐大的蘇聯軍隊。
石原莞爾也是法肯豪森將軍熟悉的一名有思想的日本軍人,1922年赴德國留學時他是陸軍學院教員,對這個酷愛攝影,學習並不像其他日本學生那麼用功但成績相當好,能讀懂克勞塞維茨深澳《戰爭論》並提出自己鮮明觀點的少佐印象深刻,提出的戰略竟與板垣相似。
在他看來極度冒險的九一八事變就是這兩個他熟知的日本軍人主導完成的,不到兩萬日軍面對十幾萬裝備精良的東北軍幾乎沒有受到有組織的抵抗,輕鬆拿下了百萬平方公里的土地和‘東方魯爾’的遼東走廊,軍人們自作主張的瘋狂讓日本獲得了騰飛的翅膀。
後來石原給他來信炫耀自己的傑作,說日本將全力建設滿洲,以滿洲爲基地穩步向中國內陸推進,分爲海河流域、黃河流域、長江流域、珠江流域的順序完成東亞聖戰,自己意外地被塞克特將軍推薦來中國,就是針對他的戰略構想指導中國軍隊有針對性地戰略防禦。
然而石原可以主導關東軍卻無法控制大本營,中國戰場被無知、愚蠢、缺乏戰略思想的少壯軍官們擴大成全面戰爭,打亂了他的防禦部署,也陷日本於國力不足、裝備不足、兵力不足的困難境地。要是石原主導,現在黃河以北的華北、西北肯定成了日本人的囊中之物。
沒想到有高明戰略思想卻得不到重用的的石原會斃命在他親手奪取的被定義爲皇軍大後方的滿洲土地上,讓他不由得爲日本默哀。他問道:“石原是個了不起的戰略家,也是個精明的戰術家,日本軍隊在滿洲兵力也不少,怎麼會戰敗身亡呢?你使用了多少兵力?”
陳海松笑着說:“我進入東北時日軍有五個師團,六個旅團級別的邊境守備隊。若干個特種旅團,十餘萬滿洲國皇協軍,可能是東北的抵抗力量弱小也可能是內地戰場需要很多兵力,所以東北的師團、皇協軍被抽調了一半組成許多個支隊南下支援淞滬、徐州。”
“這就給了你趁虛而入的時機?”
“是的,我的用兵思想與德國軍隊的機械化大兵團突擊不同,主要是通過小規模的滲透進入東北,與當地的抵抗組織建立聯繫。整合那裡的武裝,隱入山區紮實訓練等待時機。當日蘇因爲張鼓峰爆發衝突後,兵力大量向邊境集結,確實給了我們展示力量的機會。
我的目的就是要在中國東北發動抗日民衆組建抗日軍隊,摧毀遼東工業基地和各處礦山,不能讓日本人用中國的礦產、中國的設備製造出武器彈藥屠殺中國人民。所以跟隨我進入東北的六千八路軍半年多發展成三萬多人,發動了一系列的打擊計劃,完成了既定目標。”
“半年時間,怎麼可能發展到三萬人?不會是蘇聯軍隊進入滿洲替你們作戰吧?”
“波爾先生想的太簡單了,蘇聯軍隊始終都不願意與日軍作戰,抗戰一爆發,蔣委員長就請求蘇聯出兵東北。遭到了斯大林的斷然拒絕,他要是想跟日本全面作戰又怎麼會只派三萬人呢?東北到處都是想抗日的民衆,只是一直沒有國家軍隊去組織、去訓練。
我的進入鼓舞了他們,那些散落在深山裡的抗聯武裝、山林隊、義勇軍很快聚集在八路軍旗下,總數超過十萬人,我只是挑選了兩萬多精壯混編在八路軍中加強訓練,他們有基礎,打過仗。再經過八路軍的組織,戰鬥力很不錯,日軍兵力有限很難限制他們的發展。”
“站在中國的立場上,我對你的行爲表示欣賞,石原莞爾遇見你是他的不幸。”
“應該說日本人自不量力地發動全面侵華戰爭是日本的不幸,石原莞爾只是開始,他身爲關東軍參謀長卻不知道八路軍主力進入了東北。也不知道東北八路軍已經發展到三萬人,以爲是民間武裝的破壞活動,僅僅帶着兩個日本移民臨時組建的混成旅就從長春撲向瀋陽,被優勢兵力包圍戰死在瀋陽城下。可以說是咎由自取。他低估了中國軍隊保衛國家的堅定決心,也低估了東北人民的保衛家園的強烈願望,東北不再是日軍的後花園,而是抗日的戰場。”
“你的抗日行動打亂了日德共同打擊蘇聯的戰略,無異於幫助蘇軍作戰!我不相信你沒有得到斯大林的指示!德國不可能向支持蘇聯的國家運送作戰物資。”波爾同樣震驚,作爲親日外交官對八路軍控制東北、斷絕德國大豆的進口更加憤慨,出言質問。
“德國應該站在公正的立場上看待中國軍隊的反侵略行動,不能因爲你們需要日軍牽制蘇聯就要求中國放棄抵抗、反對中國收復國土,如果德國因爲這個站在日本一邊阻撓中國的正義事業,中國政府和人民將不再認爲德國值得信賴和交往,我也不用繼續與你白費口舌。
你必須明白,中國需要國際社會的支援,但有沒有外援中國都會把抗戰進行下去,有外援進程會快一點,沒有外援無非是犧牲大一點、時間長久一些,中國已經做好了長期鬥爭的心理準備,做好了孤軍奮戰的最壞打算,絕不會拿本國利益和原則換取支援。”
波爾跟隨裡賓特洛甫外長到處穿梭訪問,從英國、法國到蘇聯、捷克、波蘭,從總統、首相、總書記到外長、大使在德國外交官面前都是相當禮貌謙遜,對德國的建議無不苦苦哀求,希望寬容,自己也因此倍感驕傲,沒想到這個來自於貧窮落後國家、毫無外交禮節的年輕人一次次詆譭帝國的遠東政策、一副平起平坐的強硬態度,讓他再次震驚語塞。
對納粹好感欠奉的法肯豪森將軍從感情上能夠接受陳海松的辯解,很擔心這個機敏剛烈的年輕將領就是來泄憤的,一味地抨擊德國政府的外交政策,萬一鬧得在德國至高無上、一言九鼎的元首生氣,中德關係修復的機會就將擦肩而過,實在不是他願意看到的。
見年輕的波爾氣得臉色鐵青、接不上茬,他連忙岔開話題說道:“陳,我能從你的身上感覺到你對日本軍隊的不屑,說真的我和你有同樣的感覺,在中國淞滬戰場上我就有這樣的感覺,他們的戰術很落後,進攻很呆板,還是一支停留在20年前的落後部隊。
你剛纔說日本人在海參崴作戰中失敗了,可是他們展現出了很強的攻擊力,打到蘇聯紅軍遠東最後的堡壘海參崴城下,逼着蘇聯人通過外交談判才和平退回,這不能叫失敗!”
“我想這一定是日本武官大島浩告訴您的,事實上他們出動的軍隊被嚴重消耗在阻擊陣地前,技術裝備和彈藥物資損耗一空已經無力拿下海參崴,而後路也被趕來增援的59集團軍截斷,面臨着被包圍的風險,他們不想因此影響中國的作戰,不得不接受停戰的結果。
可還是影響了,缺乏兵員物資補充的11軍沒等日軍撤回就被包圍在九江,最終被消滅。
日本軍隊很要面子,他們對外宣稱在中國戰場的實際傷亡數字始終不到十萬,可我卻知道早已經超過了30萬。伏羅希洛夫元帥也愛面子向我介紹時說他們消滅了十萬日軍,擊毀數百輛坦克、數百架飛機,也有誇大的成分,但是五六萬人斃命是不爭的事實。
因爲武器裝備上的差距迫使他們面對密集的火力發起集團衝鋒,我不否認他們足夠英勇、足夠頑強,擁有良好的單兵戰術技能,但是較少的火力配置、薄皮的汽油坦克只能在中國這樣更少的軍隊身上發揮作用,面對蘇軍時單兵武器、坦克、飛機、火炮都不佔優勢。”
“即使這樣他們還是打到了海參崴,自稱很強大的蘇軍看來很虛弱嘛!”
“要是按照重火力配備數量來說他們無疑是世界一流的存在,其飛機、坦克、火炮、自動武器的編制令人羨慕,然而這是一支受了嚴重內傷,沒有完全掌握現代軍事思想的軍隊,他們的指揮員大都進了勞改營,新提拔的軍官並不具備軍事指揮水平,戰士也缺乏嚴格的訓練和戰術演練,部隊的編制和作戰思想和日軍一樣處在20年前的水平,大量的重武器配屬在步兵戰鬥隊形中起輔助作用,使用效果很差。如果像德國一樣組成諸兵種合成的以坦克爲骨幹,火炮、飛機爲掩護的高機動性突擊兵團,我相信日軍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
“你把你的看法告訴斯大林了嗎?”法肯豪森很詫異陳海松對德軍的瞭解急切地問道。
“斯大林並不希望有人指責他對蘇聯內部的包括對軍隊的大規模清洗,更不希望落後的中國對他引以爲傲的蘇聯紅軍妄加評論,我也就跟你隨便說說,只是想讓您相信,日軍存在很大缺陷,不足以成爲德國的戰略合作伙伴。”陳海松滿不在乎地化解了老將軍的擔憂。
放下心來的法肯豪森將軍忙轉移話題:“我承認日本軍隊的編制裝備水平明顯落後於德國、俄國,但確實強於中國,因此我對中國的前景還是很憂慮。我剛纔的問題你並沒有完全回答,國民政府和八路軍是怎樣一種隸屬關係,如何進行戰場協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