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夕的眼神掠過男孩通紅的雙手。難道說……
夏夕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孩子把手伸入火堆,咬緊牙關忍痛用火燒斷綁在手上的繩子的情景。這孩子真的不簡單!
“老虎不發威,你以爲我是病貓?今天我就讓你嚐嚐老子拳頭的味道!”
絡腮鬍子對着大漢一陣拳打腳踢。看似魁梧的大漢竟然蹲在地上,任由拳頭打在自己的身上。
這兩個人果然是天生註定連名字都沒有的龍套。老大凶惡多疑,手下色厲內荏。這麼容易就窩裡鬥,真是一對絕配!打吧!打吧!最好能兩敗俱傷!沒想到自己會生出這麼惡毒的想法。夏夕苦笑一聲,搖了搖頭。
“老大,那孩子真的是我撿來的。”大漢依然只是抱着頭苦苦哀求着。
“嘭!”
一聲巨響,一塊大石頭忽然從天而降,正砸在絡腮鬍子的頭上。絡腮鬍子立刻**迸裂,血留如注。兩隻眼睛瞪得銅鈴般大,伸手指着突然間滿臉兇光的大漢搖搖晃晃地倒了下去。
“老子受夠了!”飛濺的鮮血把那張因憤怒而扭曲了的臉映得更加可怕。夏夕心裡一凌。果然,不叫的狗才是最可怕的吧!
“本來還想和你們玩玩的。沒想到這麼快就自己先窩裡鬥了。”一個童稚的聲音在破舊的草屋裡響起,帶點笑意又帶點輕蔑。是那個男孩!
此刻,男孩的手裡正抓着那把被人販子隨意靠在牆角的大刀,臉上掛着戲謔的微笑。
夏夕的眉頭擰到了一起,雖然比較厲害的老大已經死了。可是這個大漢也不是好對付的。這孩子腦子壞掉了嗎?他以爲就憑他能夠打得過一個人高馬大的大個子男人?
“你怕了嗎?不敢上來嗎?呵呵呵呵……”男孩挑釁地望着那個滿眼血絲的大漢,嘴角掛着一抹不屬於孩童的冰冷的笑。
“該死!”大漢一聲怒喝,提起大刀就朝男孩劈來。
男孩靈活地一閃,躲過一擊,順勢朝大漢一灑。一股灰塵的氣息在草屋裡面瀰漫開來。大漢被灰塵迷了眼睛,身形一頓,等他再次找到男孩的身影的時候,一把鋼刀已經插入了他身體最薄弱的腹部。大漢用難以置信的眼神望着男孩,踉蹌着向前衝了幾步,終於倒在地上,再也沒有爬起來。
夏夕愣愣地望着地上的屍體,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冷靜下來,終於不得不承認剛剛的確是最好的時機,那大漢剛剛失手殺了同伴,正是最慌亂的時候。男孩先用激將法激怒大漢,然後再出其不意地用灰塵迷住大漢的眼睛,然後再發動攻擊。攻擊的位置也選得很好,那裡好像是肝臟,肝臟破裂後的大出血就算是在現代醫學條件下也是九死一生。之所以不選心臟而選擇人體相對薄弱的腹部,應該正是考慮到兩人身高和力量的差距吧。這個孩子真的不簡單!
“大人,老衲終於找到你了!山鬼那傢伙明知道老衲的霧遁術距離有限。竟然還把大人帶到這麼遠的地方,害老衲追得差點丟掉半條命。實在是太過分了!”無知老和尚一邊喘着氣一邊忿忿地抱怨着走進草屋。
“阿彌陀佛!罪過,罪過!”無知唸了聲佛號,突然間面如死灰,飛也似地退了出去。
“那個老和尚是誰?”男孩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剛剛殺了一個人的樣子,望一眼夏夕,淡淡地問道。
“一個妖僧。”夏夕話說出口才意識到自己剛剛說的到底是什麼。
“妖僧?妖僧的膽子會這麼小?”男孩一臉狐疑。
夏夕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兩具屍體,終於反應過來,尖叫一聲衝出屋去。靠着牆根,一陣劇烈的嘔吐。
“沒事吧?”
是那個男孩的聲音。夏夕擡起頭,視線裡出現了一方乾淨的手絹。夏夕連謝都不謝一聲直接一把搶了過來。乾淨的手絹上立刻沾滿了污漬。
“那老和尚爲什麼叫你大人?”
“呵呵,我也希望我能夠知道爲什麼。”夏夕苦笑一聲。
“我的名字叫應辰峪,你呢?”依然是淡淡的語氣。
“夏夕。”
“哦。感覺這個名字和你不是很配。”
“你什麼意思?”夏夕怒了。雖然早就知道自己穿越的這個身體是有點難看,可是被人當衆點明還是會忍不住生氣。
“呵呵……夏夕,很好聽的名字。夏日夕陽,意境不錯,呵呵。”男孩如墨般的眼睛彷彿被一層厚厚的迷霧所籠罩,讓人無法看透。
“你今年幾歲?”
“十歲。問這個幹嗎?”男孩驚訝地望着夏夕。
“我還以爲你已經有幾十歲了呢!每句話都老氣橫秋的,現在的孩子都像你這樣的嗎?”
“什麼啊,你不也是個孩子而已。”男孩的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那笑容裡有着深深的無奈,“人總是要長大的。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自己可以永遠不要長大。不過,如果我沒有這麼快長大,我根本不可能活到現在吧。”
“豬是怎麼死的?”夏夕忽然很想試試眼前的這個孩子是不是和自己一樣的穿越人士。
“什麼?什麼豬?”男孩的嘴巴張得可以放下一個雞蛋。
“沒什麼!”原來不是!夏夕嘆了口氣,有些失落。
“大人,拜那個該死的山鬼所賜。這裡離無名山已經很近了。我們乾脆直接去無名山吧。”無知老和尚突然探出頭來。
“好!”夏夕非常爽快地答應道。
無知拿出一個黃色的紙包,輕輕一抖,從紙包裡落下無數細小的白色粉末。如果夏夕沒有猜錯,那應該是香灰。只見那些香灰懸浮在離地面幾釐米的地方,彷彿雲彩般不停地翻騰着。
“一沙一天堂。”
聽到無知老和尚念出這個咒語,夏夕差點仆倒在地。“一花一世界,一沙一天堂。”這,這是什麼咒語啊……狂汗中……夏夕已經完全確定這裡絕對不是一個正常的時空了!
一道強光閃過,夏夕和無知已經站在了一片竹林之中。
夜風吹拂着竹林發出“沙沙”的聲響,竹林深處的竹屋忽然間亮起了燈光。
“無知大師夜半到訪,不知所謂何事?”一個男人的聲音迴盪在竹林的上空,真可謂聲如洪鐘,氣勢如虹。
高手啊高手!夏夕暗暗嘖嘖嘆道。
“重天老頭子,又來跟我打什麼官腔。還不快出來,你要找的人我替你找到了。真是的,每次找人都是讓我替你跑腿,連聲謝謝都不知道說。”無知大師非常沒有形象地朝竹屋吼了起來,夏夕實在無法把眼前的人和那個恭恭敬敬地叫自己大人的老和尚聯繫在一起。
“呵呵呵呵……死禿驢,你還是死性不改!”
一個白鬚飄飄,結着鶴髻的老者緩緩地從竹屋內走出來。一身簡單的青衫,卻依然顯出出世高人的神氣。他的身旁是一位和應辰峪差不多大的男孩,手裡提着燈籠,睡眼朦朧,哈欠連天。你要起來自己起來就好了,爲什麼還拉上一個無辜的孩子。這老頭絕對是虐待童工。
“啊——”夏夕忽然失聲尖叫起來。
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應辰峪,我們把應辰峪一個人留在那裡了。”夏夕臉色發白,難怪剛剛一直覺得好像忘了什麼重要的事情。
“應辰峪?”青衣老者望着夏夕神色肅然,“如果你的那位朋友真的叫這個名字,那麼你完全不用爲他擔心。”
青衣老者摸了摸提着燈籠的那個孩子的頭:“小敵,你先回房去睡吧。爲師和無知大師有要事要談。”
那孩子如蒙大赦,飛也似的走了。
“大人,弟子重天終於盼到你了。”那孩子的身影剛剛消失,青衣老者就蹲下來抓住夏夕的雙手,熱淚盈眶。那神情讓夏夕忍不住想起抗日電影裡面終於聯繫到組織的地下黨員。可是,你好像搞錯對象了。
“老,老爺爺……”夏夕滿臉黑線,“我不明白你到底在說什麼……”
青衣老者忽然擦乾眼淚,狠狠地一拍腦袋:“弟子糊塗了,糊塗了。哈哈哈哈……大人當然不會願意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啦!”
“不過竟然讓弟子遇到了大人,那麼一定要讓弟子好好儘儘孝心。”
夏夕臉上的冷汗狂流。試想一下,如果有一天,一個比你爺爺還老的老頭跟你說要好好對你儘儘孝心,你會是什麼樣的感覺?
“時間不早了,老爺爺您還是先去睡覺吧。”夏夕斟酌了好半天,好不容易纔迸出這樣一句話。
“弟子這就去給大人準備房間。”話雖這麼說,青衣老者依然用一臉崇敬的目光灼灼地望着夏夕,看得夏夕身上的雞皮疙瘩都要掉下來了。
“多,多謝了。”
忍受完青衣老者過度熱情的招待,躺在乾淨整潔的房間裡。牀上蓋着溫暖的被子,窗外不時傳來竹子搖曳時發出的讓人心安的“沙沙”聲。空氣中瀰漫着只有山林之中才會有的充足的負離子。想起在儇府上提心吊膽的日子,夏夕幾乎要懷疑自己現在是不是在做夢。
啊……如此良辰美景……
真是適合好好睡覺啊……
在精神高度緊張中掙扎了N天的夏夕終於在溫暖的被窩裡沉沉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