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梅記不清多少次到江寧市公安局,找餘敏詢問女兒被害案的進展情況,可是年年去問年年失望。女兒被害當年可是轟動整個江寧市的大案子,雖然成立了專案組,畫了罪犯的畫像,摸排了兩萬多人,但直到如今還是進展緩慢,真不知公安局的人是不是吃乾飯的,每次都讓自己失望而歸。
有時想想自己,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自從得知女兒被害去世後,家就不成家了,自己和老伴一夜之間白了頭,家中的生意也無心做了,本來殷實的家底也慢慢的變空了,每天想得就是如何爲女兒報仇。可是仇人又在哪呢?開始還指望江寧市公安局能早日破案,爲女兒血恨。可看看公安局這麼多年了還沒破案,想來是指望不上了。曾經也想和老伴隨着女兒一起去,可是想想又不心甘,怎麼也得先爲女兒報完仇了卻了心願才行呀!爲了給女兒報仇,夫妻倆兌掉了家裡經營的生意,只留下僅夠一天三餐的生活費,剩下的全部進行懸賞提供女兒被害的線索。線索沒找到,可是錢卻被騙了不少,眼看着報仇希望越來越渺茫,丈夫在幾年前急於找線索被騙兩萬後,終於承受不了打擊而撒手而去,臨去前抓着她的手囑咐:“我怕是等不到爲囡囡報仇的日子了,還剩這三萬元你收好,也別再找線索了,這些年你跟着我東奔西跑的,沒過過一天好日子,眼看你也老的快走不動了,我死後你就在家好好的過日子吧,剩下的就讓公安局幫我們找兇手吧,要不我去了也不放心你一個人到處奔波。”林雪梅含淚點頭答應了。可是兇手,自己一定還會找下去,一定要在自己有生之年看到他伏法,這樣自己才能安心到下面去陪丈夫和女兒,林雪梅心裡想着。
辦完丈夫的後事,林雪梅就又去了江寧市公安局,找到當時案件的經手人餘敏,詢問案件進展情況。每次看到這個一頭白髮滿臉皺紋佝僂着身軀的老太太,餘敏心中就不由得一陣糾結。想起第一次見林雪梅時,林雪梅還是一個風華絕代的貴少婦,當時穿着一襲長裙,憂鬱的圓臉上鑲着一雙含淚的杏眼,微張的嘴彷彿隨時要哭出來一樣,雖然滿面愁容卻不失是一個絕色女子。而如今卻衰老如此,真是造化弄人呀,看到林雪梅,餘敏是真的相信了伍子胥聽聞家人被殺一夜白頭的故事了。可是當時案發現場留下的線索這麼少,刑偵手段也不高超,自己有什麼辦法呢?只得無奈的搖了搖頭說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話:“目前還沒進展,但我們還一直在跟進,相信很快會破案的,你回家耐心等着吧,有消息,我會第一個通知你的。”好在林雪梅也沒報太大希望,每次來每次都讓她失望而歸,她也已經麻木了。
今天是女兒的第二十七個忌日,她決定還是最後來一次,之後可能再也不會來了。因爲最近一兩年,她已覺得自己力不從心,多年的積勞成疾,讓自己感覺到身體越來越差,身體機能已承不起自己再奔波了,特別是前段時間大病了一場,醫院還下了病危通知單。出院前問了認識的主治醫生還有多少時日,醫生看了她好一會才幽幽得說:想吃什麼就吃什麼吧,有什麼未了的心願就去抓緊實現吧,保守估計也就一年半載吧。
3月20日,女兒的忌日,林雪梅坐了六個小時火車,到了江寧市。下午4:30,林雪梅走進了江寧市公安局大門,直接上了二樓走向餘敏的辦公室。走到辦公室外面,林雪梅向裡望了一眼,見餘敏手上拿着一份資料正看着,就沒好意思打擾他,直接坐在門口的長凳上往裡看着餘敏。
餘敏,經過二十多年的磨練,現已是江寧市公安局刑偵處處長。二十多年裡,他從一個警校剛畢業的學生,一步步的幹到了刑偵處處長的職位,是經過無數與犯罪面對面交鋒中打拼得來的。雖然這二十多年間破獲了無數大案要案,但對於他畢業後參與的第一個案子——女大學生被殺案未破一直耿耿與懷。江寧市公安局局長處長換了幾任了,當年負責調查案件的領導、同事也大都退休了,但他追查這個案件的決心一直未變。就像他當年下的決心一樣,專案組就算剩下他一個人了,也一定要把這個案子破了,給死者家屬林雪梅一個交待。
此時,他又仔細得研究起了卷宗,3.20大案案宗:1993年3月20日,江寧市中藥大學的大二學生在晚上上自習後失蹤了,經過學校、保安、公安幹警的全力尋找,於四天后在操場邊的窨井內發現了死者。發現時死者上身穿紅色毛衣,下身穿藍色牛仔褲,腳上是一雙棕色皮鞋。死亡原因:腦部受到棒狀金屬物體打擊後,致使流血過而死。現場證物:在教室邊找到帶血的水管一根,因前一天下了一天小雨,只提取到三枚模糊不清的指印,另從死者手指甲縫裡提取到疑是犯罪份子皮膚組織一份,估計是掙扎時從犯罪份子手上抓下來的。
目擊證人:學校有一名保安,曾見到罪犯在教學樓一樓洗手間洗手,不過可惜沒記住罪犯的模樣,只覺得那人的年齡在20-30之間。最終法醫從教學樓自習室與一樓洗手間提取到血液樣本,根據檢測屬於女大學生陸星晨的樣本。
當年接到報案後,江寧公安局劃定了以學校教學樓爲中心半徑兩公里半的範圍。在此範圍內排查了所有的20-30歲之間的所有男性,可惜一無所獲。
餘敏眼睛看着卷宗,腦海裡卻浮現出到時專案組討論的情況,爲什麼只劃定半徑2.5公里?餘敏當時是有看法的,覺得2.5公里太少了。但當專家組專家說的晚上十點在學校轉悠的人不可能住太遠的論點時,得到了大家的認可。按專家說的,應該可以排查到,可是爲什麼沒排查到呢?中間肯定漏掉了什麼關鍵點,但關鍵點是什麼呢?餘敏這時陷入了沉思。
這時,餘敏無意識的擡起了頭,突然看到林雪梅在門口凳子上坐着往裡看。他趕緊站起來迎了出去,把林雪梅扶到辦公室的沙發上坐下,倒了一杯水遞給她問到:“阿姨,您來了?”
“我就是來問問,我女兒的案子有進展嗎?”林雪梅接過水喝了一口,水溫不涼不熱,溫度正好。然後擡頭看着這個這麼多年一直爲自己女兒費盡心機破案的餘敏柔柔得問到。每次來,都能感覺到,這麼多年了,餘敏一直在爲這個案子操心,她也不能怪他,現在就怕在有生之年看不到女兒昭雪的那一天了,雖然她很想親眼看着兇手伏法。
“有一點頭緒了,希望今年能有進展吧。”餘敏違心的說道。
看着這個一臉英俊、有着一張國字型臉、濃眉大眼、厚嘴脣上留着短鬍子的男人,林雪梅低聲說道:“希望如此吧,謝謝你了餘警官,我可能以後不會再來麻煩你了,希望你們能儘快破案,以慰我那在天上等我的女兒和我的老伴。”
“怎麼了?”餘敏察覺出了林雪梅的不對,趕緊問道。
“沒什麼,我可能等不到女兒昭雪的那一天了。”
餘敏聽聞仔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這個女人,發現林雪梅的頭髮更白了,人更消瘦了,臉上氣色很差,彷彿隨時都可能會倒下的樣子。
“不要緊,我還能撐一段日子。讓您費心了,餘警官。”林雪梅看餘敏在打量她,就說道。
“阿姨,你沒到醫院好好看看嗎?”餘敏問道。
“看了,沒用!老了,這些年爲了星晨的事,我已經皆盡所能,心也早已隨着女兒和老伴去了,現在快到油盡燈枯的地步了。支撐我的不過是想看着兇手做伏法罷了。”林雪梅答道。
面對這個堅強倔強的女人,餘敏油然生起一股敬佩之心,也知道林雪梅這些年是咬牙苦苦支撐着的,如果換了承受力差點的人可能早倒下了。也因此,餘敏在心裡暗暗下定了決心,一定要爭取早日破案,以安慰這個將離去的女人。
“阿姨,那你來江寧還有事要做嗎?用不用我幫忙?”餘敏問道。
“這麼多年,一趟一趟到公安局催破案進展,江寧市我真還從沒好好看過。這次來了,以後應該沒機會再來了,我準備晚上準備給星晨上柱香,再替她好好再看一眼她學習的江寧市。”林雪梅說道。
“阿姨,晚上我陪你去吧,這麼多年都沒破了案子,抓到殺害她的兇手,我心中有虧,也去爲她去上柱香,請她見諒。”餘敏說道。
“好吧。”林雪梅遲疑了片刻之後說道。
“那您先坐一會,現在已經六點了,再等半個小時就我就下班了,下班後先到我們食堂吃點便飯再過去好吧。”
林雪梅點點頭,坐在沙發上,一邊等着餘敏,一邊希望自己的女兒和丈夫保佑自己在離去之前能看到兇手伏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