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唐善尖叫、直眼、似一個酒鬼般栽倒了下去,梅兒的眼睛立時大睜,驚聲道:“你偷襲他?”
白羽面帶慚愧,忸怩的道:“姑娘修爲深厚,竟然可以激起三柄飛劍,以白羽的修爲,能夠在姑娘手上逃得性命便是萬幸,再若加上這位道兄,白羽哪裡還有活命的道理!”
梅兒眨着大眼睛道:“可他不是修道之人,他只是一個錦衣衛的將軍,你的天籟魔音會殺死他的。”
“啊……”白羽傻了眼。
“你用天籟魔音攻擊凡人,這下你慘了!”梅兒的聲音之中帶有一絲惋惜,嘆道:“偷嗜死靈陰氣,封印百年。殘殺凡人,神魂皆滅!”嘆息聲止,她的眼角突然向上揚起,高卷的秀髮四下散落,身上散發出足以開山裂石的強大氣息。
白羽面露驚容,手中的白骨棒飛快的轉動起來。
白骨棒上漸漸散發出陣陣陰寒之氣,竟然連周圍的空氣都被其凍結。赫然間,一扇巨大的冰盾顯現,護在了他的身前。
“區區寒冰盾,如何能擋得住我的飛劍?”梅兒冷聲嘲笑,右手並起兩指,展臂、翻掌、向着白羽一指,喝道:“破!”
“嗖……嗖……嗖……”三聲犀利的尖嘯,已在劍匣內躁動不安的三柄利劍應聲竄出,直奔白羽的寒冰盾射去。
白羽雙手緊握白骨棒,跨步向前,全力一擊,吼道:“去!”巨大的寒冰盾應聲而動,迎向三柄飛劍。
而在此時,梅兒的三柄飛劍卻已經分散,一柄正對白羽的寒冰盾,另外兩柄卻由寒冰盾的邊際繞過。
“分劍式?”白羽像是看到了一件不可思議的異象,驚恐的瞪大了眼睛,再又急忙點了兩下白骨棒,兩扇只有巴掌大小的寒冰盾隨即顯現,向着另外兩柄飛劍迎去。
“呼……”那是倒地的唐善所喘出的一股粗氣。
梅兒的眼神爲之一怔,收回手指,變掌一抓,道:“歸!”三柄飛劍滑過漂亮的弧線,直射半空,唰的一聲,齊齊歸於劍匣之內。
“他還沒死!”白羽那張慘白的臉上露出了欣喜之色,看他的表情同見到了親爹復活沒什麼兩樣。
可他只顧得高興,卻是忘記了一件事,忘記將他幻出的三隻寒冰盾收回。
三隻寒冰盾已經臨近,正向梅兒的身後撞去。
梅兒飄落在唐善身旁,屈身蹲地,查看他的傷勢。頭也不回,反手拍出。“轟……”巨大的寒冰盾立時爆裂成萬千碎片,繼而在空氣中消無。
白羽雙眼發直,自然是看傻了眼。
更令他傻眼的是,梅兒對那兩扇巴掌大小的寒冰盾理也不理,而它們剛剛臨近梅兒的身體,竟似遭到了一股無形力量的衝擊,繼而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位將軍真是福大命大,還有救!”梅兒看着唐善,但卻是講給白羽聽,“你的神魂總算可以保全,但封印百年之罪難消!”
“我……我……”白羽面帶難色,道:“我真的沒有偷嗜死靈的陰氣!”
“解釋!”或許梅兒不想同他多說廢話,所以纔會發出如此簡短的詢問。
白羽已經見識過梅兒的飛劍,自知不作出解釋絕無退路,嘆出一口陰森的白氣,道:“家祖獵到了一頭千年血妖,白羽有幸得到了一些妖屍的陰氣,不想卻被姑娘所誤!”
梅兒飄落在他身旁,用手指挑起蒙面的絲巾,輕輕嗅了嗅他噴出的白氣,而後放落絲巾,擡頭看來,道:“原來千年血妖被你們天魔宗獵了去,難怪近日再沒有修者遭到它的殘害!”她緩緩踱步,圍着白羽轉動,“怪不得你說天魔散人正在閉關,原來他是想獨自煉化這頭千年血妖!”她的聲音突然變得嚴厲,“回去告訴天魔散人,道、法、魔三大宗族早有共識,但凡獵得妖獸需要召開宗族大會照例分賞。你們天魔宗不過是魔宗屬下小小的分支,竟敢不經宗族大會私自處置妖獸。此事無需他人處置,只要稟奏魔宗護法,試問天魔散人該如何交代?”
“是!是!”白羽戰戰兢兢的點着頭,道:“白羽這便返回洞府稟報家祖!”
“交不交出千年血妖是你們天魔宗的事,望你們好自爲之!”梅兒勸告一聲,掐指捏住唐善的衣領,像捏一隻小蟲般小心翼翼的將他提了起來,飛身掠去。
頭頂是藍天、白雲,身下是散發着泥土氣息的柔軟草地。向左看,一朵小野花觸碰到鼻尖,淡淡的芬芳涌入鼻腔。向右看,三柄飛劍在半空飛舞,時而直射,時而斜刺,時聚時散……
唐善搖搖晃晃站起身,看到了正在修煉飛劍的梅兒,白色的面巾,白色的袍衫,白色的鞋襪。他的頭腦也是白茫茫一片,再又劇痛愈裂。所以他再又轟然倒下,依舊躺在柔然的草地上,頭腦卻也隨之變得清醒。
“真的有飛劍!那就是說‘御劍飛天,羽化成仙’也是確有其事了?還有‘御劍錄’……”唐善胡思亂想着,再又去看漫天飛舞的三柄飛劍。
梅兒足足修煉了一個時辰,此時終於將三柄飛劍收歸劍匣,帶着一陣香風來到唐善身前,垂頭看來,道:“你這個人真的好奇怪,中了天籟魔音竟然還能活下來!”
“怪?”唐善面帶苦笑,道:“的確好奇怪,我昨夜只是喝了點酒,散了散步,但你卻讓我稀裡糊塗的見到了神仙與妖怪!”
“沒有妖怪,也沒有神仙,我們只是修士。”
“修士?”唐善喃喃着,在他的腦海裡從沒有出現過這兩個字。
“梅兒身屬法修,昨夜的那位道兄屬於魔修。”梅兒向唐善簡單介紹道:“能夠身中天籟魔音而不死,看來你也會成爲一位修士。但你只能屈居武修,不在三大宗族之內。”
“三大宗族?”唐善問:“還有一宗如何稱呼?”
“道修!”
一個“道”字,唐善自然想到了武當,問:“你說的是道士嗎?就像武當山那些修道的道士一樣?”
梅兒想了想,搖搖頭,道:“武當有十萬道徒,真正能稱得上道修的應該不會超過十位,可別處一家道觀或許身下百位弟子都是道修,所以不能一概而論。”
“你剛剛練的是御劍術嗎?”唐善發現自己想要問的問題太多,眼下也只能挑些要緊的來問。
梅兒的眼睛彎彎,似是在發笑,道:“法宗修煉的是飛劍,魔宗修煉的是法術,只有道宗纔可以修煉御劍之術。”
“御劍飛天,羽化成仙!”唐善再又喃喃起“御劍錄”上的兩句謁語,“你聽說過……”他用力眨了眨眼睛,卻是發現梅兒已經消失不見。
唐善骨碌一聲爬起身來,四下觀望,哪裡還有梅兒的半點影蹤。
“修士?法修?法宗的修士?”唐善嘴裡一直嘟嘟噥噥着,直到返回皇宮,進入自己的廂房。
陳炯坐在桌旁,手裡捧着一杯熱茶,呆呆的看着渾渾噩噩的唐善進到屋內,仰身躺在牀上,喃喃道:“道修?十萬道徒十個人!”
“老弟?”陳炯覺察到唐善的言行有些古怪,問道:“昨夜到哪兒去了,該不是中邪了吧?”
“邪!邪的很!”唐善幾乎要將昨夜所見脫口道出,還好他腦中有靈光閃過,終於變得清醒,改口道:“陳大哥跑來我這兒絕不是爲了喝茶躲清閒,一定又出了什麼要緊的事吧?”
陳炯不是白癡,當然看得出唐善有事隱瞞,只不過他並沒有放在心上,而是嘆道:“你小子的忘性怎麼這麼大,不是你讓我聯繫金一針的嗎?事情已經辦妥了!”
唐善坐起身,似笑非笑的道:“以大哥的能力,金一針的事自然不在話下,可我指的不是這件事。”
陳炯咂了口熱茶,微微一笑,道:“好戲就要開場了,明天一早我們就上路。”
“這麼快?”唐善有些意外,道:“人手都選好了?”
陳炯面帶得意的笑着,道:“二十位錦衣衛高手,一百名三千營護軍,一百名五軍營官軍,人手應該足夠了吧?”
二百多人合圍兩個保鏢,如果唐善沒有經歷過昨夜的事情,一定會認爲萬無一失,但是現在他卻不敢肯定。
“這件事不在於人手多少,而在於如何佈置。”唐善顯得穩重了許多,“最好挖個陷阱,弄個鐵籠什麼的,不管怎麼佈置,前提是要把他們引到我們佈置好的地方來。”
“需要這麼麻煩嗎?衝進翠玉賭坊直接抓人難道不好嗎?”陳炯提出了一個雖然白癡但卻直接有效的法子。
“當然可以!”唐善似乎早已經料到陳炯會有如此提議,所以想也沒想便作出了回答。可他的臉上卻隱隱露出狡黠的笑,暗道:“對不住了陳大哥!既然是你出的主意,偏要跑去人家的地盤上抓人,如果出了什麼意外可不關老弟的事,得你一個人承擔責任!”
“好!”陳炯沒有察覺到他搞了這麼一個小把戲,隨手放落茶杯,起身道:“明日卯時三刻,換上便衣,練武場出發。”
唐善補充了一句,“我還要多帶三個人。”
陳炯微微一笑,道:“郝繼祖、鄭興和權森?”
唐善抱了抱拳,打着哈哈道:“大哥英明!”
“別拍馬屁!”陳炯佯斥了一聲,道:“金一針的人等在宮外,只要拿出你的腰牌,他就會爲你量體裁衣。”話音未落,人已出了房去。
唐善不需要量體裁衣,他在宮門外找到了這個身穿短褂的小廝,塞給他一張紙條。
金繡百花袍,綢絹,九幅。
紙條上除了相關尺寸還提出了三點要求。
小廝沒有要求,但卻伸出了手,轉眼間,他的手上多出了五十兩黃金。
天色昏暗!
一根金針在燭火下閃閃發光。
有隻蒼蠅自燭旁飛過,
金針一閃,
這隻倒黴的蒼蠅已經被釘在了三尺外的窗格上。
窗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身穿短褂的小廝敲了三下門,垂着頭進入,遞上一張紙條,道:“羣福九幅,上好綢絹,金繡百花袍。金子已經收過,存在了櫃上。”
人影一閃,紙條已經不見。
小廝的頭垂得更低,一步步退出房去,輕輕掩上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