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善剛剛竄出小洞,飄落在地,就聽身後傳來驚叫:“你……怎麼可能從裡面出來?不可能,絕不可能!”聞聲轉身,便見那位臭老頭倚靠在石山腳下。
“呦?你也不錯,中了本座一招,竟然沒死?”唐善戲謔了一句。擡眼便見天狼從小洞內竄出,對着臭老頭撲落下來。急忙喝道:“不要殺他,放他一條生路。”天狼凌空轉身,撲落在他的腳下,齜牙低吼,對着老頭髮威。
老頭顫聲問道:“她……她怎麼樣,你把她怎麼了?”
唐善泛起一記冷笑,“還能怎麼樣?一隻臭蝙蝠,我已經把她殺了!”
老頭頓時色變,掙扎着想要起身,看樣子是想同唐善拼命。就在這時,只聽石山中傳來“轟隆轟隆”的悶響。整座石山搖晃起來,山頂的碎石噼裡啪啦砸落。老頭愣了愣,坐回地面,笑道:“原來你是在騙我,她已經成仙了!”
唐善嗤笑一聲,招呼道:“山要塌了,還不快走,小心砸死你?”
老頭笑着搖了搖頭,安詳的閉起雙眼,看來甘願被亂石埋葬。
唐善“哼”了一聲,掉頭便走。
沒走幾步,他又返了回來,冷冷的問:“你是不是動不了,要不要我幫忙?”
老頭眯縫着眼睛看來,嘆了一聲,單手成爪,把身邊的一處蟻巢挖掘了出來。他用悲戀的目光看着四下亂竄的螞蟻,可卻依舊不停,直到把整個蟻巢完全挖出,任憑那些弱小的螞蟻凍死在寒風中。
天狼“嗚嗚”叫着,歪着腦袋打量着他,像是好奇,又像是以爲他發了瘋。
唐善忽然變得嚴肅,默不言聲。
老頭的臉上露出嘲諷的笑,垂指點着螞蟻的死屍,像是請他欣賞自己的傑作。
石山轟然崩塌,唐善同天狼急退,可老頭卻被埋葬在其中。
唐善定身回看,整座石山塌陷而下,變成了一處方圓數裡的大石坑。他默默的站在坑邊,許久,開口說道:“我答應你,從今以後,我不會再殺凡人。等我幫伊可兒達成心願,我便不再插手草原上的紛爭!”
有風,捲起一團沙塵,像是老頭作出迴應,讓唐善記住自己許下的誓言。
已是午後時分,唐善返回到營地。
古利特、布日古德、巴雅爾都等候在大帳內,沉着臉,顯然發生了什麼要緊的事。
羅新也在,又把楚憔擡來了大帳,像是賴上了唐善的帳篷,趕也趕不走。
唐善早知道情況有變。因爲在他回來的路上,一直沒有見到自己的探馬。直到距離營地五里,纔看到三三兩兩的遊騎兵。進入營地之後,又發現所有的兵馬都在原地待命。看着那些騎兵垂頭喪氣的模樣,便如同吃了敗仗一般。
唐善進入大帳,徑自坐到案桌後,問道:“說吧,發生了什麼事?”
古利特擡眼看來,嘟囔道:“大人兩日未歸,屬下率軍與敵軍前後進行了五次大戰……敵軍兩部,六萬餘衆,被我軍斬殺兩萬餘,其餘四萬,悉數歸降!”
唐善“嗯”了一聲,“接着說!”
古利特“嗯嗯啊啊”了好一陣,也沒說出一句整話。
布日古德氣呼呼的插嘴,“俺答的哥哥吉囊萬戶,從後路攻擊敵營,殺死了亦不刺和卜兒孩,擄走了他們的族衆、車馬帳篷和牲畜。”
古利特木訥的說道:“俺答首領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把兩部的族衆賞賜給了貸青,而且……要走了我們的俘虜!”
唐善氣得發笑,“俘虜也被要走了?”
巴雅爾嚷嚷道:“俺答親自帶領兩萬騎兵,今天清晨來到,說是免除黑森林三年的賦稅,賜封會主爲青狼千戶,再有戰功,另行封賞。”
唐善垂着頭,沉聲訓斥道:“你們都是死人啊,一萬兵馬、四萬俘虜,你們手上足有五萬人。他只帶了兩萬騎兵,你們就能讓他把四萬俘虜帶走?”
古利特沒有出聲,他是俺答的舊部,即便在唐善麾下效力,可依舊隸屬於俺答。他不敢違背俺答首領的命令,更不敢發動叛亂。而這一切,都是因爲唐善沒能在軍中主事。
唐善沉默了片刻,令道:“即刻拔營,進駐河套,我們去找他們兄弟好好算算這筆賬。”
古利特、布日古德和巴雅爾領命退下,各自前去佈置拔營事宜。
唐善擡起頭,一眼便看到賴在帳內的羅新,正好一肚子火氣沒處發,當即拉下了臉,斥罵道:“滾,擡她上馬車,我們要移營了。”
羅新哭喪着臉看來,“怎麼又移營啊?還說出來看看大漠裡的風景?狗屁!除了黃沙就是雪地,風倒是有,大風!”看了眼楚憔,“她的命是救回來了,可身上的傷還沒有痊癒,哪經得起你這麼折騰?”
楚憔齜牙咧嘴的數落道:“跟你來青海,就是看看有沒有什麼忙可以幫,也好還了你的人情。你倒好,明明跑出一個什麼蝙蝠和你作對,你不讓他去殺,偏要自己出馬!現在可好,仗是打勝了,狗屁也沒剩下,還讓我們白白失去了報恩的機會!”
“讓他去殺?”唐善反問一句,忽然蹦到楚憔面前,陰着臉看了看羅新,問:“飛昇天界的天仙,你打得過嗎?”
羅新傻傻的眨了兩下眼,急忙搖了搖頭,甕聲甕氣的回道:“打不過!”
楚憔咧嘴嘲笑,“恩公力可拔山,豪氣蓋天,又有神器相助,一定打得過天界仙人!”她顯然不相信唐善打得過天仙,異常誇張的無聲發笑,就連身軀都跟着顫抖起來。如此一來,牽動了她的內傷,害得她“吭吭”直咳。
羅新急忙俯下身,一邊爲她捶背,一邊愛憐的教訓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的傷還沒有復原,不能有太大的動作。你要是想笑,等到傷好了再笑也不遲。”
楚憔頓時動怒,斥罵道:“我傷在元神,沒有二三十年的苦修,能好得了嗎?你想讓我等到幾十年以後再笑,是不是想憋死我?”目光一轉,依舊帶有嘲諷之色,看向唐善,不顧牽動傷勢,繼續無聲發笑。
唐善見到她這副嘴臉就覺得心煩,想也沒想,伸手把巴掌大小的“獸皮”掏了出來,捏出其內的五色彩珠,彈指射入她的嘴裡,氣呼呼的甩甩手,驅趕道:“你的傷已經好了,想笑就笑,笑完了滾蛋!”
羅新暴喝一聲,“你給她吃了什麼?”呼的站起身,大手一張,對着唐善當頭拍下。
寒光一閃,卻是兩把小巧的螳螂刀,直接紮在了羅新的掌心上。粗.大的手掌立即被刺傷,鮮血橫流。
羅新瞪大了眼睛,先是一聲痛呼,緊接着張開雙臂,將楚憔緊緊的抱在懷裡,歡聲叫道:“你好了,你好了,你已經完全復原了?”
攻擊羅新的正是楚憔,只是一滴五彩神石的精華,已然抵得上她幾十年的苦修,業已將她的元神完全修復。
楚憔身軀嬌小,被羅新粗壯的手臂摟緊,哪裡還動得了分毫。只見她呆呆的看向唐善,眼中瞬時涌出淚水,嗚咽着說道:“恩公在上,請受楚憔一拜!”她掙扎了兩下,可卻無法掙脫,對羅新怒斥道:“還不放手?”猛地張開嘴,對着羅新的胳膊咬了下去。
羅新痛得直咧嘴,急忙鬆開手臂,大手托住她的後腰,將她放落在地。
楚憔鬆開嘴,“撲通”跪倒在地,“咚咚咚”的磕起頭來,涕淚直下,啜泣着說道:“楚憔給恩公磕頭……給恩公磕頭……”
羅新傻傻的愣了半晌,隨即也跪倒在地,一邊叩頭,一邊說道:“憔憔給您磕頭,我也給您磕!”
“磕吧!磕完頭滾蛋!”唐善不耐煩的應了一句,轉身坐回案桌後,氣呼呼的看向兩人。
楚憔跪行上前,正色說道:“從今往後,楚憔願奉恩公爲主,但凡恩公有命,楚憔莫敢不從!”說完,叩頭不起。
羅新也挪動膝蓋轉來,跪到她旁邊,對唐善說道:“憔憔聽你的,我也聽你的。”
“好啊!”唐善面無表情的說道:“你們不是聽我的嗎?站起來,滾蛋,願意去哪兒去哪兒!”
楚憔擡起頭,驚愣的問道:“恩公不要我們嗎?”
唐善站起身,怒目看去,冷聲說道:“黑白雙煞,縱橫修界的一代魔頭。本座有什麼本事,何以號令二位?”
楚憔急忙叩下頭,“恩公不必多疑,楚憔確是真心願奉恩公爲主。如果恩公不肯收下我們,我們便跪死在這裡!”
“對!”羅新點點頭,“跪死在這兒!”
“你們跪着吧,我走了!”唐善拂袖而去。
一個時辰後,整座宮帳都被搬上了勒勒車。
唐善與古利特、布日古德和巴雅爾領軍在前,率領一萬騎兵,直馳河套。
不知過了多久,羅新擡起頭,四下張望起來。剛剛這裡還是中軍大帳,帳外剛剛還是萬馬奔騰。可現如今卻連一個鬼影也不見,只剩下風吹沙走的荒涼。
“喂?”他用手肘碰了碰了楚憔,問道:“他真走了,我們怎麼辦,還在這兒跪着?”
楚憔擡起頭,咬着嘴脣說道:“他去哪兒,我們就去哪兒。不管他收不收我們,反正我們是跟定他了。”
大軍在前,輜重在後,原本撥給楚憔的馬車也在其中。
羅新、楚憔沒有隨軍移營,四個趕牲口的牧民便跑到了馬車裡。
車廂又寬又大,四個牧民躺在其內,很是舒服。
卻聽一聲落雷般的怒吼在耳邊炸響,“滾!”也沒見人,他們四個就躺到了雪地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