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利特前後三戰,攻取了朵顏衛;又一戰,收服了泰寧衛、福餘衛;就連東部的女真各部也一併歸附。
唐善在大帳裡設下豐盛的酒宴,可並不是款待大獲全勝的衆將士,而是爲陸槐和“二位嫂子”接風洗塵。
飛雪並沒有應邀,也不知道是因爲唐善搶了月如霜的寶劍,還是真的有要事打理。
靈秋不再應邀之列,倒也知趣,徑自離去。
吃吃喝喝的事情自然少不了“黑白雙煞”,到了這個時候,他們又變回到先前那般模樣,趕也趕不走。
酒宴持續了一整夜,等到梅兒、雪蓮和“黑白雙煞”相繼退下休息,唐善才向陸槐談起以前的舊事。
可不知爲什麼,只要提到梅兒和掌櫃,本已恢復神智的陸槐就又變成了白癡一般,彷彿已經在自己的記憶力抹去了這兩個人。
“不記得也好,對你來說不是一件壞事!”唐善端着酒杯站起身,默默走出帳去,呆呆的看向南方。
“兩百里外就是邊牆……翻越邊牆就是大明朝的地界……”陸槐站在了他身邊。
唐善明白他的意思,可沒有作出明確答覆,只是說道:“既然你已經恢復了神智,那你是不是要去洗刷自己的冤屈,讓世人還你一個公道?如果你需要人幫忙,可以找我。”
陸槐沒有詢問該如何聯繫。
唐善苦笑,或許陸槐還沒做好準備。
春日初升的時候,陸槐和雪蓮雙雙告辭,只有梅兒留了下來,陪同唐善吃早餐。
梅兒像是有什麼事,可卻羞於啓齒。
“別打我的主意,把月如霜的寶劍還給我。”唐善竭盡全力板起臉,以使自己看起來顯得嚴肅一些。
梅兒看起來有些委屈,極不情願的解下寶劍,摔在了唐善的案桌上。
“嫂子,你已經有了一件靈階法器,不能再打這把劍的主意了!”唐善哭喪着臉說,“再說……你想要什麼東西應該去找陸槐,不應該老是盯着我。”
梅兒像是被他說到了痛處,甩袖便去。
唐善追出,把寶劍交到了她手裡。
梅兒先是抿嘴發笑,可接下卻板着臉扯去寶劍,飛身離去。
因爲唐善對她說,“幫個忙,去趟翠薇山,把劍交給青青。”
起風了,沙塵漫天。
雅瑪帶着三千兵馬佇立風中。
三千兵馬,大半都是騎將,準備接收唐善的大軍和朵顏三衛。
約定時間已經過去半個時辰,古利特匆匆來到。身後的兵馬在沙塵中顯現,但卻只有千把人馬。
雅瑪的臉色很難看,知道一定發生了變故。
古利特的臉色更難看,他以爲自己纔是軍中的主帥,而且又是在唐善的授意之下歸附俺答。可沒想到,每一位青狼騎士都牢牢掌控着屬下的兵馬,聽說他要歸附俺答,無一相隨。
雅瑪可以理解古利特,因爲她也遭到了同樣的困厄。她把青狼令牌交給少布,請他接掌青狼會,前來帶走青狼騎士。可她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少布竟然拒絕接受這塊垂涎已久的青狼令牌。而且還鄭重的警告她,“青狼會的會主只能是赤狼,沒有人可以替代。”雅瑪弄不明白,這些臭男人的心裡究竟是怎麼想的。
古利特更是覺得棘手,不知該如何解決這件事。
“貸青的十萬兵馬就在三十里外駐紮。”雅瑪看向古利特,眼中帶有詢問之意。
古利特連連搖頭,“唐大人的手上有八萬兵馬,如果向女真各部徵兵,還能得兵一萬。只要這些人由青狼騎士率領,即便是老弱殘兵也可以變成虎狼之師。別說貸青有十萬人,就是二十萬,也不可能打敗他們。”
雅瑪驚聲疑問:“唐善究竟想要做什麼?”她覺得心裡發涼,但很快便呆若木雞,因爲她隱隱聽到了奔雷聲。
萬馬奔騰,黃沙飛舞,唐善來到。
“唐善,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雅瑪頂着風沙質問。
唐善沒有理她,而是來到古利特身邊,悄聲說道:“我把他們帶來了,有我在,他們翻不了天。”轉身叫喊道:“青狼騎士出列,都站到本座的西面。”
數百名青狼騎士打馬奔出,整齊的排列在唐善的右手邊。
唐善對古利特點點頭,“現在你可以讓雅瑪派人來接收了!”
古利特沒有言聲,而是對雅瑪展臂相請。
雅瑪豎起小臂,向前撥了撥手掌。身後奔出一千騎將,趕來古利特處接收兵馬。
古利特將大軍交由衆騎將,再令他們帶兵折回,聽從雅瑪號令。
軍令已出,可八萬大軍並不聽令。
一衆騎將無奈的看向古利特,古利特無奈的看向唐善。
唐善苦笑着搖頭,再又對一衆青狼騎士下令,“把你們統領的兵馬交給雅瑪。”青狼騎士一個個垂下了頭,沒人言語。唐善皺起眉,嚴聲喝問:“你們想造反嗎?”衆騎士紛紛搖頭,還是沒人言語。唐善提高了聲調,再又重申,“本座再說一遍,交出你們的兵權。”
“大人?”巴雅爾擡頭看來,問道:“屬下聽說……您要把您的兵馬還有剛剛打下的朵顏三衛交給俺答,而且您想交出青狼令牌,不再做我們的會主,有沒有這樣的事?”
唐善撓了撓頭,偷偷瞪了古利特一眼,回道:“這是兩件事,不能混爲一談。先交出你們的兵馬,青狼會的事情……我們以後再說。”
“不行!”上百名青狼騎士同時叫了起來,嚇了唐善一跳。
只聽衆人亂紛紛的嚷嚷道:“貸青陷害會主大人,搶走了伊可兒小姐,害得會主被關進了卡斯的神山,這個仇我們一定要報……貸青的營地就在三十里外,我們一個衝鋒就能把他擊敗……不僅是貸青,還有俺答。我們要征服土默特部,搶回伊可兒小姐……”
雅瑪的臉嚇成了土灰色,因爲她知道,這些青狼騎士說得出做得到,如果沒人壓得住他們,事情必將一發不可收拾。
古利特的臉上竟然露出了歡喜之意,像是正等着羣情激奮,只要唐善一聲令下,他便可以再次帶領千軍萬馬衝戰殺場。
“夠了!”唐善沉聲吼喝,對一衆青狼騎士說道:“我已經答應了伊可兒,自然要信守承諾。你們要是還承認我這個會主,現在就跟我返回青狼會。”說着,打馬便去。
唐善一動,所有的青狼騎士都追隨而去。
雅瑪終於鬆了口氣。
可她隨後又搖頭嘆息,因爲唐善麾下的八萬大軍也隨之而動,轟然離去。
唐善想不明白,若說原屬青狼騎士麾下的五萬兵馬不肯離去,倒也情有可原,畢竟他們追隨了青狼騎士整整一年。可朵顏三衛的兵馬剛剛被俘獲沒幾天,爲什麼寧願遠離故土誓死相隨呢?
烏梁海已經被俺答接管,在那裡駐牧的牧民都是伊可兒的族人。
沒有廣闊的草場,八萬大軍何以安身?
唐善叫來布日古德和巴雅爾,告訴二人分別勸說衆騎士,把兵馬交給俺答。
可惜,二人並不領命。
唐善無奈,值得率兵返回營地,一頭扎入大帳,趴在案桌上,長吁短嘆起來。
羅新見他帶着八萬騎兵離開,轉了半天又跑了回來,知道他的兵馬沒有交出,像是非常願意看到他愁眉苦臉的模樣,偷笑着跑去告知楚憔。
“怎麼辦?”唐善對着案桌下的天狼踢了一腳。
天狼受痛,“嗚嗚”叫着,跑去了一旁。
雅瑪鑽進帳來,怔怔的看着他。
唐善攤開雙手,“你都看到了!我該怎麼做?”
雅瑪已經有了主意,“你把布日古德和巴雅爾帶走,至於其他人……我有辦法對付。”
“就這麼簡單?”
“除非你不願意離開!”
唐善再無二話,叫上天狼便走。
布日古德和巴雅爾各自帶領了十名青狼騎士,跟隨在唐善和羅新、楚憔身後,出了營地,行入大漠。
在馬背上顛簸了三天,唐善終於告訴布日古德等人,他要去向伊可兒辭行,隨後便會離開大漠。
布日古德等人誰也沒有言聲,像是早已猜出了唐善的心思。
“我們不會離開大人,不管大人去哪兒,我們都會跟隨大人。”巴雅爾說出衆人的心聲。
一月後,唐善一行進入了豐州。
每年春夏時節,俺答都會帶領土默特部的族人來這裡駐牧,今年也不例外。
青草、野花、泥土的芬芳,眼前的一切都令唐善感到心曠神怡。
他沒有讓任何人跟隨,帶上天狼,棄馬步行,徑自前往俺答的營地。
俺答像是早知道唐善會來,先已傳下命令,“唐善前來,不得攔阻。”
一個年輕的小將引領着唐善出了營地,行向一處盛開着野花的緩坡。
俺答就在緩坡上,高舉着一個不足百日的嬰兒,歡呼着,“我的小伊可兒,我的如娜仁、我的薩仁、我的敖登、敖登格日樂、其其格、其木格、塔娜、哈斯……”
伊可兒依偎在草地上,“咯咯”的笑着,“我的俺答汗?你一口氣選了這麼多名字,哪一個纔是我們的女兒?”
俺答把女兒端在肩膀上,手舞足蹈的說着,“我們可以把所有美麗的名字都連在一起,叫她如娜仁薩仁敖登敖登格日樂其其格……”
伊可兒笑彎了腰,“不可以……只能選一個……”她忽然一愣,像是看到了唐善和天狼。等她眨了眨眼睛,仔細再看,卻只看到一個年輕的小將。笑着搖了搖頭,又把目光轉向了女兒。
唐善帶着天狼偷偷走開,就連對羅新夫婦和布日古德等人也沒有打上一聲呼,徑自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