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頓歇斯底里完,空氣陷入了安靜,瞬間凝結。
在聽到“未婚妻”這三個字時,我的心跳漏掉了半拍,然後整個人逐漸僵硬......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連恩身上。
段御不敢置信地問他:“什、什麼?連恩,什麼未婚妻?!”
我亦是在他懷裡仰起頭,緊盯着他的側臉。
嚥了咽口水,鼓起勇氣問:“她說的,是真的嗎?”
這一次,他沒有低眸看我。
只是盯着林樂窈,一聲不吭地站着,神色冷得恨不得讓整個倉庫凍起來。
菲薄的脣瓣抿成一條鋒利無比的直線,幾乎是能夠見血封喉一般。
我的心徹底涼了半截。
難道......是真的.....
一陣壓抑的靜默後,他的視線轉向了林樂窈的手機,然後對李小籠使了個眼色,李小籠把手機撿起來,遞到了他面前。
他冷聲道:“按免提!”
電話仍然接通着,那頭傳來了一道略帶哭腔的焦急女聲——“連恩!連恩!你放過我妹妹!我也不知道她怎麼會鬼迷心竅闖這麼大禍!實在是抱歉!我一定好好教育她!就看在我們兩家世交的份上!你饒她這一次吧!”
我聽得出來,就是那個Melody的聲音。
連恩看着手機屏,眸光陰鷙的如同是蘊着三九寒冰,收斂住的戾氣,慢慢又浮上身來。
掀動薄脣,聲音如同利刃出鞘,沉而有峰:“方美蓮,我知道,你一直躲在暗處,偷偷觀察着這裡的一切。”
“你也只配如此,就跟你的名字一樣,沒臉!”
“我也知道,你一直都對外宣稱要和我家族聯姻,是我的未婚妻。”
“我一直保持沉默的態度,並不是說我默認了,而是因爲,你對我來說,什麼都不是!”
“今天你做出這種事,倒也正好,能讓我家那老頭子擦亮眼睛,認清楚你的真面目。”
“你現在給我聽清楚了,我和你的婚約,不過只是長輩之間的亂點鴛鴦譜,我從來就沒有點頭答應過,也永遠不會答應!”
他深吸了一口氣,抱着我的手臂驟然收緊。
“更重要的是,請你搞清楚,今天被你綁架的這個女人,或許你和你的蠢妹妹,還有外面的那些三姑六婆,都以爲是她勾引我。”
“你們錯了,我和她之間,主動的從來都不是她,是我。”
“先喜歡上對方的不是她,是我。一直以來死皮賴臉追着對方不放的也不是她,是我。”
“我喜歡她很久很久了,久到無法自拔,久到你還沒出現就已經喜歡了。”
“這個我心愛的女人,我的女朋友,她叫丁婉然,但凡她肯嫁給我,我會立即感激不盡,單膝跪地娶她回家!”
“所以,沒有人可以在我面前詆譭她,傷害她!而你和我,從這一刻開始,只是仇人!如果你想報復,別衝着她,有本事就衝着我!”
“今天是我的疏忽,讓你有機可趁,但這樣的事,我不會再讓它發生!”
“我想,你也一定會想方設法讓自己全身而退,但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好好等着付出代價吧!就先從你的蠢妹妹開始!”
一室的安靜,迴盪着他冰冷刻骨的嗓音,字字鏗鏘有力,句句直誅人心。
而在他說到“婚約”兩個字時,那兩個字,就像是最尖銳的刀子,一下子戳在了我的心尖上。
以至於後面的話,我都聽不進去了。
就這麼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眼睛瞪得大大的,那種茫然的感覺,就像是整個人被抽身置入了一個封閉的空間裡,似乎是真的連呼吸和心跳都停止了。
原來,有婚約是真的,他卻從未對我提起,甚至在我當時打聽方美蓮時,都不對我坦白......
原來,這出綁架的中心,並非是林樂窈的報復,而是被搶走未婚夫的女人的報復......
這個曾對我說“別怕,有我在。”的男人,這個那麼讓我有安全感的男人。
我本以爲他會守護我,替我遮擋大風大雨。
可沒想到大風大雨,原來,竟都是他帶來的......
這一刻,多麼希望時間能倒退。
多麼希望自己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沒有聽到,什麼都沒有發生......
殘酷的真相幾乎將我擊碎,不堪一擊的我覺得自己就像一隻陶瓷娃娃。
被人摔壞了,又自欺欺人地補好。
以爲補好了,卻又重新被人狠狠地摔了下去,墜入萬丈深淵。
實在抵擋不住,一陣頭昏眼花,最後暈了過去......
......
黑暗之中,我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一開始,只是零零碎碎的片段一閃而過。
後來,夢境裡慢慢地浮現出了一場婚禮的場景。
新娘是我,可我卻穿着黑色的婚紗。
緩步走進中世紀的復古教堂,所有賓客也都穿着一身黑色。
沒有祝福,沒有笑臉,死氣沉沉。
明明是婚禮,卻好似葬禮。
連恩穿着新郎禮服,負手而站在神父的左側,挺拔的背影倒影在鋪滿白色玫瑰花的地毯上。
我輕輕喚了他一聲,他緩緩地轉過身。
下一秒,我看到竟是一張血肉模糊,面目全非的臉。
“啊——”
從噩夢中驚坐而起,還沒來得及緩過神,一個人就撲上來抱住了我。
“婉然!婉然!你醒了!你終於醒了!嗚嗚嗚......”錢多多邊哭邊說:“你都昏迷一天了!我還以爲你再也醒不過來了!嗚嗚嗚......”
“......”
我腦袋嗡嗡的,全身痠痛無力,她抱得我很緊,都快把我抱窒息了,我難受道:“多多.....我......不能......呼吸了......”
錢多多忙放開我,擡手抹了把淚,轉而去牀頭櫃給我倒水,遞到我嘴邊餵我。
看着一貫冷靜自持的心理學博士,此刻卻哭成了淚人,我伸手替她拭去眼淚,自己的眼眶也跟着酸澀了。
喝了一口水,乾澀的嗓子得到了滋潤,定睛環顧,是個莫蘭迪色系的臥室,靜謐又雅緻。
我迷茫不已:“多多,這是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