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不去病房看看你同學?”我問徐小柔。
“我怎麼還能進去?也會影響他的情緒是不?”徐小柔說。
“你是想讓他徹底斷了念想?”我說。
徐小柔點點頭。
“什麼念想?斷什麼念想?”王浩插話,“噯,這不是那個小姑娘嗎?”
“我是徐小柔,王醫生好記性。”徐小柔向王浩打招呼。
“是你給我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懂事,乖巧。有什麼事嗎?”王浩說。
“剛纔鄭醫生給做手術的那個人是我的同學。”
“哦。”
“請多關照。”
“我們會的。”
外面一陣吵吵鬧鬧的聲音,緊接着有幾個人衝進辦公室。
“那個女孩子呢?”帶頭一個男子厲聲問道。
“就是那個,那個站在醫生旁邊的。”另有一個人說。
“你們吵什麼?”王浩呵斥道。
他們徑直走到我們跟前。我從位置上站起來。
“你是不是劉武文的同學?”他們看着徐小柔。
“是。有什麼事嗎?”
“有什麼事?你差點把我兒子害死。你出來。”那人伸手拽住徐小柔的一隻手。
“你幹嘛?”徐小柔掙扎着。
“放開!”我說。
“你想幹嘛?”那人瞪眼。
“我問你想幹嘛。”我說。
“他是給武文做手術的醫生。”有一個人悄聲說。
“我管他是什麼醫生!”男子橫橫的。
徐小柔掙扎着。那個男子將她的手抓得緊緊的,她掙脫不了。
“請你放手!”我吼起來,伸手去解他的手。
對方朝我猛地一推,我不提防,身子往後仰,我迅速調整身子,一百八十度轉彎,但還是沒能穩住身子,我的頭往前磕在了辦公椅的椅柄上。
我注意到徐小柔把手一甩,那個男子鬆開了手。
“鄭叔叔。”徐小柔叫起來。她連忙扶起我。
“你們給我出去。再不出去我們要報警了。”王浩吼叫着,“這是你們鬧事的地方嗎?”
或許是見我掛花了吧,那幾個人悻悻地退出辦公室。
“沒事吧,叔叔。”徐小柔關切地問道。
“沒事。”我笑笑。
“還說沒事,都起一個大包了。要不要給你揉揉?”
“不能揉。千萬不能揉,越揉越嚴重。”王浩出手制止,“小姑娘你找個臉盆,將鄭老師的毛巾用開水打溼再拿過來給老師敷。”
“我自己來。我沒什麼事。”我說。但我能感覺到磕着的地方生疼。
徐小柔按王浩的指示找到我掛在掛鉤上的毛巾,將開水瓶裡的熱水倒在一個臉盆裡,然後把毛巾放進臉盆。她用兩個手指頭將毛巾提起來,可能是太燙了,她放手了。過了一會兒,她把滾燙的毛巾遞給我。我在椅子上坐下來,仰着臉,將熱毛巾捂在起包的地方。
“對不起。”徐小柔說。
“到底是怎麼回事?”王浩問道。
“我估計他們是來找小柔的麻煩的。那個跳河的是這個人的兒子。”我說。
“他不會想讓我承擔他兒子自殺的醫藥費吧?”徐小柔說。
“很有可能。”
“怎麼會這樣?他兒子是自殺又不是我將他推下河的。”徐小柔說。
“或許他認爲是你刺激了他兒子。”
“這也太荒唐了。”
“你別怕。”我說。
果真,沒過一會兒,那個帶頭的又進來了。不過,其他人沒有跟進來。
“你是不是叫徐小柔?”來人聲音開口就很洪亮。
“是。”徐小柔說。我看得出徐小柔很不安。
“我兒子跳河是不是因爲你?”來人仇視般地盯着徐小柔。
“是,不是。”徐小柔很慌亂。
“還說不是?”來人提高分貝。
“是你兒子約我到河邊走走。我哪想到他會跳河?”徐小柔反駁道。
“對啊,”我說,“如果不是小柔及時呼救,你兒子可不是現在這種情形。你們還這樣大呼小叫的,小柔是你兒子的救命恩人!”
“還救命恩人?要不是她和我兒子斷絕關係,我兒子會跳河?”來人衝我說。
“我和你兒子斷絕關係,難道還要替他的生命負責?”徐小柔憤怒了。
“我不和你們辯駁。總之我兒子的醫藥費我得找你要。”對方終於說明了來意。
“什麼邏輯?”我說,“我說你這是什麼邏輯?”
“憑什麼要我出醫藥費?”徐小柔說。
“這位大哥,我提醒你說話多少講點道理。你這是敲詐,知道嗎?”王浩替我們說話,“你要是還這麼胡鬧,你兒子的病嚴重起來,我們鄭醫生可就不管了。”
“你別嚇我。”來人說。
“我嚇你什麼?”我看出來人面色在改變,心裡即刻有了對策,“我告訴你,手術是做成功了,但並不意味着就沒事了。小腸上的可變性是很強的。”
“剛纔你兒子的手術整個醫院只有鄭醫生可以拿下來,你知不知道?”王浩進一步提醒來人。
“這個……”來人面露擔憂之色。
“什麼這個那個的。我告訴你,鄭醫生可是徐小柔的叔叔。”王浩說。
“叔叔?是叔叔他們怎麼一個姓鄭一個姓徐?”來人的眼光在我和徐小柔的臉上掃了掃。
“一定要同姓纔可以是叔侄關係嗎?你回去問問你兒子,他昨天晚上是不是去了我們家?”我說。
對方退去。
我放下心來。對方應該被我們唬住了。
“沒事了,小柔。”我安慰徐小柔。
“真的嗎?”徐小柔驚魂未定。她內心有多害怕我完全能感受到。
“這是個典型的無賴,”王浩說,“他是能敲就敲。”
“他已經被我們唬住了。你放心好了。”我對徐小柔說。
“他不會鬧到學校去吧?”徐小柔問道。
“放心。他絕對不敢。爲情自殺你以爲是什麼光彩的事嗎?說不定他還會過來道歉呢。”我說。
“很有可能。”王浩說。
我的話音未落,那個帶頭的男人即“眼鏡”的父親就走進了辦公室。
“哎呀,鄭醫生,真不好意思,錯怪你侄女了。”來人臉上堆着笑。典型的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王浩看着我。
“你也知道。我看是你要陪我醫藥費了,我這個包是拜你所賜。”我摸了摸臉上的包。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性急了。不打不相識,對不?你不要放到心裡去。”來人不住地陪着小心。
“我侄女也被你嚇壞了。小孩子是經不住嚇的。”我說。
“沒事吧,小姑娘。剛纔叔叔脾氣大了點。心裡急嘛,是吧?請你原諒。”來人轉向徐小柔。
徐小柔不吭聲。
“算了,我們也不跟你計較了。你還是回去好好照顧你兒子。我提醒你,千萬注意你兒子的體溫,如果體溫上升可就麻煩了。”我說。
“是啊。那就意味着要再做一次手術。”王浩附和着。
“我的媽呀。那我回去了。對不住對不住。”來人“花容失色”。
“一定要好好關注。”王浩說。
“一定。一定。”
待對方走出辦公室,我和王浩相視而笑。
“媽的,這種人就是要這樣對付他。”王浩說。
“真的嚇死我了。”徐小柔說。
“你們不覺得這樣解氣嗎?”我說。
敷在額頭上的毛巾早就涼了,徐小柔拿去放進臉盆,重又倒熱水浸泡。我又敷了幾分鐘。已經不怎麼痛了。徐小柔一臉的愧疚。過了一會兒,我提出回家,因爲我想起了那套衣服。
一路上我們閒聊“眼鏡”。那是個很癡情的男生。成績非常優秀。很多人都知道,成績越優秀的人往往越癡情。從高一開始“眼鏡”便對徐小柔情有獨鍾。徐小柔經常和他討論學習問題,對他也有好感,可是總找不到愛的感覺。昨晚他來慶祝生日,送上一束玫瑰花,徐小柔就不想接受。爲了不讓“眼鏡”陷得太深,徐小柔主動找他“攤牌”,卻沒想到他會做出這麼極端的行爲來。
“他那個爸爸真不會再找我了嗎?”徐小柔心有餘悸。
“肯定不會。我和王醫生已經將他鎮住了。他現在說不定還在擔心我會對他兒子怎樣呢。”我說。
“前後態度簡直判若兩人。”徐小柔鄙夷地說。
“什麼樣的人都有,總之不要再擔心了。我們說些開心的事吧。爲了彌補昨晚的遺憾,我給你買了件生日禮物,你猜我買了什麼?”
“生日禮物?都過去了。”徐小柔說。
“所以我說彌補嘛。你猜我買了什麼?”我又一次問道。
“我想想。”徐小柔沉思了一會兒,“應該是衣服吧,肯定是衣服。”
“爲什麼猜衣服?”我很吃驚。徐小柔也猜的太準了。
“按我對叔叔的理解,你是不會買那些胡裡花哨的東西的。”徐小柔自信地看着我。
“佩服,佩服。我真給你買了一套衣服,是運動裝,不知你喜不喜歡。”
“當然喜歡。可是我怎麼過意的去?”
“我們現在是一家人了。”
回到家,我把衣服掏出來。徐小柔去臥室試穿。走出臥室時,我看出她有點羞怯。
也許是徐小柔一直不曾穿過運動服的緣故,穿上運動服,她給我一種換了一個人的感覺。極爲清純,極爲青春,也顯得很有活力。
“合身嗎?”我問道。
“很合身。簡直就像量過我身材似的。”徐小柔開心地說。
“我原本想給你買一套連衣裙的。我估摸着你很喜歡穿連衣裙。”
“我更喜歡這套運動服。它改變了我的形象。漂亮嗎?”
我點點頭。
“謝謝叔叔。我還從沒穿過運動裝。”
“你喜歡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