霽蘭在玄燁的懷裡，不知道爲什麼心那有着隱隱的痛，像是玄燁要割斷她什麼似的，聽着暖閣子外胤禩吃奶的聲音，霽蘭的心又痛了下。
閉上了眼，霽蘭仔細想了想，自個兒是不應該能聽到，自個兒能聽到應該是玄燁的呼吸聲，只是鼻端縈繞的卻依舊是胤禩身上的奶香味，而不是玄燁身上龍涎香的味道。
到了第二天，也就是洗三的日子，佟氏領着後宮的女人們又來了，把景仁宮擠了個滿滿當當。空了的慈寧宮那裡，太皇太后只能摸着託婭格格的頭，說着塞外草原上時的情景。
太后湊趣，讓奶嬤嬤把五阿哥胤祺抱了來，好讓太皇太后開心。太皇太后哄了兩下胤祺，沒了興致，讓奶嬤嬤抱了下去。
玄燁來給太皇太后、太后請安，瞧這空蕩蕩的屋子，也知道太皇太后心裡的鬱悶。
“皇帝坐吧。”太皇太后臉上的笑都是摺子堆出來的透着生硬。
玄燁依舊平常般謝了坐到了太皇太后的腳踏那，只是不去看託婭格格。這屋子一空，託婭格格就越發的顯眼了，好像堵在了玄燁的眼前，非要偏着頭或者垂下眼簾才能避開些去。
興許是客氣，再說怎麼也是宮裡輩份最高的人，太皇太后還是關心着奉先殿：“皇帝昨兒個去奉先殿了？”
“回太皇太后瑪嬤的話，孫子去了。”玄燁含着笑答着。
“嗯，那也是我將來要去的地方。”太皇太后冷不丁來了這一句話。
太后聽了心裡一驚，老人家最怕說得就是這種話，怎麼能說這麼不吉利的話：“太皇太后主子……”
玄燁知道這是太皇太后跟自己賭氣，低着頭不說話。
太皇太后瞧着玄燁這樣就生氣，怎麼連句好聽的話也不會說一下，看來自個兒真的是要去奉先殿了。
劉忠走了進來，跪了下來：“太皇太后主子，八阿哥來給太皇太后主子請安。”
“什麼八阿哥，哪裡來的八阿哥？”太皇太后還在氣頭上，隨口說着。
託婭格格倒是想到了，低低地說了句：“是衛格格才生的那個小阿哥吧，今天洗三了。”
太皇太后瞧了眼託婭格格，心裡動了下，想說不見。玄燁在那已經開了口：“抱進來給太皇太后瑪嬤瞧瞧。”
劉忠機靈地出去了，太皇太后跟皇上鬧彆扭，有個孩子能解開也是好的，省得大家日子都難過。
雅齊布家的抱着胤禩進來了，跪在了金磚上了。
太皇太后瞧到了雅齊布家懷裡的襁褓，卻不去理，反而把頭扭到了一邊，不是自個兒認可的女人生的孩子有什麼可理的。
玄燁站了起來，從雅齊布家的懷裡抱過了胤禩，先抱到了太后那裡：“太后額涅，這是額涅的孫子。”
託婭格格也站了起來，眼睛卻瞧着襁褓裡的那個嬰兒，看着白嫩嫩的，就想上去抱抱，卻不能，只能站在那裡不動。
太后瞧到了太皇太后的神色，有些尷尬地笑了下，只是不去看襁褓裡的嬰兒，似乎是當着人面不給玄燁面子了，做出個樣子來去瞧了眼胤禩，卻不想胤禩的兩隻眼睛正盯着太后看，小臉上還掛着笑。
這一下，太后驚喜地笑了叫了起來：“皇帝，他會笑呀，這才生出來三天的孩子就會笑了。”
玄燁的餘光掃到了太皇太后的眼睛也往這瞅了，卻裝着沒看到，只笑着對太后說：“太后額涅，昨兒個八阿哥就對着兒子笑了，就因爲覺得太稀奇，所以今兒個才洗完三，就讓他們抱來給太皇太后瑪嬤和太后額涅瞧瞧了。”
太后從玄燁懷裡抱了過來，顛了兩下，胤禩臉上的笑更歡了。太后站了起來，笑着說：“這孩子不認生？五阿哥剛到我這來，還哭了兩天呢。”
玄燁依着太后走：“不認生，也不愛哭，就是好吃，吃飽了就睡，醒了就要吃。要不就是這麼傻笑着。”
太后笑着瞧了眼玄燁：“皇帝怎麼這麼說，瞧人家長得多機靈，看得就招人喜歡。”
太皇太后咳嗽了下，覺得給人冷落到了一邊。
太后抱着胤禩走到了太皇太后的跟前：“太皇太后主子，你瞧這孩子長得多好，就像皇帝小時候一樣。”
太皇太后瞧了眼，點了下頭：“是像皇帝。”瞧到胤禩對着自己笑，情不自禁伸手抱住了，哄着，越看越愛：“這孩子長得不錯。起名了嗎？”
“起了，叫‘胤禩’”玄燁說着想到了霽蘭：“八阿哥的額涅，我也封了貴人，這孩子這麼聰明，孫子想趁着太皇太后的七十大壽就封個妃吧。”
“嬪都沒有，就封妃？”太皇太后哄着胤禩，冷冷地扔出了這句話來。
玄燁笑了：“這嬪封一個就是了，也不是什麼難事。”
太皇太后把胤禩交給了託婭格格：“你抱着八阿哥出去吧，讓他們送回到景仁宮去。孩子太小，離額涅久了也不好。”
託婭格格小心地抱着胤禩出去了。
等屋子裡沒了旁人，太皇太后冷眼看着玄燁：“我知道你的心思，你就是想擡舉那個女人。只是她到底不是什麼八旗名門，就憑生一個兒子就封嬪，那怎麼行。”
玄燁低着頭卻想着宜嬪、端嬪也是包衣出身，封嬪的時候也是都沒有存活的子嗣，到了霽蘭這生了個阿哥爲什麼還不可以。
太皇太后冷笑了下：“給你生兒子的女人，你都封嬪了？宜嬪是包衣，封的時候也沒有給你生個一男半女，我同意你封嬪，那是因爲她爹是盛京的包衣佐領，替咱們守着龍興之地，那是幫着咱們看家的人。端嬪也是包衣，給你生個女兒卻又死了，可是因爲是你也看重她，我也就算了。畢竟跟你這麼多年了。衛貴人憑什麼，現在跟那時不一樣了，那時三藩未平，一切要以大局爲重。現在天下太平，這規矩就得立起來了。”
玄燁聽了半天，明白了，還不就是康熙十六年託婭格格還沒有進宮，現在有了託婭格格，自然霽蘭就不行了。
若是可以封託婭格格爲妃，霽蘭也能封妃，玄燁覺得這麼也行，便努力笑着說：“太皇太后瑪嬤教訓得是，雖說這時跟那時不一樣了，不過若是託婭格格封個妃，衛貴人封個妃也不是不可以。”
太皇太后盯着玄燁的臉，盯了半天，把臉往邊上一移：“不用，這事就這樣了。你也不用給我過七十大壽了！”
玄燁擡了下眼，跪了下來：“太皇太后瑪嬤，孫子只是想孝順太皇太后瑪嬤……”
“皇帝……你！你先跪安吧。”太皇太后終於還是忍住了沒發出火來。
發火有用嗎？若是發火就可以解決一切，太皇太后知道她也走不到現在了。眼前的皇帝已經不是拽着她袍角走在她邊上需要她扶持的皇帝。
皇帝大了，就像當年世祖章皇帝（順治）一樣大了，就想着要找自個兒喜歡的女人，結果找得全是狐狸精。這些狐狸精就從沒讓這宮裡太平過，從盛京到現在的北京，就從沒有讓自個兒順過心。
玄燁還以爲自個沒有看出來他打得什麼主意，這不就是要一步步把這個內管領出身的女人扶上去，先是妃，然後就是貴妃，皇貴妃，最後坐到皇后的位置上？他休想，這樣的事，玄燁的阿瑪沒有做到，玄燁也別想，想也別想。
想着給託婭格格封個妃就把這事糊弄過去，真是當自個兒老糊塗了。託婭格格那是光封個妃就成了嗎？那是得封后。愛新覺羅和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的姻緣不能就這麼斷了，怎麼着也得世世代代的延續下去。
看着走出去的玄燁，太皇太后捂着胸口覺得好痛，爲什麼這些男人就這麼喜歡狐狸精呢。
玄燁走出了慈寧宮，坐在軟轎裡，給春日裡的寒風一吹也有些清醒了，知道剛纔還是自己太急躁，若是緩着點說，是不是就可以先封霽蘭爲嬪了。
再一想，怕是太皇太后定是不肯託婭格格只封妃的，想着皇后那個位置。玄燁的心裡有些膈應，前倆位皇后不能說討厭，可是若是真的像詩裡詞裡寫得那樣你儂我儂斷沒有。自個兒給了皇后就有的待遇，該給的全給了，不該的也全給了，誰讓這倆位皇后全是因爲給自個兒生孩子難產死的，可真捫心自問會是那種刻骨銘心嗎？
玄燁苦笑了，他是皇帝怎麼能有。霽蘭，玄燁自認爲沒有超格，卻不知道太皇太后爲何如何如此較真，興許此時不同以往了。只是玄燁依舊不甘心，跨步進了弘德殿，坐了下來，聽着南書房行走的漢臣講起了書。
今兒個玄燁怎麼也沒法集中精力聽講，耳邊飄過的話沒一句入心，擺了擺，就這樣吧。還是先去昭仁殿看會兒書吧，景仁宮那怕是還是有一羣的嬪妃守着。
明兒個就應該都散了，洗三完了還守着景仁宮做什麼，再不散就得頒個旨了。玄燁這麼想着，預備站了起來。
樑九功進來了，跪了下來：“主子，奴才衛主子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