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洋的大海之上,白潮號緩緩前進着,就像行進的頑石,無論是狂風還是巨浪都難以撼動它。
它的體型要比正常船隻大上不少,由北德羅造船廠製造,他們說白潮號的準確型號應該算作郵輪。一個由北德羅發明的新船型。
雖然都算是客船,但以白潮海峽命名的白潮號,娛樂設施要比以往的客船奢華不少,它長期行駛在白潮海峽上,往返於高盧納洛與英爾維格之間。
白潮號內,洛倫佐一行人的房間裡,急促的敲門聲響起。
“歡迎!歡迎!我們的新成員!”
伴隨着男人的高喊,他們撞開了房門,歡呼聲此起彼伏,轉眼間填滿了整個房間。
房間內的五人一鼠此刻都是一種無比震驚的狀態,就連紅隼此刻都警惕了起來,他的手藏在背後,已經握緊了手槍。
可眼前這些神經病們似乎根本沒有注意到這些,他們熱情滿滿,進來就開始打起了招呼,彷彿洛倫佐等人是他們失散多年的親兄弟。
熱情的海洋將這幾個有些呆滯的傢伙吞沒,不知是誰大聲地哼起了歡樂頌,空氣裡洋溢着神經病們的歡樂。
一切還要從上船後說起,北德羅爲洛倫佐一行人準備了全套的服務,他們剛在房間裡放下了行李,急促的敲門聲便響起了,大家都很警惕,而當洛倫佐打開房門後,情景便是現在的這樣。
洛倫佐用力地把抱住自己的男人推開,大聲地吼道。
“先停一停!”
吼聲過後,房間的吵鬧終於安靜了下來。
“這都是啥啊……”
紅隼一邊嘀咕着,一邊向海博德靠去,雖然氣氛很歡樂,但他總感覺有些不對勁。
上船之後不應該都一個個都頂着一張哭喪的臉,準備好武器,在下船後和鐵律局決一死戰嗎?怎麼歡樂的氣氛又延續到了船上。
伊芙老老實實地站在一邊,這有些過於熱情的氣氛讓她也有些不適,至於赫爾克里,他正抱着波洛躺在牀上,從他那表情來看,他已經昏厥了過去,看起來重返大海這件事對於他而言確實很艱難。
“你們是誰?”
洛倫佐直接操起了溫徹斯特,槍口指着這些破門而入的陌生人,他沒有從這些人的身上感到殺氣,他們倒更像是一羣走錯房間的路人。
看到這真傢伙,男人當即呆住了,隨着槍口的滑動,它指到誰,誰便舉起了雙手。
“等等,你是倫內特。”
這時海博德突然發話了,他剛剛看起來是一直在思考,而現在他終於想起了這是怎麼回事?
他攔在了洛倫佐和倫內特之間,介紹的同時對洛倫佐使着眼色。
“介紹一下,這位是英爾維格皇家樂團團長,倫內特。”
海博德的介紹緩和了一下氣氛,洛倫佐這個人精當即便明白了怎麼回事,一臉色親切地拉起男人的手。
“幸會!幸會!倫內特團長。”
溫徹斯特被夾在了腋下,雖然洛倫佐語氣溫和,但怎麼也不像“幸會”的樣子。
“別害怕,我們路上遇到了幾個搶劫的,所以有些警惕。”
洛倫佐解釋着,這是個糟糕的解釋,但奇怪的是倫內特居然信了。
“哦哦哦,這樣嗎,我就說霍爾莫斯先生這麼善良,怎麼會這麼暴戾呢,原來是這樣。”
倫內特再次親切了起來,和洛倫佐勾肩搭背的,從他那一臉真摯來看,他好像真把洛倫佐當成大善人了,雖然兩人只是第一次見面。
善良?
洛倫佐有點想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接着倫內特繼續說道。
“這次呢,我們是準備親自來感謝你一下,如果沒有霍爾莫斯的先生的大方資助,我們樂團的這次演出說不定就泡湯了。”
倫內特把幾個跟過來的傢伙叫了過來,說完對洛倫佐深深地鞠躬,趁着他鞠躬的這段時間,海博德在他耳邊小聲地說道。
“雖然是皇家樂團,但他們的經費有限,這次演出是由北德羅資助的。”
演員知曉了劇本,配合海博德演了起來。
“別客氣,我可是很愛音樂的,能讓你們的樂曲傳播到高盧納洛,纔是我的榮幸啊。”
洛倫佐抓起倫內特的手,拍了又拍。
兩人商業互吹,又來了幾波探討人生與樂理,在嘮嘮叨叨了半天之後,洛倫佐終於把這幾個麻煩的傢伙打發走了。
“我以爲我們這只是個名號而已,結果還真的是樂團?”
關上了房門,洛倫佐回過頭,對海博德問道。
“最完美的謊言,就是夾雜着真實,不是嗎?最主要的還是倫內特比較蠢,準確說他只在意音樂,現實生活的裡的東西他都不在乎,不然也不會這麼輕易地被我們欺騙,這樣的人很好控制,也能保證工作的順利。”
洛倫佐坐回了沙發上,把溫徹斯特橫在身前。
“那麼你是怎麼對他說的,關於我們的那部分,我們是隨行樂師,也是資助方?”
“雖然他對於生活上的事一竅不通,但對於音樂他很是偏執,他當然不會允許我們這些人蔘與他的樂團表演了,哪怕是我們資助的他,但是他願意讓我們出現在現場,甚至說參與最後的合影。”
“走個形式?”
“對,很符合我們所需要的。”
洛倫佐沒想到會是這樣,看着關上的房門,他又想起了之前那些神經病的載歌載舞……這是實際意義上的載歌載舞,那些傢伙真的是又唱又跳,還不知道哪個傢伙還帶了三角鐵,在歡呼聲最高的時候,敲個沒完。
目光收了回來,無視還在躺屍的赫爾克里,這次救援小隊算是真正意義上的踏上了征程。
“比起去其他地方,橫跨白潮海峽並不算遠,我們三天後就會抵達高盧納洛的港口城市、瑪魯里港口,”洛倫佐最後看向了海博德,“那麼你也該說說工作的全部內容了吧,只有你知道工作的全部,如果你死了,我們就沒辦法進行了。”
這像是商討,更像是威脅。
海博德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他就像沒聽懂洛倫佐話語的另一層含義,他直接說道。
“伊瓦爾目前處於瑪魯里港口,被鐵律局保護,還有那些駐紮軍隊,他們的軍艦就停在港口裡。”
“你怎麼肯定?”洛倫佐問。
“另一支隊伍早在幾天前就抵達了高盧納洛,他們準備與高盧納洛和談,和談內容便是我之前說的那些,維京諸國放棄與英爾維格的聯合,轉而與高盧納洛合作,作爲交易,伊瓦爾被轉移到了瑪魯裡,簽下盟約後,他就會被釋放。”海博德說。
溫徹斯特猛地擡起,頂在了海博德的脖頸上,動作迅速,海博德根本沒有反抗的機會。
氣氛一瞬間凝固了起來,雖然平常對洛倫佐又打又罵,又講一些奇奇怪怪的爛話,但這種局勢下,伊芙與紅隼很清楚該做些什麼。
折刀架在了海博德的脖子上,同時紅隼也舉起了藏在身後的手槍。
說到底,洛倫佐纔是自己人。
“你最好講清楚點,海博德,我知道你想怎麼解釋,另一隻隊伍並不是真的想和談,而是把伊瓦爾引誘出來,到時候我們再負責營救。”
洛倫佐推測着計劃的全貌,這和談的隊伍只是維京諸國的緩兵之計。
“可是假的也可以變成真的,到時候說不定就變成你們真的想和談,而我們就是你的投名狀呢?”
洛倫佐本不想現在發怒的,視線的餘光看到了伊芙,他開始覺得這件事越發離奇了起來。
菲尼克斯家可是光輝戰爭時期的功勳家族,比起洛倫佐的人頭,伊芙的人頭可是值錢的多,現在洛倫佐也有些想不明白了,爲什麼亞瑟敢把伊芙派到這個任務之中,如果真的如自己所想的那樣,伊芙簡直就是最佳的投名狀。
每個人都懷揣着不同的小心思,一開始洛倫佐就沒有相信過海博德,他是遊走在叢林裡的野獸,只有警惕才能活下去。
氣氛壓抑到了極點,可在這壓抑之中,赫爾克里勉強恢復了些許,他呻吟着從牀上爬了起來。
他覺得有些尷尬。
“你們繼續。”
赫爾克里說着又倒了下去,他覺得自己醒來的時機不太對。
不再注意這個壞氣氛的傢伙,洛倫佐緊盯着海博德詢問道。
“我這個人疑心很重的,你最好想辦法說服我,比如把所有的事情講明白,而不是擠牙膏一樣。”
眼底升騰起了熊熊烈焰,這光芒很是微弱,只有與他對視的海博德能看到,一瞬間海博德就像看到了地獄般,憎惡的畫面在他的眼前飛逝。
侵蝕只維持了很短暫的時間,可就是這短暫的時間裡,海博德覺得自己的心臟幾乎要停滯了下來。
這是他第一次面對這樣的存在。
“這就是獵魔人的力量嗎?”
海博德深呼吸了幾下,好讓自己的心跳平復下來。
“對,就像你說的那樣,伊瓦爾被藏了起來,我們只有商議和談,在簽下盟約贖回人質時,纔是與伊瓦爾最近的時候。”
海博德繼續說着。
“我也清楚你的擔憂,確實,這很可能會導致假的變成真的,不過你不用擔心,在我們出發時,比約恩便已經代表冰海之王與維多利亞女王簽下盟約了,我們不會與他們聯合的。”
洛倫佐怎麼也沒想到事情會這樣發展,也就是說他根本不需要來營救什麼伊瓦爾,在他出發時,盟約便已經簽訂了。
“我要知道事情的全貌,海博德。”
洛倫佐話語冰冷。
海博德猶豫了一下,但他也意識到了,在這幾天的接觸裡,他也大概地瞭解了洛倫佐是個什麼樣的人,說不定他不會殺自己,但他一定會跳船游回英爾維格,反正也剛開船沒多久,獵魔人的體力綽綽有餘。
當然最主要的,這個神經病真的能做出這種事。
“就像我說的那樣,假意簽下盟約,在交換人質時由你出動,這不止是一次營救,也是一次報復行動。”海博德說。
“那爲什麼要選我?”洛倫佐問。
“因爲唱詩班。”
“唱詩班?”洛倫佐對於這個宗教詞彙顯得很困惑。
“你知道正教嗎?”海博德又問。
洛倫佐點了點頭,讓他繼續說。
“高盧納洛的野心很大,在組建了萊茵同盟之後,他們開始宗教改革,扶持起了正教,可正教不止是表面的那樣。”
“另一個福音教會……所謂的唱詩班就是另一個獵魔教團,對嗎?”
回想起赫爾克里之前對自己說的,洛倫佐感覺這些破碎的信息一瞬間都串聯在了一起,不知爲何,有無名的怒火升起。
“沒錯,這纔是最爲主要的,你可以去看的提箱裡的文件,那裡有亞瑟的給你的信,原本是準備在抵達高盧納洛後給你看的,但你比我們想象的還要警惕。”
海博德指了指提箱,這幾天的配合之下,伊芙越來越熟練了,她靠向提箱,把文件翻了出來,找到了那封信。
“他寫了些什麼?”洛倫佐問。
“等一下。”
伊芙直接撕開了信封,閱讀起了內容。
“是亞瑟的筆跡……這是……”
伊芙就像看到了什麼令她驚恐的事一樣,她的手微微顫抖了起來。
“洛……洛倫佐。”
她不敢念出其中的文字,好像語言是有魔力的,念出這些可怕的故事時,它們就會變成現實。
顫抖地遞過紙張,洛倫佐掃了一眼,與伊芙一樣,他的目光凝重了起來。
緩緩地鬆開了手,溫徹斯特摔在了地上。
“這也是爲什麼不提前通知你的原因,亞瑟說以你的性格你根本不會在乎工作的這些,你會全副武裝地殺到高盧納洛,把這些正教趕盡殺絕,你會被憤怒支配,然後死在高盧納洛,這一次沒有人能救你。”
海博德向後走了幾步,揉了揉脖子,接着坐下。
“就像你看到的那樣,不止是表面的這些,彌格耳帶來的不僅是信仰,還有力量,可以初步確定,勞倫斯的殘黨已經與高盧納洛聯合了起來,他們之所以扶持正教,是爲了唱詩班的存在。”
維京人的神情顯得很失落,準確說是一種死氣,就像他已經是個死人了,現在的一切只不過是走向墳墓的旅途而已。
“你應該清楚他們擁有的力量,不穩定的劣質秘血,批量的妖魔,組建起的萊茵同盟,即將打響的戰爭,這纔是帷幕下的真實,”海博德說着笑了起來事到如今他也沒必要隱瞞什麼了,“說到底救伊瓦爾只是順便而已。”
洛倫佐的手一點點地用力,直到將那封信擰成一團,撕成碎屑,指甲切進了血肉之中,滴下了熾熱的血。
白焰升起,將碎屑燃燒成了灰燼。
“盟約將在瑪魯里港口簽下,而爲了傳播正教,正教的教宗也將在那一天的同時冠上冠冕,起航的船隻將帶着他們的教義離開。”
海博德看向窗外,海平面的邊緣涌現了漆黑的鐵幕,緩慢地推移過來。暴風雨要來了。
“這纔是工作的真正內容,我負責營救伊瓦爾,而你,洛倫佐·霍爾莫斯,你負責摧毀這潛在的威脅,去殺了他。
正教的教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