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 無處不逢君

032 無處不逢君

他眉頭慢慢擰緊,審視她的眼光露出些許疑問。

無憂心裡‘咯噔’一下,別爲了阻止個鳳止進府,把戲演過頭了,慢慢垂下眼瞼。

“你答應過我,永遠不問我的心。”他將她的臉略擡高些:“你今天是怎麼了?”

無憂的心砰砰的跳開了,他居然說出這各種話,難道他相信自己是興寧了?深吸了口氣,壯着膽再賭一把:“如果我偏要問呢?”

“我會按我們當年的約定,離開這裡。”

無憂神色一僵,那是不是可以接着再問他幾句,然後他就可以打包滾蛋?那麼自己身邊就會少一個隨時可能看破她的身份的厲害角色?

不過這念頭也只能在心裡滾一滾,不敢當真這麼做出來讓他滾蛋。

別開臉,退開一步,從他懷裡站出來,悶着頭往前走,納悶的長吐了幾口氣,恨不得將自己一把掐死,當真是有賊心,沒賊膽,讓他滾蛋的好機會就這麼放過了。

不過真這麼做的話,他或許會離開,但姨娘對她也就會產生懷疑,興寧是姨娘生的,弄得姨娘起疑,比身邊有個他,更叫人頭痛。

與其算計着讓他滾蛋,倒不如想辦法攔着鳳止進府。

要攔着鳳止的最好辦法就是讓鳳止不願跟她。

突然間盼着那朵牡丹花長得更千嬌百媚些,讓那個神棍對她一見傾心,愛得死去活來,然後牡丹花的老爹出來棒打鴛鴦,再然後他們二人捲包裹私奔,再不回來。

“無憂。”身後傳來他溫和的聲音。

無憂站住,不敢回頭,怕他看見自己現在這副咬牙切齒的模樣。

“你的手爲什麼會這麼涼?”

無憂一呲牙,死人嘛,不涼纔怪,回頭咧嘴笑了笑:“風大了點,吹涼了。”

“風嗎?”他微擡臉,望了望旁邊樹梢,樹葉穩當得搖都不搖一下。

無憂‘嘿嘿’的訕笑了兩聲:“不是被這門沒道理的婚事嚇的嗎?”

他看了她一陣,走上身,將她的手握着,輕輕搓了搓:“一害怕,手就涼,看來是改不了,其實鳳止雖然是巫人,精通一些秘術,但生活習性上和常人也沒什麼區別,並不如你想的那麼可怕。”

無憂微微一怔,想起自己兒時也是一害怕,表面上如何裝的鎮定,可是手卻是冰涼一片,那時子言也總是這麼搓她發冷的手。

不過那時她是個活人,而現在自己是個死人,她不知道現在這兩份涼是否一樣,但被他搓着手的感覺,卻再熟悉不過。

望着他的手怔怔出神,興寧也是一害怕就手涼嗎?男人對自己的小妻子,都是如此嗎?

“如果我違揹我孃的意願,撤回婚書,會如何?”

“那就是我方言而無信,而我又辦事不力,王妃定會讓我三跪一磕的去給鳳止道歉,重新挽回婚約……你和鳳止的婚事,王妃勢在必得。”

“爲何是要你去?”其實無憂可以理解姨娘的這個決定,畢竟這關係到女兒的生死,哪個母親會明知道女兒將死去,明明有辦法讓她不死,卻由着女兒胡來把機會毀去,再眼睜睜的看着女兒死去。

“如果你不答應,外面的人只會認爲是我阻攔。”

無憂飛快的回頭瞥了他一眼,這院子裡已有五夫,再加上太子就是六夫,還有母皇送來的三十二侍,照此看來,興寧對往院子裡堆多少人,都是不在意的。突然死活攔着鳳止,自然有原因,照興寧以往的行事,她只聽不凡的話,剛纔不凡也說了,鳳止相貌好,那麼那些不知情的人,自然會認爲是不凡善妒,容不下人,縱着無憂不讓鳳止進府。

他在這院子裡有着別人無法攀比的地位,自然就會有眼紅的人背後嚼舌根。

但別人不瞭解不凡,姨娘不會不瞭解:

“我娘當真會如此?”

“是,對王妃而言,沒有什麼事比讓你平安更重要。”

“那你會三跪一磕的去給他道歉嗎?”

“會,因爲沒事先徵得你同意,這樣的結果,自然也該由我來承擔。”他語無波瀾,好象要做的只是去將桌上的茶壺拿來給她。

“男兒膝下有黃金。”無憂莫名的有些着惱。

他擡起頭來,對着她沉下去的臉,仍然淡然:“如果跪一跪,能保住自己想保的,又有何不可?”

四目相對,無憂對眼前的男人越來越看不懂,他對興寧並無男女之情,那麼百般的維護到底是爲了什麼?

難道興寧能給他的地位和權利真重到可以讓他無視自尊?

“能不能幫我約見趙雅?”

“趙雅如果知道你並不想向鳳止遞交婚書,立刻就會把婚書撤回。”他輕飄飄的將目光移開,牽了她的手慢慢前行。

無憂的臉苦了下來,難不成還要在趙雅面前演一出非那男人不可的戲?“如果我和趙雅相爭,鳳止會跟誰?”

“自然是跟你,三年前鳳止隨神巫一起來接你,準備將你送往神醫那裡,在府中留宿的那一宿。誰要你去偷看他洗澡不說,還跳到水裡,將他摸了個遍,又說什麼大不了你以後嫁他爲妻。”他一本正經,看不出對興寧幹出的這件渾事是高興呢,還是不高興。

無憂腳下一軟,忙吊了他的膀子穩往身形:“我怎麼不記得有這麼回事。”興寧乾的好事,能不能賴啊?

“要不,等再見到鳳止時,我順帶着提一提,讓他幫你回憶回憶?”他的語氣越加的飄忽。

“不……不用了,這樣的事,留在心裡就好。”

她狠狠的颳了他一眼。

他垂頭微笑。

一陣木輪壓過石子路的聲音傳來,無憂擡眼望去。

一個小廝推着一架輪椅從前面花蔭小路里轉了出來,望見無憂,忙在路旁停下。

無憂看見那架空着的輪椅,想起那個叫‘寧墨’的少年,耳邊彷彿響起熟悉的音律,眸色驀然黯了黯,向小廝問道:“你這是去哪裡?”

“輪子的軸有些開裂,下坡時不大容易控制,小的送去叫人修一修。”

無憂走到輪椅邊彎腰查看,她是學醫的人,對輪椅自然沒少見,這輪椅雖然做得精緻,也可以自己控制,只是受材料限制,又沒有剎車,如果開裂,軸心少了約束,下坡時一路滾下去,足以將輪椅上的人跌死。

“怎麼?”不凡也彎下腰,隨她一起看。

“沒什麼。”無憂直起身不再理會小廝,朝着姨娘的院子而去。

見了姨娘的結果,便是被她提了一同回京。

這次回去並沒走平時所走的那條大路直接進城,而走繞小路進了一個城邊的小鎮。

無憂不解的揭着車簾打望:“娘,這是去哪裡?”

“娘要去尋一個人,請他辦點事,一會兒你在車上等我一陣。”王妃寵溺的拍拍她的臉蛋。

能讓平陽公主親臨前來相請的人,必定是個人物。

無憂點頭應了,繼續觀望這座小鎮,小鎮緊挨婉城,佔着地理位置的優勢,又沒有那些官家來來去去,吆喝得街上行人東躲西閃,鎮上熱鬧祥和。

真應了小隱於野,大隱於市那句話。

王妃的輦車轉過鬧市,繞着小路轉到小鎮角落的一處獨門小院前。

還沒到門口,便聽見院中傳來雞飛狗跳的追逐打罵聲和哭爹喊孃的慘叫聲。

王妃聽得月牙般的柳眉便是一斂。

無憂聽院中慘叫聲,有些耳熟,揭簾伸長脖子往院中望去。

一望之下,下巴差點掉了下來。

只見一個身材瘦小的一箇中年男子,正舉着一把長掃帚趕着一個體態修長的黑衣少年邊打邊罵。

而那少年正是倒賣春gong的那位。

少年東躲西跳,身手也算靈敏,但院子只得那麼點點大,任他怎麼躲,總免不了要捱上幾下,被打得急了,就往立在茅屋門口的婦人背後躲:“娘,快救我,再打,要出人命了。”

“就是要打死你這個不學好的渾小子。”大掃帚飛來。

明明少年和他娘站一堆的,掃帚卻絲毫不誤的扣在少年頭上,而他身前的婦人卻連掃帚邊都沒被沾上一點,足可見這門功夫絕不是一天兩天操練出來的。

少年抱着頭蹲了下去,一邊用手臂護着頭,一邊擡眼朝着他爹嚷道:“打出人命了,哪家的爹能這麼對兒子的,就爲了個玉佛,能要了兒子的命。”

他娘白了他一眼,嘆了口氣。

中年男子一聽‘玉佛’二字,更是怒火高漲,高舉掃帚,朝少年頭上扣落。

就在這時少年護着頭的手中多了個碧綠的玉佛,這一掃帚下去,打到少年之前,勢必要先將這玉佛給打了。

掃帚即時在玉佛頭頂上停下,當真是收發自如。

少年長鬆了口氣,扯着袖子抹了抹額頭:“還是玉佛頂用。”

話還沒落,掃帚轉了個方向,抽向他屁股:“臭小子,敢拿我的玉佛來當擋箭牌。”

少年‘哎喲’一聲跳了起來,屁股上已捱了兩掃帚,手捂着屁股,一邊跳着閃躲,一邊嚷:“再打,玉佛打了,我不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