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你這麼看着我幹嘛?”洛雲不耐煩地皺了皺眉,“別想多了!我只是讓你換件衣裳而已!你身上那就什麼東西,又髒又臭!快點脫了,把這個換上!”
說着扔了件衣裳給我。
我愣了愣,才慢慢脫了外衫,把那件衣裳套上去,意外的是我最喜歡的月白色,還是我常穿的對襟半臂樣式。不過這些都是以前的習慣和愛好,洛雲現下叫我打扮成這樣卻是爲什麼?我心裡隱隱有些不安,卻又說不出具體爲何不安。
換好衣裳,洛雲仔仔細細看了我一番,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對柳若魅說:“這麼一來就更像了!”
柳若魅也看着我點了點頭道:“身形確實很像,可惜容貌相差太大,就是不知道扶柳的易容術能不能遮了些,這臉上的傷疤實在不能入眼。”
扶柳竟還會易容術麼?我聞言在心裡自嘲一聲,沒想到我身邊的美人還個個身懷絕技呢!
“易什麼容?就是要讓他看着這張臉難過!”洛雲有些惡毒地說。
“你跟他多大仇,犯得着這麼針對他嗎?”柳若魅笑得有些無奈,“都是一家人了,還是好好相處吧。”
“哼,我就是見不得他對着我們天天都是一張臭臉!爲了一個本就該死的女人給我們擺臉色!好像我們犯了多大個事兒,仗着他是樓主弟弟就可以狐假虎威了麼?我們跟隨的是樓主,不是他這個所謂的左護法!”洛雲憤憤地說。
樓主弟弟?容行止竟然還有個弟弟?聽起來似乎以前還是我身邊的人,可是我不記得有誰和容行止長得相似啊?我心裡疑惑着。
“好了好了,我們這次的本意是要送個相似的人過去示個好,你不要再整僵了,”柳若魅勸慰洛雲,“再怎麼不待見他,他也是千重樓的左護法,當初也幫過我們不少忙,若不是他提供了許多情報,我們指不定還窩在那後院裡混天度日呢。你面上也做好看些,少結一點怨總是好的。”
洛雲冷哼一聲,雖然滿臉不屑,但也沒出聲反駁,看起來是默認了。
這麼聽起來,他們是要把我送給某個人了?這個人聽起來似乎對我還有些執念,不知道可不可以利用……我低着頭暗暗思索着,洛雲卻又踢了我一腳,說:“喂!到了,快滾下去!”
我不禁有些心生厭惡,這洛雲脾氣竟然差到這種地步,不過回想起以前我對待那些下人的態度,又有一種奇異的報應之感。
下了馬車,出現在眼前的,赫然是我再熟悉不過的風景——小翠山!
闊別多日,重回故地,景依舊,人卻非。
袖中的雙手不禁暗暗顫抖,我連忙握緊了雙拳,控制住自己心裡的複雜情緒,免得被他人察覺出來,面上之裝出一派好奇疑惑之色來。餘光暗暗一瞥,果然見柳若魅一雙眼正緊緊盯着我。
這個人城府極深,激死我一路裝作做一個平凡的瘸腿丫鬟,從開始到現在他都還是沒有完全信任過我。看來比起洛雲,這個人我還要更加小心纔是。
觀察了我半晌,許是見我沒有什麼異常,柳若魅走上前來,對我說:“上去吧,這之後的路程都要靠走,樓裡規定不許任何馬車轎子之類的代步工具靠近大門。”
我乖順地點頭,跟在兩人身後慢慢地走。
我一雙腿本就瘸了,動久了便痛,山路又不好行走,走不過多時,我就感到瘸了的那條腿上一陣一陣鑽心的疼,雖然我勉強忍住沒哼出聲,但冷汗卻是涔涔而下了。
漸漸跟不上前頭那兩人,洛雲見狀不耐煩地吼了起來:“喂,你快點行不行?走這麼慢故意的麼?”
我痛得根本就沒法張口,索性難得開口跟他解釋。洛雲正要發作,柳若魅卻是攔住了他,走到我面前,看我汗水幾乎打溼了頭髮,又看了看我的腿,瞭然道:“你腿痛?”
我沒吱聲,柳若魅也不介意,只轉過身說:“我揹你上去吧,還有一段路要走,你再這樣慢慢走下去,洛雲只怕要發飆了。”
我猶豫了一下,說實話,我實在不是很想和這些曾經狠狠算計過我的人有太多接觸,但腿上傳來的疼痛太過難以忍受,思量一番後我猶豫着伸出手,輕輕搭在柳若魅的肩上。
這男子的肩並不似看起來那麼瘦弱,堅實有力。
柳若魅不知爲何笑了一聲,雙手超後猛得一摟,把我按上他的背,我下意識地驚叫了一聲,他卻已經迅速背好我,對洛雲喊道:“小云!我們輕功上去!”
洛雲應了一聲,在前方施展開輕功,很快沒了影,看來已是等得不耐煩了。
柳若魅偏過頭對我說:“抓穩了!”言畢,足下一點,身子騰空而起,耳邊就響起了風聲,兩邊的景色也在快速後退!
因爲失了內力,我已經許久沒感受過這種身子乘風的輕盈之感,心裡不禁有些雀躍,但馬上意識到我現在是一個沒有任何內裡武功的普通丫鬟,於是連忙裝作很驚嚇的樣子緊緊拽住了柳若魅胸前的衣襟。
這樣一來,速度就快得多了,我們很快就到達瞭如今的千重樓大門前。
現今的千重樓其實也就是當初的碧禧宮,只是因爲當初燒燬了大半,所以現在有過一些補修和整改的痕跡,在我看來,卻還是處處透着碧禧宮的影子。
鳩佔鵲巢,還真是極大的諷刺和耀武揚威呢!
我心裡冷哼一聲,看着眼前緩緩打開的大門,在心裡暗暗發誓——從今日起,只要我樓重骨一日不死,就定要奪回我碧禧宮的榮耀,雪洗當日之恥!
一步一步踏進這承載了我許多喜悅與傷心的地方,並不遙遠的往事止不住地在腦海裡一遍遍回放。
“在下容行止,見過小宮主。”初見時驚爲天人,他笑顏溫柔,叫我一見傾心。
“小宮主,你真可愛……”那額上的一吻可否帶了半分真心?
“小宮主!我只是不想離開你!”你說這句話的表情是我一生也無法忘懷的,因爲就在不久以後,你用同一張嘴說出了另一番殘忍的話。
“喪家犬。”
我以爲我曾在你心裡留下過痕跡,可是至始至終,你的眼裡都沒有印出過我的臉。
這是我一早便知道了的,這本是我一早便知道了的。
只怪我太天真,一心只想着要讓自己走進你那雙美麗的眼睛,卻忘了無心的人,如何爲他人泛起漣漪?
流水無心,花自開謝,何必調了花瓣苦苦追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