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法希和蘇淺眠將四菜一湯端上餐桌的時候,荀世平有些吃驚:“就四道菜?”在自己家當皇帝當慣了,雖說每次也就三四道菜的樣子,可那時只有他和劉法希兩個人啊,現在可是有六個人呢!
“夜宵懂嗎?有本事自己做去,三更半夜的。”
荀世平抹抹嘴,不再說話。
這些都被荀墨辰看在了眼裡,然後被蘇淺眠看在了眼裡,然後被荀老爺子看在了眼裡,只有荀墨華和荀朗一臉急切的盯着飯菜流口水。
荀世平喜歡吃魚,拿着筷子就去夾,劉法希敲他筷子,給了他個顏色。荀世平了然,點點頭,去吃別的。
蘇淺眠當然也看見這個小插曲了,有些不好意思:這些湯湯菜菜都是劉法希搜腸刮肚利用現有材料發揮出的具有補腎壯……那啥功效的,荀世平是不是也知道了?那這桌是不是隻有荀墨辰和荀朗這爺倆兒不知道呢?怎麼有種……動物園大熊貓的感覺?
荀朗蠕動紅潤潤的嘴脣,將土豆絲一點點蠶食進自己嘴裡,然後睜着烏溜溜的大眼睛,問蘇淺眠:“媽媽,你是不是發燒了?好熱啊。”
荀墨辰擡頭看蘇淺眠,下意識的動作伸手摸了摸她前額。
然後所有人——咳咳,除了荀朗,他也算是個人吧,我們不要漠視了他的人權——都呆住了。
蘇淺眠和荀墨辰是愣住了,兩人一直相敬如賓小手都沒拉過,而其他人則是伸長了脖子等着後續。
就跟看電視劇禁播片段的前一秒一樣。
荀墨辰變換動作,將蘇淺眠身邊的荀朗拉過來,拉到自己身邊:“自己吃飯!吃個飯也要人喂,真丟人!”
荀朗是誰的兒子啊,那自尊心是槓槓滴,才兩歲就被荀墨辰訓練的知道什麼是男子漢了,當下紅了臉,跟土豆絲置氣似的,哼哧哼哧自己吃。
劉法希咳嗽一聲,衆人故作鎮定,繼續吃飯。荀世平去夾雞蛋,又被劉法希一筷子敲掉。
荀世平怒:“還讓不讓吃了!”難不成雞蛋也是你做出來的補腎壯【嘟——!】的藥?
哎,還真是了。鑑於材料嚴重不足,即使雞蛋的功效不是很強,那也得先緊着那倆吃!
劉法希端給他一杯水:“那喝水吧,正好。”
荀世平端着水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吃晚飯,劉法希就將荀墨華趕走了。臨走前荀墨華十分憂傷,要知道他所有的家人都在這裡,爲什麼他要獨自去流浪?他其實可以去打地鋪的,保證不聽所有人牆根!
小黑那條狗他也很相中,一起打地鋪是個不錯的選擇,既可以抱着睡,也可以當枕頭。
話說他是真心喜歡全身毛的東西啊!
荀墨華還想發表一下獲獎感言,荀墨辰已經嘭的一聲關上了門。
荀墨華對着朗朗明月,似水月光,悲情上涌,強烈想要吟詠一首詩來表達心情,可是想來想去也只會一句“牀前明月光”,只好作罷。
荀老爺子喜歡荀朗得不得了,誰要也不肯鬆手。荀世平走得匆忙,在跟法國那邊的公司聯繫,交代一些事項,劉法希吊着眼睛冷嘲熱諷:“是不是你那個謝小蜜啊?”
荀世平辯解,劉法希反辯解,兩人開始吵架。
荀老爺子抱着荀朗充耳不聞:“叫爺爺,叫爺爺就讓你去找媽媽。”
蘇淺眠深深吸了口氣:“你說你們家怎麼個個都是奇葩呢?我怎麼以前沒發現?”
荀墨辰轉身進了自己的房間,發現牀上多了牀被子和一套小枕頭小被子,小枕頭下放着鋪得平平整整的、印着卡通熊仔花樣的隔尿墊。
荀墨辰轉身就往外走。
多看一眼他都能控制不住。
蘇淺眠拉住他:“哎哎哎,你難道沒想過你爸媽他們爲什麼來麼?好歹做做樣子,早些哄他們走麼。”
客廳裡荀世平和劉法希的戰鬥已經上升到非洲人民吃不飽的問題上,荀朗被老爺子纏得脫不開身,已經開始撒開嗓子喊媽媽。
荀墨辰腦門上的青筋突突直顫。
“那,你晚上睡地板還不行嗎。”蘇淺眠說。
荀墨辰眯了眼睛看蘇淺眠。
蘇淺眠的聲音變小:“不、不願意嗎?”
荀墨辰想,最近脾氣是不是太好了?她簡直要翻天了!
“不,我很願意。”荀墨辰彎腰,與她臉對臉,熱氣噴在蘇淺眠臉上,一陣激靈。
劉法希在看電視,手裡拿着遙控,佔據了主動權。
荀世平酸不拉幾的來了一句:“呵!政治要聞,什麼時候關心政治了?”
劉法希將遙控往沙發上一甩,起身往臥室走。
荀世平覺得當着兒子的面追過去,太沒面子了,於是在荀墨辰面前硬挺着,接着看政治要聞。
蘇淺眠來了就有各種方法逗荀朗,因爲她瞭解荀朗呀,和他玩積木,教他數數,隨便看見什麼就開始講故事,將這個世界的每一個細節融入到故事裡,這些似乎天生就會,並且做得很好。
荀老爺子真是佩服。他那套本事,只會拿着塊糖哄:“叫爺爺,叫爺爺給糖吃。”撐死也就將糖換成其他什麼。
好不容易荀朗和荀老爺子混熟了,老爺子得寸進尺:“今晚和我睡吧!”
“不行。”“不能吧。”荀墨辰和蘇淺眠同時說。
“怎麼不行?”老爺子橫吹鬍子豎瞪眼。
“你晚上打呼嚕,影響毛線團子睡覺。毛線團子晚上要尿尿,你根本醒不了,也不知道該怎麼辦。”荀墨辰說。
老爺子看着叼着奶瓶喝水的荀朗,捋鬍子:毛線團子……那個新潮的詞兒怎麼說來着?對,萌翻了!
荀世平將交疊的腿放下,幽幽來了一句:“晚上都是你照顧?瞭解的挺清楚的麼。”
毛線團子最終還是跟他爹孃睡。
毛線團子脫了衣服,腦袋顯得更大。
荀墨辰嫌棄的看他:“大頭小身子,更個蝌蚪一樣。”
蘇淺眠:“糰子,你知道蝌蚪爸爸長什麼樣嗎?”
毛線團子刷了刷長長的睫毛,聲音像是能掐出水來,稚嫩而認真:“雪白的肚皮……”
厄,孩子,你爲什麼第一句要說這個?是不是接下來要說,有六塊腹肌?
蘇淺眠不自覺迅速瞟了一眼荀墨辰,想起……臉紅ing
“眼睛長在腦袋頂上。”糰子用胖胖的小手摸自己的大腦袋。
“這可不是我教的。”蘇淺眠連忙解釋。
荀墨辰將毛線團子抱起來,舉到頭頂,毛線團子高興的嗷了一嗓子,呵呵呵的笑。
“呱!呱!呱!”毛線團子叫喊。
蘇淺眠一拍手:“前兩天給他講故事,《小蝌蚪找媽媽》”
荀墨辰勾魂的眼睛審視了蘇淺眠一眼,又回到毛線團子身上,將他放下來,拍拍腦袋:“睡吧,去找你的青蛙媽媽。”
蘇淺眠覺得那記眼神真他/媽/的勾引人。
毛線團子入睡快,蘇淺眠卻是睡不着。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翻了個身,小聲叫了一聲:“荀墨辰?”
沒人回答。睡了吧。蘇淺眠心想。真好,他睡着了。
在蘇淺眠準備再翻個身準備進入一級睡眠狀態的時候,荀墨辰的聲音從地板上傳來:“幹什麼?”
蘇淺眠翻身,爬在牀邊:“你沒睡啊?”
荀墨辰沒回她話。這話真是白癡,睡了誰在回答她?
蘇淺眠看着沉沉的黑暗,與荀墨辰聊天:“這幾年你過得好不好?”
十秒鐘後,荀墨辰的聲音纔再次傳來:“嗯。”
蘇淺眠卻說:“我過得很辛苦。”
荀墨辰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你的傷好些了嗎?”
荀墨辰沉默。
“那段時間是誰在照顧你?有沒有日久生情?”
三秒後:“沒有。”
蘇淺眠覺得輕鬆了些。
荀墨辰的臥室裡有一個表,滴答滴答,曾經有人說,這樣有規律而連續不斷的聲音有助於睡眠,而他此刻只覺時間清晰而漫長。
又像是恍惚一瞬。
“你……有沒有恨我?”蘇淺眠的聲音和夜色融爲了一體,在清冷月光找的見的邊緣。
荀墨辰輕輕勾起脣角,怎麼會恨呢?他只恨自己。不瘋魔不成活。
誰欠了誰,早就說不清了。
“我有寶寶那會兒,總是做夢,夢見自己被困在大雪山裡,凍得全身都僵了,走不動,跑不動,冷得發抖,沒有出路,只有絕望。肚子裡還有寶寶,緊張的要命,然後就哭醒了。”蘇淺眠想起來,還是有些難受,翻了個身,摸了摸荀朗的腦袋。
“嗯。”荀墨辰的聲音沉浸在黑暗裡,聽不清。
“好在有人拉着我,一遍遍的告訴我不要緊張。那個人送我出雪山,過程中竟然還得爬牆,在牆垣上走,心驚膽戰的。後來就從雪山上摔下來,快速的在雪坡上滑行啊,他撞上了岩石,斷了條胳膊,血流了一地。
他送我出了雪山,他卻不出來。我想他再不出來就沒命了,衝他大喊,他卻不理我,只是在雪坳裡看着我對我笑。”
荀墨辰沒說話,似乎是睡着了。
蘇淺眠猶自說:“你說,這個夢是不是很奇怪?”
又過了很久,蘇淺眠都準備睡覺了,荀墨辰才輕輕開口:“淺淺,生孩子的時候疼不疼。”
蘇淺眠點點頭,意識到他看不見,又補充道:“關鍵是很害怕。我才二十歲。”
荀墨辰:“你應該找個靠譜的丈夫。”
“可是我帶着個孩子,別人一看就覺得不是什麼好姑娘,哪兒能找到靠譜的呢?有人要就不錯了。”
荀墨辰閉上眼睛,緊緊攥着手。
不要再這麼跟我說話了,我已經在重複當年的錯,一而再再而三,變態的佔有,貪得無厭,不惜耍手段的隱瞞。我不能承受你當時的眼神,不能承受你再次離開,即使假設也不能,這樣會讓你很辛苦知道嗎?更何況,我給不了你想要的天長地久。
蘇淺眠嘆息一聲,不再說話,翻身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