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丹河,以河水微紅而得名。河沙稱爲流丹沙,赤紅無毒,看着特別,實際卻沒什麼特殊用處,只能算是普通河沙,也是與薛牧的世界常規物事不同的其中一個體現。
流丹河頗寬,最窄的河段也約有七八里,搭不得橋,都是渡船而過。渡口形成了一個小鎮,名爲平安小鎮,也是取的渡河平安之意。
傍晚時分,卻突如其來的大雨瓢潑,河翻浪涌,無法行船。渡客們過不得河,都在小鎮裡尋了客棧歇下。
客棧酒肆,雨打燈籠,咯吱搖晃,內里人聲鼎沸,熙熙攘攘,酒客們大聲喧鬧,談論着近來江湖上的各種話題和趣事。
“都聽說了沒?靈州論武已決出勝負,猛虎門少門主辛格泰力奪魁首!”
“老消息了,這辛格泰也算是撿了好時機,據我所知好多強者沒參加,都瞄着天下論武去的。”
“這是遮羞話,參加了靈州的,又不是不能參加鷺州的了,打不過人家就直說,非說什麼自家門下強人沒出來,我了個呸。”
“風烈陽不就沒參加嗎?聽說他要去天下論武奪魁。”
“他不一樣,他是星月宗附屬,不合參與靈州這場,偏偏很適合參與天下論武,我看這期天下論武,只要八宗子弟不下場,風烈陽多半也是獨佔鰲頭。”
“他魔門怎麼適合參與天下論武?不會被人斬了?”
“落伍了吧?星月宗現今是朝廷封爵,誰能指着她們的鼻子說魔門,就算心裡知道,面上也不合說啊。”
“怎麼搞得你們都很懂風烈陽似的?就靠《江湖新秀譜》那麼一說,就真覺得他能奪魁了啊?”
“老兄,你真是落伍了。《江湖新秀譜》昨日已經出第二期了,內有往期補遺,風烈陽與嶽小嬋火燒玄天、與慕劍璃力斬黑蛟,哪一樁不是大事?別人與之相比確實差了一點。”
“第二期出了?是誰上榜?”
“玄天宗玉麟,七玄谷石磊,星月宗嶽小嬋,猛虎門辛格泰。最後這個我看也是臨時增補,就因爲奪了靈州之冠。否則與前兩個完全沒什麼好比的,玉麟和石磊可都是潛龍十傑之列,早有大名,正好兩個似乎還是至交。”
“那嶽小嬋是星月宗的……”
“星月少主!”
酒肆裡一時安靜。這四個字就似有了無窮魔力,不需要任何戰績也能讓人覺得她的上榜理所當然,甚至要勝過玉麟石磊幾分。由此可見這些日子來星月宗大事頻傳,在人們心目中已經自動高看了一眼。
忽然有人在嘆氣:“這番出門,漏聽了接下去的《白髮魔女傳》,真是心痛喲……”
“沒事兒,現在天下各地風波樓都在說此書了,去別處一樣聽。各地書坊也陸續有售。”
“這些日子常聽人說起此文,真的如此誘人?”
“老兄我跟你說,此生未讀此文,真是枉到世上一遭。”
“那個三好薛生真是絕了,本以爲他只會寫情色故事,不料竟有如此鉅製,從文中看來,他對江湖事也是門兒清,不可能是隻會舞文弄墨的酸書生。”
“嘿嘿!這你們就不知道了吧!老子有獨家消息,知道三好薛生是誰!”
衆人紛紛催促:“賣什麼關子,快說快說!消息準確的話,這頓酒我買了!”
那人嘿嘿笑道:“你們道誰都敢影射薛清秋呢……此人自然便是……”
話音未落,酒肆門被推開,一行人戴着斗笠披風冒雨走了進來,還沒進門就開口大叫:“掌櫃的,來三斤酒,一盤熟牛……呃……”
說到一半,似是看見了酒肆里人山人海坐得滿滿的景象,來人有點尷尬地轉頭看看自己的隊伍,一男兩女一小孩,怎麼看也沒座位了……
便有小二迎了上來,賠笑道:“客官,今日客滿,您看……”
來人身邊站着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聞言扁着嘴嘟囔:“都說飛過去了,又非要什麼體驗……”
來人敲了小女孩一個暴慄:“有這麼跟爸爸說話的嗎?”
“啊嗚!”小女孩抓着他的手就咬。
“痛痛痛……”
父女倆較勁中,身後跟着兩個蓑衣斗笠面戴輕紗的女子,都是抱着手臂沒好氣地瞥着看。酒客們看了看覺得也沒看點,繼續催問剛纔那人:“你剛纔說了一半是什麼來着?敢影射薛清秋,說明了三好薛生是誰?”
聽了這話,兩個蓑衣斗笠女子齊刷刷地轉頭看去,小女孩也不咬爸爸了,好奇寶寶一樣大眼睛撲閃撲閃的,看得小二哥差點被萌翻。
“那三好薛生必是薛清秋長輩無疑,可能就是她父親!你們看啊,那故事四平八穩,字裡行間隱見滄桑,不是飽經世事的長者能寫得出來?再說了他安排練霓裳和正道子弟相戀,多半也是寄託了長輩情懷,希望薛清秋能有樣學樣,找個好人家,改過自新……”
“撲哧……”那邊笑噴了兩個斗笠女子,小女孩差點要到地上打滾,被男子一把拎住,轉向小二道:“便是沒有位置,可還有房間?”
“房間倒是有,不少酒客是鎮內人,不住店……”小二猶豫地看了看一行人:“可也就剩一間房啊……您這……”
“一間就一間吧,先安頓了再說。”
小二眼珠子都鼓了起來,上上下下地看着兩名女子:“這……”
男子抽出一柄黑色摺扇搖啊搖的,笑道:“都是我夫人怎麼了?”
兩名女子眼波流轉,雖是輕紗蒙面,但眼神很明顯地透着一絲似笑非笑的味兒,卻都沒吱聲。小二忽然覺得很想哭,淚流滿面道:“客官請隨我來……”
這邊男子在辦入住手續,那邊酒客們面面相覷了老半天,也不知道怎麼評價三好薛生是薛清秋爸爸這種扯淡話,好久纔有人開口道:“簡直胡扯一氣,我倒是聽人說三好薛生當是星月宗大總管薛牧,這個說法還有點譜。”
“對對對,我也聽過這個說法。要說這薛牧啊,真是豔福齊天。”
“是啊是啊,怕是星月宗都被他睡遍了吧,換了是我短命十年都願意。”
“薛清秋竟是漂亮成天仙一般,以前誰能想到?聽說她還有個師妹叫夤夜,嘖嘖不知道那個薛牧是不是大小一起飛了。”
“哐當”一聲響,卻是那小女孩經過這桌,不小心勾了桌腳,腦袋直挺挺地撞到了桌邊上,別人來不及拉住,眼睜睜看着小女孩嬌嫩的額頭撞在桌邊上,手肘不小心撞到旁邊酒客的肚子。
然後桌子變成了粉末,小女孩直挺挺趴在地上,帶着一地盤子碎末哇哇的哭。男子急忙把她抱了起來,拔腿就跑。
場面安靜了好半天,纔有人發現說薛牧大小一起飛的那個人不知爲何躺在地上口吐白沫,兩眼都翻白了。
小二急忙過去扶起那人,只見他肚子不知被什麼重物碾過似的都快扁了,整個人有出氣沒入氣。小二腦子裡浮起剛纔小女孩那不小心的一手肘,又想想她磕在桌子上沒點事兒,反倒是桌子化爲粉末,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那是個小女孩嗎?不會是個怪獸吧?
房間裡,小女孩被爸爸按在大腿上啪啪啪地打屁股:“說了別惹事,一路過來天天鬧事,沒完沒了!老子現在終於知道爲什麼你師姐愛揍你了,一天不打上房揭瓦!這一出來就更是放飛自我了是嗎,夤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