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室外,李莫城背靠着牆,若有所思。
他們說的沒錯,奶奶去世那樣的結果對姐姐來說太殘忍,他不應該把這個事情說出來。他錯了,如果她出了什麼事,那麼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過了兩個小時後,人被再次送到病房裡。
“胃洗了,不過她吐那麼多血,需要做進一步的檢查,部分檢查報告還沒出來,要等明天。不過在這之前,我還是要說,不要再去刺激病人了,不然真的可能會把人給逼瘋。”醫生拍拍他的肩膀就離開。
“詳細的經過,我已經聽阿瑟說過了。我只能說,你真的不應該這樣。小景不知道受了什麼打擊,人已經被逼成這樣了,你還要過來發什麼瘋?現在好了,她就快瘋了,你是不是要把人逼瘋了才甘心啊?”秦笙氣呼呼的說,要不是知道小景奶奶的事,瞭解這傢伙的來意,換成一般人,他早上去揍他兩拳了。他的小景,太讓人心疼了。
陌生的森林,很漆黑。
冷,冷,都是寒氣。
她又冷又好害怕。
這裡是地獄嗎?
誰來救救她?
奶奶,奶奶……莫景忍不住吶喊。
以往她這樣叫的時候,奶奶一定會出來保護她。
可是這次,無論她怎麼叫,都沒用。
“小景,小景,小景”是奶奶蒼老的聲音。
“奶奶,奶奶”一股莫名的勇氣襲來,莫景跟着聲音跑。
看到了,看到了,熟悉的聲音,花白的頭髮,熟悉的衣服,找到了,是奶奶。
伸手去觸摸,什麼卻沒有。
可是眼前,分明是奶奶。
莫景眨了眨眼,什麼都沒有。
她,她明明看到奶奶了。
“奶奶,奶奶,奶奶”莫景喊得更急了。
可是無論她怎麼喊都沒用,奶奶再也沒有出現過。
“夢夢,夢夢,夢夢”溫柔的聲音。
莫景原本閉着的雙眼猛地睜開。
暈黃的燈光,熟悉的屋子,這裡是醫院。
眼前出現的人,是她之前一直在逃避的人。
那個曾經保護她的小哥哥,哥哥,是哥哥。
保護,對了,他一直在保護她。
“夢夢,你醒了,你剛剛做噩夢了。”韓傾城拿着毛巾擦去莫景額頭上的汗。
除了奶奶以外,一直拼盡所有去呵護她的人。
奶奶,奶奶,她想到了,她失去她了。
“哥哥,哥哥”伸出右手,拉住他的手。
好溫暖,哥哥的手還是這樣的溫暖,淚流了下來。
“夢夢,夢夢……”你終於肯認我了。這是他心底的想法,他說不出口,只能不停的叫着她的名字,握緊她的手。
他從未想過,他們是這樣相認的。在經歷過上次的事之後,他也想過,總有一天她會原諒他。但是他從來沒有想過,會是在這樣的狀況下接受他。
她瘦了,之前有點胖胖的比較可愛的。
現在瘦了好多,整個人很憔悴。
剃光了頭髮,戴着頭套,病怏怏的,躺在牀上,戴着氧氣罩,左手輸着液。
怎麼會這樣呢?
之前見她還好好的,怎麼會變成這樣?
“夢夢,你要趕快好起來,你好起來,我就帶你走,好好照顧你!”他實在是看不下去了,這些人,怎麼會把夢夢照顧成這樣。
之前車禍他就找了秦笙,秦笙跟他保證這樣狀況不會再出來,可是纔沒多久,就成了這副樣子。他再也不會相信他了,剛剛他把秦笙臭罵了一頓。
“哥哥,哥哥”或許經歷過生死,纔會懂得擁有的意義。她不該,隱瞞自己的內心,去拒絕那些愛她的人。莫景不停的喚着一直以來內心想呼喚的。
他一直,不曾離棄她。
門被推開,一直在門外守候的李莫城、秦笙、阿瑟,見到莫景醒來,走了進來。
“對不起,姐!”走到莫景面前,李莫景主動道歉。他爲他所做的抱歉,如果不是他,現在她不會這個樣子。
“你沒有錯!”隔着氧氣罩,莫景說話有些吃力。
鬆開握着的韓傾城的手,伸手摘掉了氧氣罩,隨即拔掉針頭,艱難的坐起來。
“小景,你瘋了?你這是要幹嘛?”秦笙有些不解小景的舉動,這丫頭,這樣的舉動真是任性,不是病人嗎?
“阿城”這是她第一次這樣喊李莫城。
“……你,在叫我?”有點不敢置信,以往她都是直呼他名字,很少會這樣喊他。
“帶我去參加奶奶的……奶奶的……葬禮吧。”莫景幾乎哽咽着說完這句話。的確,這是她應該做的,就像李莫城所說的,奶奶對她這麼好,她應該去送她最後一程的。只是,承認有這個事,就等於承認奶奶已經消失在這個世界了。她不能,自己騙自己。
“不行,你的身體還……”還沒待李莫城回答,韓傾城已經先反對了,小景的身體那麼虛。
“對啊,小景,你現在這個樣子,怎麼去……”本來還想說下去,秦笙瞥見莫景的眼神,沒有繼續說下去。
“如果今天不讓我去,那我現在就死在你們面前。”原本就不想活了,如果連奶奶葬禮都不能參加,那麼她寧願陪奶奶一起長眠。
“小景”韓傾城還不死心。
“哥別說了,我決定的事,沒人能改變。阿城,你可以抱我去輪椅上嗎?”她現在活動不便,沒辦法自理。
李莫城沒有說話,直接抱起病牀上的人兒,放到了輪椅上。
好輕,她最近瘦了很多,看着讓人心疼。
李莫城推着她除了病房,路過走廊,進了電梯。
對於她會出病房,一些醫生護士也蠻驚訝的,不是說最近情緒波動很大,一直封閉自己嗎?
夜風很涼,54321,到底層了,電梯門打開,李莫景推着她出了電梯。
剛推出沒幾米遠,莫景卻意外的見到了許久未見的一個人。
身着白色西裝,頭髮永遠那麼烏黑,氣質永遠那麼出塵,眼神裡總是充滿了憂鬱,又和他彼此之間那麼親密過的司冉真。
手捧一大束康乃馨,像是準備送人的。
身後是絕城組合的其他人員,一個不差,其中尹煥奇手拿着果籃。
像是特意去病房看什麼人的。
“你……天……你是弟妹?”蘇諾倒吸一口氣。
纔多久沒見,這……他差點沒認出她。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見到蘇諾這個反應,煥奇白了他一眼。雖然他也挺驚訝莫景是這個樣子,但是並不代表要說出,這個蘇諾,這是。
“弟妹啊,我們正要去看你呢,你都出來了啊。”煥奇笑着打了招呼,順便推了推愣在一邊的司冉真。這個笨弟弟,居然還不行動。
“阿景,我”想要說什麼,卻又說不出口。明明想了那麼多,爲什麼見到她,卻又一句也說不出。她身後的是……這個男生……
沒想到他會過來,可是他們不是結束了嗎?
“弟妹,這位是……?”察覺到冉真的視線,煥奇把目光放到了莫景的身後,這個男生長的還蠻不錯嘛,雖然比他們家阿真是比不上,不過也不能小覷。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傢伙,看來還是需要他出手了。於是出口問了下。
“我弟弟,李莫城”莫景介紹道,隨即打斷接下來他們的問話:“抱歉,我還有事,就先走了。阿城,我們走。”
示意李莫城帶她離開,無論他們出於什麼心態,但是她現在沒心情,也不像看到他們。現在重要的是見奶奶最後一面。
“等下阿景這花”看到她要走,冉真走到她面前,擋住她的路。
“奶奶去世了。”莫景開口打斷他。
她現在一分一秒都沒有時間浪費。
天!怎麼會發生這種事?蘇諾驚訝的看着輪椅上的莫景,面無血色,似是在忍耐什麼。
“對不起。”冉真開口道歉。
“那就請讓開。”莫景很不客氣的開口,這些人耽誤她太多時間了。
手中鮮花落地的瞬間,她的輪椅前行着,與他擦肩而過。
他從未想象,這次探病,會是這樣的結局。
接二連三的打擊,她那瘦弱的身子,該如何扛住這麼大的傷痛?
他失禮了。
這樣的他,應該會讓她更加的厭惡吧。
“別想太多,誰也沒料到會發生這種事!”煥奇拍了拍冉真的肩,安慰着。
“她瘦了好多……”蘇諾感嘆道,剛剛看到她,他差點沒認出來。
“是啊,膚色也很蒼白,人很憔悴,還有她的頭髮……”煥奇發現他說不下去了,莫景,真的讓人很擔心啊。尤其是她的眼睛裡,充滿了絕望,就像,就像他曾經在阿真相冊裡看到的一張阿真母親的照片,莫景的眼神,就跟裡面阿真的母親眼神是一樣。不過這個,他不敢告訴阿真。
冉真蹲下身子,慢慢把頭埋進膝蓋中。
對不起,阿景!
他來的太遲了,他應該早一點來看她的,他很抱歉,曾經沒有去相信她,他很抱歉,他終是欠了她。
他還有機會嗎?
現在的她,應該很痛苦吧?
他真是該死,真的很混賬,他要怎麼做才能求得她的原諒呢?
只是,無論他怎麼着急,現在的他,什麼也做不了。
只能這樣,只能這樣,默默說着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