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室門外,程橙累的蹲在樓道里大口大口喘息,她倒是沒幹什,不過是一直在醫院裡奔波,先從搶救室把人推出來送往各個科室進行全面檢查,再去交費,最後推入手術室……爲了讓母親更快的做上手術,程橙幾乎每一次都是小跑着前行,剛看見手術室的燈亮了起來,裡邊的大夫就下了病危通知書讓家屬簽字。
那一刻,程橙再也站不住了,雙腿打顫的蹲了下去,簽字的時候,手都在抖。
等簽完了字,蹲在地上的程橙只問出了一句話:“醫生,還有希望麼?!”
醫生是不會給出準確答案的,更不會告訴你有多少百分比的希望,因爲哪怕告訴你只剩下1%,病人家屬也會在親人離世時,情緒激動的將這點希望當成必勝的資本責怪醫生沒有盡到責任。
所以,現在醫院面對這種問題會選擇統一的萬金油回答:“無論遇到什麼情況,我們都會盡最大努力。”
隨後,拿着簽好字的病危通知書轉身走回了手術室,沒有這東西,裡邊的大夫是不會給病人進行手術的。
程橙卻在此時拿出了手機,她不想一個人在手術室外的走廊待着,這裡的情況就像是迴音長廊一樣,讓腦子裡遍佈着曾經和母親交流過的聲音……
“程橙,今天回家吃飯嘛?”
“哎呀,媽~,我這邊在拍視頻,您聽話,自己吃。”
“程橙啊,聽說樑城新開了一個商場,你有時間陪媽媽去逛逛嘛?”
“媽,現在公司的新賬號在打榜,這樣,您去逛,逛完了把賬單給我,我給您報銷。”
“姑娘,媽今天心情特別好,還做了幾個拿手小菜……”
“媽,我約了魏翔……”
程橙真的很想給自己一個嘴巴,在和魏翔好上的這段時間,老媽就像是返老還童的孩子一樣開始變得粘人,而自己爲了追逐愛情,竟然給出的迴應是教會了她打遊戲——遊戲!
她覺着自己真的很蠢,老媽應該是從粘人那一刻開始就已經知道了命不久矣,否則怎麼剛送到醫院大夫就給出了癌症晚期必須進行手術搶救的診斷?甚至還拿出了之前的專家會診結果,這分明是老媽已經偷着治療很久了,更關鍵的是,大夫說已經勸過她很多次,但是這老太太執意不肯進行放、化療對癌細胞進行控制。
老媽不是愛美,她只是不希望自己發現端倪,可自己……
程橙全懂了,她懂了母親爲什麼急着逼自己相親,也懂了爲什麼一定要選魏翔。
“可你倒是接電話啊!”
程橙一遍一遍打着魏翔的電話,偏偏每一次得到的都是長時間無人接聽後的忙音,在她生命中最需要人照顧的時刻,電話裡的忙音逼着她孤身面對,去必須選擇一腔孤勇。
……
而魏翔並非是不想接聽電話,他爲了能夠更專注的表演,在進場時將電話交給了司機錢重,錢重也沒有看別人電話的習慣,只是在百無聊賴的等待之中下了車,於車流喧囂的馬路上,給自己點燃了一根菸。
嘀!
巨大的汽車轟鳴聲與鳴笛同時出現,錢重心裡想的是同人不同命,他進入短視頻公司的時間比魏翔要早得多,可這麼多年下來竟然混成了人家的司機,魏翔呢,已經一步步走向了破圈的邊緣,要是這一次成功了,那以後跟人家的距離就是天差地別……唉,沒(法匹)配了。
等抽完一根菸,錢重緊了緊身上的衣物回到車上時,還沒等坐穩,自己的手機已經響了。
“喂,老闆。”
打電話的是短視頻公司的老闆,這可是連魏翔都不會慢待的人,他怎麼敢忽視。
“翔子呢?”
“比賽呢,今天《華夏好歌聲》分賽區決賽,怎麼了?”
“給他打電話怎麼沒人接呢。”
那錢重能說自己沒聽見麼,伸手拿起魏翔的手機看了一眼,十六個未接電話分別是程橙、程橙家阿姨和自己公司老闆打來的,他趕緊說道:“魏總爲了專心比賽把電話扔車裡了,想要在演唱的時候儘快沉浸在情緒裡,您說我一個司機接領導電話是不是不太好,我就沒接。”
“行了,你趕緊拿着電話給魏翔,讓他給程橙回個電話,就說有重要的事,必須馬上回,快去!”
“好。”
錢重一聽老闆口氣不善也不敢怠慢,拿起魏翔的電話就往會場裡面走,那真是層層關卡,又是驗明正身又是詢問入場目的,同一套說辭錢重說了好多次才終於進入了候場區,等到了一看,整個候場區哪還有魏翔的影子。一打聽才知道,這已經是分賽區決賽的最後一場比拼了,三十多名選手只剩下了魏翔、江萊、星期幾樂隊和陸大鈞,魏翔從第一回合用《浪子回頭》拿下92分高分後,由36強直接殺入18強,再用《以父之名》闖入9強,在9進4的比賽中還頑皮的唱了一首《達拉崩巴》,儘管他沒有周深唱的好,依然讓沒見過世面的亞星人爲之瘋狂。
他們哪見過這種演唱方式,更沒見過哪個歌手能以三種風格唱出三種曲風,其中跨越幅度之大讓人驚訝的直掉下巴。
錢重拿着手機往幕布後面走去,當他走到近前時,剛好看見魏翔,想要上前去的一瞬間,魏翔已經邁步走向了舞臺。
嘀、嘀、嘀。
魏翔的電話又響了,這錢重就得接了,要不然自己老闆不還得打來呵斥一頓麼:“喂,程老闆,我是魏總的司機錢重……”
“我不管你是誰,讓魏翔接電話!!”
電話裡的暴怒嚇的錢重一哆嗦,他都不知道這位程老闆怎麼突然發起了火,回道:“程老闆,魏總在舞臺上……”
“讓他接電話!!!!”
……
醫院,程橙趴在病牀上手握電話臉色發白,她沒有哭,哪怕牀上的人蓋着白布。
十分鐘以前,醫生在搶救了不足兩小時後便走出了手術室,那時程橙也不知道從哪來的力氣在長廊裡直接站了起來。她以爲手術很順利,雙眼中想要詢問的目光已經溢於言表,但,醫生的第一句話卻是:“對不起,我們盡力了。”
下一句,直接擊碎了程橙的所有幻想:“柳女士的身體已經被癌症拖垮了,這次住進醫院原因是多項併發症同時發作……”
後面說的話程橙一句也沒聽見,她的耳朵像是被什麼東西給堵住了似得嗡嗡作響,只感覺天旋地轉。
緊接着就看見護士將病牀上的母親推了出來,她想伸手去摸,探出手去又停了下來,對母親缺少陪伴的虧欠如同害怕責備一般令其半路又把手收了回來。
就這麼,一路跟着病牀回到了病房裡。
“姑娘,要不你哭一嗓子吧。”
家裡的阿姨實在是可憐程橙的說了這麼一句,可她哭不出來,整個情緒宛如堵在了腦子裡,腦袋都要炸開了。
此時,她的人生中只剩下了一個依靠,程橙只能瘋狂的打電話,魏翔的父母、魏翔公司的老闆,她找了一個遍,好不容易等待魏翔的手機接通了,接電話的卻是錢重。
“讓他接電話!!!”
這是程橙最後的理智,再聽不見那個男人的聲音,她也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麼樣。
然而在舞臺上的魏翔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正在準備今天晚上的最後一首歌曲……前奏此時已經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