牠一看到我們立即調頭逃走,在白雪點綴的叢葉上留下斑駁血跡。
“牠受傷了!”
我才鬆懈下來,奈月就追了上去,竄進樹叢消失在我視線裡。
“有位精力旺盛的公主殿下,要看好她還真不容易。”
我抱怨完趕緊拔腿快走,追趕奈月的身影。
柔順的栗色長髮在林間搖曳,換上淡藍色禮服的奈月一下子出現在這頭,一下子又跑到那頭,像只戲弄旅人的小妖精。
“奈月、喂奈月,妳在哪裡?”
我在疏林中大聲呼喊,回答我的只有一片寂靜。
怪了,明明沒什麼遮蔽物,怎麼還會跟丟呢?
“亞克。”
突然出現在身後的奈月嚇了我一跳,她抓住我的衣袖,要我安靜的往斜後方看去。
那裡有一棵光禿的大樹,枝幹被白雪包覆,如同一尊聳立於雪地的天然雕塑,樹下倒著一頭遍體麟傷的母鹿,粗重的枝幹刺壓住牠的後腿,懷裡小鹿因爲害怕緊緊依畏著母鹿。
奄奄一息的母鹿,舔撫孩子的臉龐舒緩牠的不安。
我伸手阻擋意圖上前的奈月,搖頭說道:
“從傷口深度看來希望不大,現在就讓牠們好好獨處吧……”
“這樣子孤苦無依的小鹿會被野獸吃掉的!不能想點辦法嗎?”
奈月眼眶泛淚,對我投以懇求的眼神。
無論如何都得告訴她殘酷的現實,這也是自然生態的循環。
“雖然我也很想幫忙,但不可能一直守在小鹿身邊,牠必須靠自己堅強的活下去。”
看到奈月盈滿淚水,我的立場馬上就動搖瓦解,無法再繼續袖手旁觀的我,拔劍走向受傷的母鹿。
“等等、你要做什麼!?”
慌張的奈月上前抓住我的左腕。
“放心,我沒有要殺牠。”
我砍斷枝幹上的細枝,忍痛施力推動枝幹,小鹿也使勁向前,用頭猛頂希望能把我趕走。
“奈月,麻煩幫我抓住這傢伙,不然我沒辦法移開樹幹。”
“沒問題!”
奈月從旁抱住小鹿,撫摸小鹿的頭嘗試讓牠安靜下來。
移開樹幹之後,母鹿果然還是動彈不得,我取出身上治療腿傷的藥,雖說是給人用的,但是藥效應該差不了多少纔對。
拿些乾淨的雪清洗傷口,就開始在母鹿的傷口塗藥。
由於母鹿的掙扎過於微弱,或許這麼做仍是徒勞無功。
但是也沒辦法,死鹿當活鹿醫吧。
待全部的傷藥敷完,我撕下袖子進行包紮。
“這樣就大功告成了。”
告一個段落後,我和奈月一同鬆手退開,小鹿立即鑽回母親的懷裡。
我們相視而笑轉身離去,一路上奈月依依不捨的再三回望。
“希望鹿媽媽能夠好起來。”
她的神情依舊落寞,爲了使她打起精神,我停下腳步叫住奈月。
“奈月。”
“怎麼了嗎?”
奈月停下腳步,臉朝向我這邊。
“儘管放心吧,爲了能夠繼續保護孩子,牠一定會努力熬過去的。”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以堅定不移的語氣說道:
“我也無論何時何地,都會一直守護奈月。”
只見奈月驚訝地睜大眼睛,雙頰泛起明顯的紅暈,訝異的表情停頓了一下,立刻轉變爲天真燦爛的笑容。
不知道打哪來的勇氣說出這些話,難掩臉上害臊的我急忙邁開步伐。
“快、快點走了,得在臭熊發現前送妳回去才行,要是被抓到的話肯定會把我吊到樹上,這種天氣會冷死的!”
一路上我們沒有交談,靜靜的並肩齊步,享受這股舒適的沉默,雖然天氣嚴峻寒冷,內心卻十分溫暖。
返回小木屋後,我借肩膀給奈月踩,協助她從窗戶潛進屋內,互相道過晚安,我就走回不遠處的營地。
外頭只剩牙一人低頭坐在營火前,紫爾等會要換班守夜應該去休息了。
原以爲停止的笛聲,在片刻寧靜後再次響起,令我十分意外。
蒂雅那傢伙,該不會從剛纔一直吹奏到現在吧?
……不管那麼多了,在雪中散步身體都快凍僵了,腿也痛得要命,還是趕快睡覺纔是上策。
鑽進帳棚裡的我,累得趴在毯子上,任由全身的力量流失。
“希望明天回程的路途一切順遂……”
我在漸緩柔和的樂聲中睡去,直到高掛天際的明月沉入遠方羣山。
隔天清晨,我被馬塔德拉從帳棚裡拖出來訓話,看來我睡得不醒人事而怠忽職守了,好死不死又是負責最後一班守夜的人,紫爾竟然都沒來叫我!?
幸好因爲忙着準備早飯的緣故,說教的時間比上次縮短了一半。
在小木屋的早飯時間結束後(今天護衛的份只有一塊麪包),我們整理起行囊,準備返回帝德維亞。
“真是千鈞一髮,其實我也才醒來沒多久。”
紫爾用手梳理紫亮的秀髮,小小地打了個哈欠。
“你不會順便叫醒我啊?”
無視我的抱怨,紫爾走我身旁,露出意味深遠的笑容提及:
“昨晚的音樂會一直持續到早上,兩人似乎也不曾休息過。”
“難怪蒂雅一副疲勞過度的樣子。”
倒是牙精神飽滿和平常沒什麼兩樣,該說不愧是夜行性動物嗎?
我們即將啓程離開營地返回帝德維亞,雄渾的嗓音又再度出現。
“帝德維亞的諸位,已經要離開了嗎?此趟招待不週實在非常抱歉。”
穿着黑鐵色板甲的薩達隻身前來,似乎是來替我們送行的。
果然跟傲慢無禮的弟弟不同,哥哥是個謙恭厚道的好人。
作爲公主的的奈月,代表衆人上前應對。
“哪裡的話,您是塔魯克斯男爵吧?昨夜的餐點承蒙招待,小木屋也十分舒適,我代表帝德維亞向您致謝。”
“那真是太好了,這裡有份文件,是交予貴國的回函。”
薩達從懷裡拿出一份卷軸,刻意走過來交到一旁的我手上。
“那我們就此告辭,請公主上車。”
馬塔德拉點頭致意,驅馬調頭騎在前面引領隊伍。
我們同樣向薩達點頭道別,隨即上馬追趕隊伍。
中途回望的我,本來想再看狄倫特城一眼,卻看到薩達仍待在原地。
這一次,我確實看見了那欣慰又點悲傷的微笑。
回程的路上出於好奇,我拿出剛纔收到的卷軸偷看,上頭大大印着某個姓名的縮寫────‘S?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