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頭也對準珍妮尖叫的地方,映現在直播間千萬觀衆眼裡的一幕,豁然叫人毛骨悚然。
“枯骨!”
成片的枯骨,一堆一堆隨意丟棄。
還有骷髏頭與身軀奮力,雜亂混合其間,與周圍崎嶇怪藤勾連在一起,有的藤蔓甚至從枯骨縫隙中穿過。有些枯骨中多腳爬蟲緩緩爬行而過。
那些骷髏頭瞪大着空洞洞的眼睛,直視前方,似乎要將死前的一幕永遠銘記。更多的還是死去時驚恐的嘴巴大張着,也許是在訴說百年來無人問津的仇怨和不甘。
珍妮剛纔的尖叫,就是不甚跌了一跤,然後手掌在藤蔓裡摸出一具骷髏頭所致。
直播間的觀衆剛剛纔本來還在煩這個女人爲什麼又尖叫,看到眼前這一幕畫面,也瞬間沉默了下來,繼而誇張的議論開始連綿不絕。這樣的原始地方,竟然會有如此龐大一片埋骨地?好恐怖!
“究竟生了什麼?”
“剛果大屠殺嗎?”
“聽說剛果戰爭不斷,這些年死去數百萬人。”
“真是個可怕的地方。”
“大家都不要亂猜了。如果你稍微懂一點剛果歷史,就不難現西方國家隊剛果的殖民統治,那簡直就是一場血與火的編年史……跟我們國家曾經陷入列強蹂躪的那段歷史很相像。”
這是陳二狗這麼多天第三次看到人跡,卻沒想到會是這種場面。並沒有責怪什麼,扶起驚魂未定的珍妮。又砍下一根樹枝,用枯葉在四周掃了一圈。衆人有樣學樣,現這片枯骨範圍還真不小,少說也有數千人之多。也許更多的已經腐爛,滋養了這篇叢林,卻讓人無法忽視曾經在這裡生過的一切。
……難以想象這裡曾經生過什麼恐怖的事情。
這樣的環境,是極其容易滋生出恐怖噁心存在的。如果這是一本盜墓小說,保準會立刻冒出成片的屍蹩來攻擊主角,然後作者會抓住機會賣弄文筆洋洋灑灑寫出數章激烈又賣座的故事。但眼前只是一片叢林,剛果原始叢林擁有強的自我恢復能力,任何不存在的生物脫離了環境都很難長期立足,所以它們也只是枯骨。
“嘎嘎~~”
不知哪來的怪鳥,在衆人頭頂慘叫着,激的人直起雞皮疙瘩。
“白骨如山鳥驚飛”,莫不如此。
衆人也沉默了,也許心裡有答案,可是腳踩在這樣龐大一片枯骨山林上卻沒人說出來。
“我們可以埋葬他們嗎?”安東尼問出了一個傻瓜問題。
陳二狗搖搖頭,道:“這不是我們該弄的,就讓他們安靜沉睡在這裡吧。中國有句話,叫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還是先顧自己吧。咱們繼續前進,也許前方會給我們所要的答案。”
“我想拍一些照片?”珍妮也鎮定下來。
“可以。”陳二狗道:“大家都小心點吧,跟緊我的步伐,隊伍再收縮一些,別拖的太長。”
幾張照片和狗蛋拍攝記錄下的一組鏡頭,算是讓這塵封不知多少年月的枯骨重見天日。
但那又能如何,僅僅只是紀錄而已。
越往前走,竟然現了一個巨大的泥漿水池,這也是遠處看見的那一片綠色中很礙眼的黃色疤痕。
這很明顯是人爲痕跡,曾經有人在這裡淘洗礦石。
也許是很多年以前,有過西方殖民者在這片地區開採過鑽石。
這是一種淘洗礦石的方法,將礦石與水混合一起,攪拌成泥漿狀,再用工具或者乾脆直接驅趕黑人奴隸跳進泥漿中,用身體將混合物搗混亂,較重的含鑽石的礦石沉底。殖民者會將其推到一側,慢慢來篩選。
事實再明顯不過了,這是一羣很多年前的西方殖民者所爲。如今大山再次恢復平靜,只餘留下這滿目創傷的醜陋疤痕作爲見證。
“唉~!”老貝克忽然長嘆一聲,道:“數百年前西方人現了這片神秘的叢林,他們開着戰船帶着槍和大炮而來。彷彿從一個世界走進另一個世界。西方人給剛果帶來了變革、征服、貿易、福音的先驅,也帶了屠殺和奴隸、仇恨。”
“教授,這是康奈利的《heart-of-darkness》中結尾處的描寫嗎?”
珍妮過去攙扶着似乎搖搖欲墜的老頭。
老貝克摘下帽子,道:“是的,康奈利只是其中一個冒險者而已。數百年來,這裡生的一幕幕甚至現在依舊在生着的,簡直就是人類展的最真實寫照……”
他講課的勁頭一起,就洋洋灑灑講出了一道被塵封的百年血案。
陳二狗沒有打擾,也跟兩個學生和直播間的觀衆們一起,傾聽了這一段不爲人知的故事。
剛果叢林,飽含了鑽石、動物、象牙、黃金和各種礦藏……還有那神秘的剛果河,就像一條讓所有貪婪者、征服者、冒險者嚮往而有敬畏的財富之路。綿延的河水,給龐大的森林和土地輸送着養料,也同時供給剛果地區數千萬黑人生活的資源。
在數百年前,它還是一個未婚的神秘少女。但探險者先來到這裡,他們有着白色的皮膚,穿着紳士的白色西裝,背上揹着的卻是猙獰的槍管。
他們並不是什麼偉大的自然愛好者,只是爲了名望和金錢。等他們最先完成了剛果的探索,然後帶着名譽和財富回家,隨後就有軍隊開着戰艦和大炮尾隨而來。
神秘少女的大腿一旦被打開,就有無數的貪婪者蜂擁而至,用槍械和大炮與守衛者的毒鏢和弓箭對射,結果毫無疑問。於是黑人倒下了,被鐵鏈和項圈套在脖子手腳上,被迫勞作甚至作爲奴隸買賣。
大約在16世紀左右,剛果入海口的博馬港,變成了西海岸的大型奴隸交易地之一,葡萄牙人(那個時候出海口還是葡萄牙人的地盤)丹麥人、英國人、法國人就成爲了最初一親少女芳澤的強盜。
其後有一個非常著名的比利時探險家,名叫亨利-莫頓-斯坦利來到了剛果,他給自己的國王帶回去了重要的考察,直接促成了比利時國王在1884年臭名昭著的柏林會議。(前段時間放映的電影《泰山歸來》裡的白西服反派,聽說原型就是他,只是人家並沒有被鱷魚乾掉,而是名利雙收的回家去了!)
在那個年代,黑人勞工是非常悽慘了,動輒砍手砍腳,脖子上還要套着沉重的鎖鏈鐐銬。跟歷史上的華人勞工待遇何其想象。
哪怕如今剛果已經建國,傷口也只是由外部轉到內部去慢慢潰爛而已。
全世界自二戰之後,除了美國動了幾次戰爭,鮮少有大戰。但剛果這些年死去的人依舊高達數百萬之多。
看着眼前無法凝固的黃湯水池,依稀可以想見,當初有無數黑人在這裡挖泥巴,用水不停的淘洗工作。
陳二狗可不想把氣氛搞的這麼沉重,道:“也有好的探險家,譬如著名的維多利亞瀑布現者,戴維-利文斯通。他是個蘇格蘭醫生兼傳教士,在這裡傳教,反對奴隸貿易,也終老在這裡。”
老貝克笑了笑道:“是啊,那就是康奈利小說中所說的‘福音的先驅’,但我想,其實這裡的人有自己的生活,他們當初並不需要什麼福音吧。”
“你說的對。”陳二狗笑了笑道:“時間不早了,我們還要趕路。安東尼恐怕早就不想拎着那麼重的魚到處跑了。”
“啊?”安東尼一愣,“沒關係的,我還可以。就是蒼蠅有些煩人。”
“那就繼續前進吧。相信我,等到了地方再搭建一處營地,它就會變成一餐讓人咬掉舌頭的美味。”
眼前這個中國男子實在顛覆美國人心目中的中國人形象,他總是這樣信心滿滿,似乎這片荒蕪的叢林不是危險重重的荒野而是他家裡的後花園一般,讓人信服!
陳二狗沿途也開始收集一些食物輔料,這裡水果特別多。尤其是香蕉樹、芒果,衆人當做午餐吃,已經吃了好幾串了。對三個餓了好久的人而言,它們簡直是時間最美的水果。
已經到了半山腰,周圍環境再次變化。
一株株大樹長相怪異宛如《指環王》世界裡的樹人種族在叢林裡到處走動。
到了這裡,那些煩人的藤蔓和灌木林反而少了。
地上只有一條條凸起地面的筋脈般的粗大樹根在蔓延,蜘蛛網般霸佔了正片區域,也擠壓了周圍所有植物的生存空間。
獨木參天,獨木成林,樹人領主,惡魔之爪,種種怪異的形象,讓人歎爲觀止。
正在這時,前方森林裡忽然傳來一陣咿呀咿呀的吵鬧聲,嘈雜一片有的像是嬰兒哭泣,有的像是女人在尖叫,有的像是在鬥毆慘嚎,有的像是高聲奸笑。
陳二狗停下腳步傾聽,這些喊叫聲跟人很相像,不經意間聽到這樣的聲音,還會以爲前面有一羣原始民族的人類在生活呢。
“那是狒狒羣嗎?”老貝克問道。
“是的,聽聲音還不少。”陳二狗說道:“如果數量過3oo……不,2oo甚至1oo多隻,都會是我遇見的最麻煩的事情,甚至比獨自遭遇大象還要麻煩。”
“狒狒們很聰明,反應有點像人。它們會在樹幹上朝你扔石頭、水果,還很有準頭的。還會抓起木棒當武器。哪怕你有獵槍,也會在獵槍範圍之外,向你挺動胯下嘲諷你。”
“它們有些喜怒無常,有時候可以溫順得像貓咪蹲在樹幹上,一會兒就又激烈的打架。還容易被其他狒狒感染。千萬不要去碰小狒狒,那會引得所有狒狒集體攻擊。它們會追着你不停的攻擊,跑都跑不掉。千萬別把它們當成簡單的猴子,一旦它們憤怒起來成羣的攻擊,能把豹子撕碎。”
“甚至狒狒裡的大個子體重可以達到7o公斤,已經可以與成年人肉搏了。它們的視力也非常好,相當於八倍的望遠鏡,也許已經現我們了。”
爲了謹慎起見,陳二狗又做了一些囑咐:“大家都把刀子收起來,安東尼把魚放進揹包里拉好拉鍊。不要對狒狒露出敵意,不要對它們拍照。”
“如果狒狒們怒,那會是非常可怕的景象。”
他第一次這麼嚴厲,衆人不自覺照辦,“ok,我們會小心的。”